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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章 伍拾貳 文 / 情書

    而今,李治急於掌權,即刻封張行成、許敬宗太子官署嫡系侍中和中書令外,又設尚書左丞及各部尚書位。

    雖新皇繼位,擁立新皇的追隨者還等著大加封賞,且還有兄弟姐妹或者妃子等封號之事,但李治實在忙得脫不開手,後宮諸妃的安排亦是。

    在李世民薨後葬在了昭陵,以徐充容為首的高位妃嬪向李治自請隨侍昭陵。

    唐初的妃嬪除了殉葬外,一般只有兩條路可行,低等妃嬪出家為尼,禁苑內皇家寺廟感業寺就是個去處。像徐充容這般高位妃嬪實際上是無需出家的,她自請守陵其實對李治來說是再好不過了,後來下詔,令其入住太宗別廟崇聖宮。

    當然,唐朝實際上已並不流行殉葬這種慘無人道的處理前朝妃嬪的方式了,除非自行一條白綾瞭解。

    另幾位如韋貴妃和燕德妃等妃位以上的妃子,不僅生前得寵且有子,朝中勢力眾多,有的背後有龐大的家族支持,就是李治也需要掂量幾分的。

    如今政務逐漸步入正軌,又有長孫無忌及褚遂良為首輔政,難題一一迎刃而解,然剩餘的涉及到封賞等問題,李治仍需與左右侍中商議擬定。

    現在,李治在太極宮與太子府兩頭跑,晨起仍即刻趕往宮中上朝,入了夜才拖著滿身疲憊回府。回了府自然什麼事也做不了,什麼話俱都沒有時間說上一言半句。

    當初李世民在位的時候,上朝也常有休沐及假期,到了李治這裡,恨不能一天作兩天用,除了事忙,也因為他急於想表現出新帝的矜矜業業。

    六月一日,李治即新帝位,時年二十二歲。

    改民部為戶部,著許敬宗為戶部尚書。又想起李世民為他安排的忠臣來,就即刻令疊州都督李績為特進英國公、洛州刺史,仍在洛陽宮留守,這不僅是升職,又供予占唐朝重要的政治要地把守,可見十分信任。

    孫茗是在中旬阿娘秦氏攜著孫蓮入太子府的時候,才知道自家父親升職為大理寺少卿的消息,一來看望一下女兒及兩個小郡主,二來是順道謝恩來的,只是尋常見不著新皇,只能表個姿態罷了。

    孫清從鴻臚寺少卿升職為大理寺少卿,不過是正七品升為從六品罷了。但這官升一階,若非看在孫茗面上,非是一事。何況,部門也極為不同,大理寺設在長安城內,距天子近,面聖機會更多,升職機會自然也更多了。

    其實也不獨她娘家升職,太子妃與蕭良娣的親屬亦有不同程度的封賞,這樣一來,孫清這只升一級就略顯得寒酸了些。不過顯然她並不以此為異,若真給祖父或是父親請封個國公之類的,才真要嚇她了。

    然後為了寬慰李治連日來的辛勞,二來為了謝賞,孫茗決定好好地犒勞一下,就備了炙肉為主食,甜品又特意添了海棠糕。

    在李治踏著靜謐的月色踩入廊亭的時候,高台上忽然一陣裊裊琴音。抬頭向廊亭瞧去,見是個嬌小精緻的身影,盥手焚香彈琴,桐香蘭味緲緲……

    孫茗身著珊瑚色大袖衫,群青色長裙迤地,入夏的涼風一起,迎著籐紫的披帛飛灑。身倚著門房邊,叫退了一眾侍婢,引得李治向她看來。見李治回頭瞧了她,揚起朱唇一笑,扭身轉向屋內。

    李治上前,邊行邊隨手折了青檸色的蘭蕙,湊近鼻尖一嗅,也笑著入了屋內。許是很多事情暫告一段落,令他心下微寬泛,也起了唐時士人浪漫的情懷來。

    因著園子裡的蓮有陸續綻放,屋子裡的白瓷瓶內插了不同姿態的荷花,不僅架子案几上擺放,就是堂屋裡的四角桌上也剪了兩支,插在四耳口白瓷花瓶內。遠遠瞧著,就好似已經聞到花香,花瓣上的露珠透了夏日夜的涼氣。

    自從孫茗大著肚子起,這方桌就沒撤換過,如今桌椅都早已用習慣了,誰還耐煩跪坐?

    李治見她在太師椅上做了,也不再拉開把椅子,反就著她坐的那把硬擠了進去,兩人並排同坐,也虧地椅子夠寬,卻仍叫孫茗翻了個白眼:「旁的那麼多地方,偏要擠我這處?」

    見她揭了動物花鳥銅鎏金托蓋,裡邊置著才炙熟透著熱氣的炙肉,香味四溢起來,忍不住食指大動,又看她笑著起了筷子,挾了置他面前空瓷碗中,笑道:「我就是知道你面前的俱都最好,還叫我坐哪處?」

    李治嚼了嚼口中香濃酥脆的炙肉,正想著尋了酒來,孫茗已提了身邊小口壺,在他面前斟了滿滿一杯:「這是阿香親制的果子酒,九郎也嘗嘗。」她自己是試了的,味道甘甜,自然心喜,也叫李治一同試試。

