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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八迎使臣劍舞動四方(一) 文 / 歸夢

    攬月台乃是宮中景致最為精巧之處,前朝最末的皇帝下令修建的,自建成以來,夜夜笙歌,後宮妃嬪都已能入攬月台伴駕為傲。先帝入京之後本想一把火燒燬攬月台以表自己將勤儉治國的決心,也想杜絕前朝留下的後宮奢靡之風氣。

    可攬月台乃是天下第一的園林大師遺作,實屬不可多得的好園子,大臣們也皆從先帝神色中覺出不捨之意,一個個都十分有眼力見地上疏請求先帝留下攬月台,說著園子乃是雖是前朝皇帝搜刮民脂民膏所建,所費人力物力之多是今時難以想像的,若就此付諸一炬,豈不也是浪費了修建時所耗廢的民力,求先帝留下攬月台。

    先帝一想覺得所言有理,但仍舊下令封閉攬月台,非國宴不得啟用,一封幾十年,使用的次數屈指可數。

    後宮的妃嬪多是沒有來過攬月台的,今日只要不是患病起不了身的,其他的都是敷粉抹脂、珠釵琳琅的早早過來逛園子了。

    秦香巖向來不喜奢艷,平時裡除了嫻妃恣意妄為,自矜身份鋪張些,旁的妃嬪都怕惹了秦香巖不高興不敢肆意而為。

    今日宴請周國使者,乃是極為隆重的場合,眾人都是逮著了機會可勁兒拾掇打扮了一通。

    帝后自然是抵著開宴之前過去,壓軸登場,池影因與二人一道抵達,也被眾人矚目著。

    「皇上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瑋容華到——」

    聽聞那太監高聲唱道,眾人皆是起身行禮。

    「臣妾等見過皇上,皇上聖安。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

    帝后一起出現自然是應當的,可後頭偏生還跟了個不知怎麼湊上去的瑋容華,便讓眾人心中有些不忿了,一個個瞧著池影都沒好眼色。

    池影倒是坦蕩蕩的,絲毫不覺眾人不忿之意,剛邁進攬月台,便悄悄抬頭好奇地左右瞄看著。

    嬪妃們全坐在右側,正中間是皇后與秦香巖的位子,左邊則是這次宴請的周國使者一行。

    池影小心翼翼地看過去,坐在最前的二人皆著王爺服制,玄色錦袍上金繡的蟒紋栩栩如生。一人池影熟識,乃是秦香巖的兄長,池影的二師兄,良王秦修。

    而那另一人——

    即使是換了一身池影從未見他穿過的華貴衣袍,可那模樣就算是化成灰池影都能認得!

    如今堂而皇之地坐在那周國皇子位子上的,不正是昨日她剛在晚香園遇見過的沈臨瀾嗎?!

    他怎麼今日就搖身一成了座上賓,還是身份尊貴的周國皇子了?!

    池影心中霎時思緒如潮,沈臨瀾從未提過自己身份,池影自然而然以為他就是一尋常百姓,再加上他自小少有離開梅家莊,許是因為無家可歸所以才不願提及自己身世的。

    這麼多年來池影一直這樣想,二師兄和三師兄瞞著身份也就罷了,他竟然也誆騙她這麼多年!

    池影像是被釘住了腳似的走不動道兒,一旁柔茗不解她何故如此,忙上前小聲提醒,並順手扶住了她。

    「小主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

    池影回過神來,道:「沒怎麼,一時入了神,攬月台果真是名不虛傳。」

    言罷瞟一眼也正看著她的沈臨瀾,扶著柔茗的手向右側走去。

    排頭第一個長久以來就是嫻妃的座位,她正端坐著神色如常地品茶,不時與身邊服侍她的花容低聲說兩句。嫻妃如今雖然受了訓斥責罰,又被剝了掌理六宮之權,可那妃位還擺在那裡,總不能被底下的妃嬪越了位去。

    底下第二位是身懷有孕的寧昭容,如今身份可矜貴著,就連桌上菜色都與旁的人不同。

    挨著下去是容貴嬪,身邊還帶著兩歲多的和順帝姬,身邊服侍的人也多了兩個。

    池影的位置就在她的背後,左手挨著柳婕妤,只是她前些日子剛擢了正三品貴嬪,皇后給擬的封號「如」,現今該稱她如貴嬪了。

    她這小產剛過幾日,本應留在玉穗宮中好生歇息調養的,卻強撐著身子也要來赴宴,臉上塗了再多的脂粉潤色,也難掩憔悴神色。

    帝后二人入了正上方主位坐下,池影才施施然落座。

    一直落在她身上的一道目光讓她如坐針氈,只好低垂著眼簾不去看他。

    秦香巖先與使團大臣們客氣兩句,一旁的沈臨瀾難免要搭上幾句話。秦香巖原本以為池影見著大師兄應是十分歡喜地,現下一看,她竟自顧自地埋首不語,根本不是他料想的那回事兒,便開始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他一邊琢磨著這二人是怎麼回事,一邊推杯換盞與使團的大臣們和和氣氣地喝酒。

