「田班長！田班長……」
聽到文風沉重的話語，李飛那一瞬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他連忙慌慌張張地站起來，然後呆呆地從內衣裡拿出急救包，眼巴巴地湊過去，目光複雜地看著田壯山，他看到方志軍已經扯開了田壯山的衣服，一抹鮮血就從田壯山的衣服裡流出來。
黑夜裡，鮮血就像黑夜一樣沉重，讓李飛的心感覺到沉甸甸的，他關切地望著田壯山，可手裡拿著急救包只能慌裡慌張舉前面，卻根本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別急，讓我來！」
莊建國攔住了李飛，二話不說將早就準備的急救包壓了田壯山的傷口，然後動手用繃帶紮緊給他止血，折騰了半天摸了下田壯山的額頭，皺著眉頭地說道：
「子彈留了肩部，應該是卡骨頭裡了，要做手術，但是這傷不應該醒不過來，難道還有別的傷口？！」
「莊班長，田……田班長背上的衣服打爛了……」
用關切的目光看著田壯山，正蹲他身後的兵鞏固突然插嘴說道。
「後面還有傷口？」
莊建國聽了目光一沉，如果田壯山背後有一顆子彈打進，前面又沒有傷口，那子彈一定是打中他體內的骨頭後產生旋轉變向，狂暴的子彈甚至會把人體內的內臟全部絞碎，這種傷絕對無解。
「快，翻過來檢查一下！」
莊建國和方志軍對望一眼，俱都看到兩人眼裡的恐慌，他們連忙將田壯山翻過來，果然看到了田壯山背上的衣服像被剪刀剪過似的爛成一片。
「還好，是背上的子彈鏈救了他的命！」
看到李飛這貨沒事，文風也湊了過來，打開手電一照，終於鬆了一口氣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也許是當時他從騾馬大隊偷了不少子彈的事救了田壯山一命，打開外衣文風和大家竟然看到田壯山身上滿滿地背了兩條彈鏈，這個瘋狂的傢伙竟然為了背負多餘的子彈連超負重也不乎了，文風真不知道是應該稱讚這個時候的戰士精神可嘉，還是說他們傻。
「壓住他的人中，把他身體扶作正！將子彈鏈趕緊卸下來！」
三十三年後，文風大學習裡還是學過一些急救的知識，田壯山這種情況很像是被子彈硬擊打產生閉氣，然後又由沉重的彈鏈壓制住呼吸，於是讓方志軍將田壯山扶正後，文風大手田壯山的背後重重一拍。
「咳咳，唉呀……」
「醒了……醒了……」
「田班長……」
看到田壯山終於醒了過來，所有的戰士們終於臉上如釋重負，眼裡不由自出地閃出了激動。
「怎麼……怎麼了……我中彈了？是不是很嚴重……」
田壯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似乎想坐起來，可是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讓他又倒方志軍的懷裡，他有些驚畏地抬起頭喃喃兩句，突然又看到文風立即又問道：
「對了，排長！林小軍沒事吧！這小子幹的不錯，幹掉了越軍軍官……」
「你受傷了，但是傷得並不重，好好休息，做個小手術就能重上戰場了！」
田壯山清醒後的第一件事關注的並不僅是自己，竟然還關心著李飛，文風心裡突然一下理解為什麼八十年代初會有人說越南自衛反擊戰的解放軍戰士是繼朝鮮戰爭那代軍人後時代可愛的人了，他懷著敬意道：
「你做得很好，救了林小軍一命，他現活蹦亂跳的！」
「田……田班長，我沒事……謝謝……」
李飛心裡從來沒有那亂過，但是當他看到田壯山又重睜開了眼，心裡彷彿落下了一塊石頭，一邊說著謝謝，可是猶是懷著複雜的心情問道：
「可是……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咳，咳……唔……謝什麼……」
可能剛回過氣來，田壯山的呼吸還不太順暢，說話讓他咳嗽了兩聲，同時由於咳嗽拉動了傷口，但他還是彷彿帶著笑看著李飛，目光裡竟然彷彿有一種親人溫暖：
「戰友戰友親如兄弟，這是部隊，我是你的班長，就好像你的兄長一樣，能夠救你我只感覺到高興，咱們是一家人……」
「田……田班長……」
沒有什麼豪言壯語，沒有什麼大話連篇，田壯山的話就好像哥哥和弟弟說一件很平常的家常事，但就是這樣卻讓李飛的眼睛濕潤了，他長這麼大好像第一次這麼感動過。
「我……」
李飛甚至還看了一眼用關切目光看著他和田壯山的方志軍，此外還有臉上震動難平的文風，他突然感覺到被一種噬心的愧疚感糾纏住，他知道同樣的情況下他沒有救方志軍。
如果不是文風第一時間將瞄準方志軍的那個越南人擊殺，或許現的方志軍已經不能蹲這裡幫他和田壯山照料傷勢了。
但正是田壯山和他李飛同樣的情況下形成的巨大的反差，讓他覺得無地自容，他的嘴艱難地張了張，幾乎是帶著淚低著頭向方志軍突然說道：
「方……方班長，對……對不起！」
「怎麼回事？」方志軍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李飛為什麼會和他說對不起。
「剛……剛才，有敵人對你瞄準，我看到了！但是……但是由於害怕，我……我沒有開槍幫你！」
那一瞬間，田壯山很平淡的一句戰友兄弟話中，李飛感覺到自己的整個人生觀都被這平常的話給顛覆了，也許他不將這聲對不起跟方志軍親口說出，他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如果……如果沒有排長幫你將那個越南人擊殺，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
李飛哽咽地說著，羞愧地抬不起頭來，同樣的情況下他連力所能及的事也沒做，可田壯山卻不顧性命地救他，這事讓他感觸太大了，他不希望方志軍能原諒自己，方志軍如果能打他一頓，狠狠地扇他兩個耳光，那他可能還會好受些。
「你……你說這個啊，沒事！誰都有這個時候，咱們排大部分都是同志，都沒有上過戰場，當然都會有害怕的情況出現，要是不會害怕那咱們就不是人了！」
方志軍很是意外，其實剛才的戰鬥中他不顧一切地衝向敵人，根本不知道這種情況，也沒想過原來被文風救過命，看了一眼文風他李飛的肩膀上拍了笑著說道：
「但是上過幾次戰場，你們就會習慣了，咱們部隊沒有別的，就是戰友比兄弟還要親……咱們這麼一個光榮的大家庭裡，就你幫幫我，我救救你……像兄弟一樣一起……」
方志軍的話同樣像水一樣的淡然無謂，可是簡單的話卻讓文風和李飛腦海中不由地浮現一首戰友戰友親如兄弟的老歌，那歌那音律三十三年後的他們看來，覺得純粹是一件扯蛋的事，戰友畢竟是戰友，親兄弟可是親兄弟，那怎麼能一樣呢？
可當他們聽兩位老兵將平淡如水的話說出後，特別是李飛心中引起震動卻是無以復加的，他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這些看起來像np一樣秀逗的傻大兵並不傻，他們有一顆極其強大的心，傻的也許正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