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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0章 王老太婆 文 / 江渚上

    多年後回想起來,這種想法真是可笑至極。王老太太是什麼人?我的這點小伎倆根本就不夠看的。第一個問題就讓我裝不了深沉。

    只聽她親切地說:「啊呀,這是小志吧,這才幾天不見,就成大人了。來來來,坐下說話,告訴王奶奶,今年多大啦?」

    王老太太不算是生客,以前也來過。所以這個問題好像不能不回答,可我偏不想給她這個面子。於是就像於爺爺那樣端起架子,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老太婆。

    沒想到老媽首先就沉不住氣了。「小志,別這麼沒禮貌。快回答王奶奶的話。」

    老媽啊,您這可是壞了您兒子的「沉默**」呀!我在心裡默念道。可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還是淡淡地看著這這個該死的王老太太。三個人就這樣沉默著,氣氛很是尷尬。

    還是該死的老王太太老練,總是那麼沉得住氣:「呵呵,看來小志是人大心也大,對我們有什麼看法了吧?」這話雖說是試探,也說得氣度不凡。

    我還是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那是兩隻混濁得像臭松花蛋一樣的眼睛。現在屋子裡的氣氛已經不是尷尬,而是非常緊張了。王老太太的臉冷了下來:

    「小志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好孩子,就連你爸你媽的婚姻也是我介紹的。看來你是受了一些壞人挑唆對我們玉家有了誤解。這樣吧,你把心裡的問題都提出來,王奶奶負責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說這話的時候,王老太婆的眼睛好像亮了起來。熱切地看著我,彷彿是下了決心一定要拯救我這只迷途的羔羊。而我卻被她搞得鬱悶得要死,該死的老太婆!你以為自己是誰?救世主嗎?不錯,我老爸老媽的婚姻是你介紹的,可是你們家從我老爸老媽那裡撈到的好處還少嗎!大概是我心裡的憤恨表現到了臉上,王老太婆又接著往下說:

    「小志啊,這我就要批評你了,你年紀輕,一定要注意和什麼人交朋友。雖然現在已經不是階級鬥爭的年代了,可是社會上還是有不少壞人滴。你年紀小,千萬不要上了壞人的當!」

    王老太婆調動起滿臉的表情,作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我當然不吃這一套,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年代!

    王老太婆的聲調已經開始走高:「小志啊,看來你已經上當了,而且中毒不淺啊!」

    我看這個以思想工作見長的王書記也不怎麼樣,這才哪兒到哪兒,就沉不住氣了。我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等著她說出來意。不就是打了她兒子她來找回面子嘛,搞那麼複雜幹什麼!老王太太還在那裡喋喋不休:

    「小志啊,你年紀小,還沒經歷過事。我們玉家從你玉遠江爺爺那裡算起,已經兩代人了。我們家兩代人四十年,就在這八步鎮上,高舉紅旗,堅持黨的領導,堅持社會主義的正確方向,從十年動亂一路走來,一直走到了今天。這不容易啊!王奶奶可以自豪地說,我們玉家這幾十年來,上對得起黨組織的信任和培養,下對得起廣大職工群眾。任何人想要對我們家抹黑,都是癡心妄想!」

    這番話大概在王老太婆的心裡憋了很久,一遇到適當的機會就迫不及待地放了出來。聽上去慷慨激昂,在我看來也不過是一串輪胎放炮罷了。其中最讓我生氣的是最後的那幾句,什麼對得起這個對得起那個,你塔碼地對得起我的父母嗎?在他們二老身上你們玉家到底佔了多少便宜?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就開罵:「他媽的,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

    這時候,我看見該死的王老太婆挨了罵不光不生氣,臉上反而有一抹笑容,一隻手拉住了就要暴走的老媽。笑容可掬地說道:「不要著急,慢慢來。思想工作是個細活兒,呵呵。只要孩子開口就好,開口就好。」

    我頓時知道自己錯了,不該爆發,可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往下走了。

    「就說我媽媽,當年,一九八三年,我姥爺遺留的十八萬塊錢你們玉家硬是犯了紅眼病,逼著老媽上交,交給誰?交給誰去買棺材呀!啊!」

    王老太婆先用冷靜的回答佔住了理:「小志,你已經考上了大學,就要成為知識分子了。作為知識分子不說要講斯文,也不能學潑婦罵街吧。」然後再居高臨下地回答我的問題。

    「第一,據我所知,八步鎮從六十年代起就百分之百火葬了,因此沒有人買棺材。第二,你姥爺的錢是剝削收入,你媽媽把剝削收入上交黨組織,這正是一個**員應有的覺悟。怎麼樣?我這個回答你還滿意吧?」該死的王老太婆一臉得意揚揚。

    「那,那為什麼省報上的表揚稿是你的專訪,我老媽的名字只有一處提到呢?」說到這裡,我都感到了理屈詞窮。塔碼地,明明有理的事情,我怎麼就說不出理來呢?