    此時也叫他方才想到,廊亭上彈琴的竟是孫蓮。

    孫蓮如今也才五年稚齡,但被秦氏拘著,琴棋書畫也略有成效,其中琴藝頗有天賦,在月色下彈起陽春白雪來,合著桌上生機勃勃的荷花,心內就算略有郁色,也叫它為之一掃。

    「你這小妹妹倒有靈氣,如何沒有分與你一些?」李治也曾戲言過類似這番話,如今聽著孫蓮的琴音,又提了出來。

    倒也並非孫蓮琴藝有多出色,甚至於感情上還略有生澀,但他所言的靈氣卻是真的,在藝術上,天賦是極為重要的,就算孫蓮琴藝並非精湛,但天然的靈氣彌補了許多不足之處。

    孫茗由前身得來的四藝也算精通,但正如她心性那般,原本就不是那種藝的性,叫她怎麼彈得出藝來?拿棋術來說,雖然下棋有章法,但不知道創出新的路數來,那就是天分不足,又不似騎術,靠著練習還能小有所成。

    但還是那句話,她對此並不在意。在她看來,如今會了這些技藝已是足夠,也不拿來吃用或者養家餬口,做人怎麼開心怎麼來就好,與他笑道:「依著

    九郎身居高位,我想聽琴就有人彈給我聽,想下棋又有人讓著,想吃什麼張口就來,如此,又何須我樣樣都會?只要我略有所知,聽得出琴彈得好壞,看得出棋藝如何,嘗得出吃食做得是否地道,就早已足夠。」

    「是極。」李治聽得連連點頭,再看看她燭光下柔和的五官,忽然覺得她這般看法實在犀利:「難為你有此心性,怪不得終日不思進取了,倒如你這樣的反而快活。」滿宮內外,就見外頭的人擠破腦袋想鑽進來,裡邊的人踮著腳想站得更高,就沒見過比她更愜意的了。

    孫茗笑著附和:「正是托了九郎的福~」

    只是何謂進取?

    對孫茗來說,傍上李治的大腿,活得毫無壓力又這樣的錦衣玉食,已經比世上絕大多數人要幸運得太多了!其餘想得太多,或者衝破束縛,絕非她的本意。只能說,人各有志……

    這時,外邊琴音已歇,就聽腳步聲響起,路過屋子,也沒見停下,直接往另一處跑去了。

    因為見了孫蓮這樣活潑俏麗的小娘子,叫李治想起自家的兩個閨女來,就問道:「阿寶阿福可是睡下了?」李治一邊嘴上沒聽地嚼著,問起了女兒。

    「早就睡下了,等你用了這些,再去看一看罷?如今你再喊她們逗她們,她們已經會尋聲音的出處,會拿手指你了,如果再大一些就能分辨你我了。」

    提及女兒來,孫茗也心中一暖。孩子軟軟嫩嫩的,一點一點悄無聲息地開始長大起來,成日看著她們,已是無窮的樂趣了。

    其實李治也習慣了每日去看上一眼兩個閨女,只是因他回來得晚,看到的都是她們的吐著泡泡的睡臉。

    從出生起,阿寶跟阿福就睡張床上,用一樣的被子,只是從出生起,容貌就不同,如今就是長開了些,也不過是更加清晰地看到,兩張不一樣的小臉。

    一說起閨女來,兩個人的心思就都落在了她們身上,自然食不知味,多添了兩口,就擱了筷子,一同起身。

    在李治去往翠微宮的時候,阿寶阿福夜裡都是跟著孫茗睡的,也因為她們都小,累的孫茗夜間總是睡不好。自從李治回府後,夜裡都宿在她的屋子裡,就不好再將她們安排在她屋子的休息了……

    李治白日已是忙得身心俱疲,夜裡如果沒休息好,於他來說只會累極。為了照顧他的身體,她也只好在夜間將女兒們連帶著小床一同安置在偏殿。

    雖然說是偏殿,實際上同處院子,但並非同一棟屋子了。兩人要尋著迴廊繞去,依稀可以看到獨棟的屋子裡亮著微弱的光線。

    行至屋門口,還是孫茗自己先行了一步,輕推開房門。因她夜裡常來看閨女,所以房門尋常只是虛掩,並不落鎖的。

    兩個乳娘聽到腳步的時候,已經合衣起了身,見孫茗與李治一同進了屋子,忙躬著身道福,並不敢起身或是抬頭直視天顏,也更不敢吭個大聲響驚了屋子裡的小郡主。

    乳娘也應的孫茗的要求,只能在堂屋裡侍候,與阿寶阿福睡的小床只隔了兩丈的距離,但在中間設了屏風,省的夜裡容易被驚醒。

    也因為她的私心,若是孩子有所不妥,哭鬧聲就能喚醒乳娘,也不會因為乳娘與她們有過度接觸而對乳娘們更加依賴。白天她都將她們放在自己的眼前,自然相較起乳娘來,孩子與她更親近了。

    她的這番小心思如何瞞得過李治?當然她也沒有想要瞞他的意思。不過李治並沒有點破,只是隨她去,也暗道,像這般母女比起宮闈的尋常母子來,的確更喜歡她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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