    一看氣氛正好,熱熱鬧鬧的,便傳上了歌舞來助興。

    絲竹聲一起,整個攬月台也喧鬧了起來,二人之間隔了許多讓人眼花繚亂的歌舞姬,那道灼熱的視線也顯得沒那麼擾人了。

    皇后正小口嘗著面前的魚泥丸子湯,氤氳的熱氣直鑽進她的鼻尖,鮮香的味道也沁到人脾胃裡,便親手給秦香巖也乘上一碗。

    「皇上嘗嘗這丸子湯,做得很是鮮香呢!」

    秦香巖就著皇后的手嘗了一口:「果真不錯,不過朕記得皇后做魚的手藝是最好了,連朕的御膳房都趕不上,說著倒有些念想,不如什麼時候再做給朕嘗嘗。」

    秦香巖一番話,說得皇后面上羞紅,卻能能福身稱是:「皇上喜歡便好,臣妾以後常做給皇上。」

    而已你來我往,可謂是羨煞了旁人,就連周國的使臣們都連連讚歎,帝后二人果如民間所言一般伉儷情深。

    皇后能翻身從佛堂出來,是眾人萬萬沒有想到的,重入後宮之後如此迅速又能邀得皇上盛寵,更是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如今秦香巖對皇后那態度,說是百依百順也不為過,周家人雖對嫻妃受到冷落有所不滿,可皇后畢竟是皇后,名正言順的正妻,妾室與正妻爭風吃醋,那便是婦德有失,說出去是要被天下人恥笑的。

    池影左邊是如貴嬪,右邊是秦芳儀,都是她搭不上話的人,倒是前面的的容貴嬪同她轉過身來同她言語了兩句。

    「和順你看,那是你瑋母妃,快給母妃請安。」

    和順帝姬正摟著容貴嬪的脖子,對池影有些愛答不理的,但還是勉強聽了話,喚了聲:「瑋母妃好。」

    池影一向沒和容貴嬪有什麼交集,如今她主動來搭話,還讓和順帝姬喚她母妃,倒讓池影有些受寵若驚。

    「和順帝姬好。」池影笑著答道,和順帝姬模樣也生得可愛,眉眼秀麗,頗似容貴嬪。

    「這孩子有些犯困了。」容貴嬪笑著解釋道,轉身把和順交給身邊的乳娘,讓她抱到攬月台的配殿去。

    「方纔見妹妹進來時神情恍恍惚惚的,可是身子不爽利了?」池影沒想到自己失神那一霎,竟被容貴嬪瞧見了,便解釋道:「謝娘娘關懷,臣妾只是這兩日歇的不好,夜裡總睡不安穩,都是老毛病了,到了這時辰難免有些精神不濟,讓娘娘見笑了。」

    「妹妹現在這麼年輕怎麼也有這樣的毛病,當年本宮剛誕下和順時,也是夜裡睡不安生,所以宮裡一直存著些上好的安息香,改日給妹妹送幾盒過去。」容貴嬪熱切道,池影有些盛情難卻,便只得應下了。

    二人正好好說這樣,一旁的如貴嬪卻突然扶著秋河的手站起身來,朝秦香巖福身道:「皇上,樂坊的歌舞臣妾都看得乏味了,倒是之前聽說嫻妃姐姐有一把天仙兒似的好嗓子,今日又有貴賓在,不如讓嫻妃姐姐獻上一曲,也給臣妾等開開眼吶!」

    如貴嬪此言一出,坐在首位的嫻妃霎時黑了臉。

    嫻妃害如貴嬪小產一事已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雖然秦香巖還未定案,可眾人早把那矛頭對準了嫻妃。

    如貴嬪今日是專程來找那嫻妃的不自在,她周家自是有叱吒朝野的能耐,可有一事是嫻妃心中芒刺,卻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她的父親,堂堂大齊丞相,髮妻竟然是個戲子。

    嫻妃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改變她生母是個戲子的事實。她此生最是痛恨此處,偏偏又隨了她母親生得一副唱戲的好嗓子,幼時被訓導著學唱戲,自入宮之後便再沒唱過。

    現下如貴嬪又提起,無異於當眾揭了嫻妃痛處,生生給了她一巴掌。

    一向不愛牽扯妃嬪間爭鬥的容貴嬪,竟也笑著附和道:「臣妾也覺得如貴嬪所言極好,早聽說嫻妃娘娘的昆曲唱得是一絕,今日便不要吝嗇,給大家唱上一段,就唱個《遊園驚夢》,如何?」

    嫻妃自然是不想唱的,自己都成天子嬪妃了,再跟個戲子似的,不成體統。剛想出言推拒,卻聽秦香巖頷首道:「嗯,朕也沒聽嫻妃唱過曲兒,嫻妃你便隨意唱一段,是好是壞都不必計較。」

    秦香巖都發了話,嫻妃哪兒還能推拒得了呢?只得告退去配殿換上從樂坊處借來的衣裳,硬著頭皮唱上一段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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