    「那就是省領導的考慮了,要不要問問他們?」王老太婆一推六二五,臉上的表情既輕鬆又滑稽,充滿了揶揄,看得我憤恨不已。突然,這個死老太婆話鋒一轉:

    「第三,黨組織並沒有虧待你媽媽。你可以出去打聽一下,和你媽媽同時進廠的那些女工現在都幹什麼?她們十年前就下崗了,只有你媽媽還在崗位上。為什麼?就是因為黨組織考慮到你媽媽對黨的貢獻,不能讓好同志吃虧。這是黨的一貫主張,也是我們玉家兩代人在八步鎮擔任領導工作期間,一貫堅持的主張。即使是算經濟帳,從你媽媽的角度來計算,僅僅這十來年的工資和崗位津貼都已經超過了你姥爺的十八萬。」

    聽了王老太婆的回答我氣得全身的血都湧到了頭上。偏偏一時還無法辯駁。於是只好轉移話題。

    「那我爸爸呢?為什麼他的每一篇論文上都有姓玉的署名,而且署在他老人家的前面?」我大聲責問。王老太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連眼珠子都好像清澈了許多。

    「凌雲志,你終於說出了壓在你心裡的真話。由此看來,你對我們玉家和黨的領導已經存在著極為深刻的偏見了。」

    這句話是死老婆子從牙齒縫裡一個字一字地蹦出來的。說完她喝了一口水壓了壓火氣,才接下去:

    「凌雲志,作為知識分子一定要克服老子天下第一的思想。這是知識分子的通病,一定要樹立尊重領導的觀念,而這一點工人同志做得比較好。要知道沒有了領導,個人的能耐再大也是一事無成。錢學森能耐夠大了吧?可是沒有黨和**的英明領導,就憑他一個人,兩彈一星能搞成嗎?所以,我們說,水大漫不過船。任你本事再大,沒有了黨的領導,那就什麼都沒有。因此,搞技術工作的同志一定要聽從做領導工作的同志。這就叫『黨指揮槍』,而絕不允許『槍指揮黨』。」

    說到這裡,王老太婆面有得色,彷彿又回到了她當書記的日子。可是我卻從這個死老太婆的話裡聽出了漏洞,於是一揮手打斷了她。

    「那為什麼在錢學森的論文上沒看見**的簽名呢?嗯!」

    這個問題一下打垮了王老太婆,她惱羞成怒地站起來大喊:「你,強詞奪理!」這時候再看我老媽,驚嚇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我沒理這個死老太婆,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她,死老太婆,你也有失態的時候。死老太婆意識到了我的嘲諷,很快鎮定下來,又坐了回去,我非常佩服這老傢伙臉皮的厚度。不過她接下來的話就冷若冰霜了

    「凌雲志!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客氣了。」說著就從隨身帶著的提包裡往外掏東西。

    「小志,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快向王奶奶道歉!」老媽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拉著我。

    「那倒不必,」還是王老太婆那淡淡的冷冷的聲音。「既然他選擇了對抗,那就對抗到底。用過去的話來說叫咎由自取,用現在小年輕的話說就叫尊重你的選擇。」

    老媽張口結舌不說話了,王老太婆也從包裡找到了要找的東西。那是一隻大信封。抓住了信封王老太太好像抓住了信心。

    「凌雲志,我為什麼來,我來的目的是什麼其實我們大家都明白。我也不兜圈子了,你說,你和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說來也慚愧,老王太太這種跳躍式的思維讓我停了一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原來她說的那個女人就是小靈。那種不屑一顧的口氣深深地激怒了我。

    「什麼叫『那個女人』?什麼叫『什麼關係』?嗯!」我強壓著怒氣反問,我就不相信這個死老太婆能抓著我和小靈的什麼把柄。畢竟我們只見了一回面,在一起坐了還不到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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