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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零五章 371宿舍的人員缺失 文 / 彤萱

    深夜,張記林場。

    黑漆漆的林場裡,伸手不見五指。雖然這裡離城市不過五十公里,然而今晚未免寧靜得出了奇,就連一絲燈火也沒有。

    一般來說,林場都會安排一兩個護林人通宵看守的,所以今晚這樣的寧靜,格外的不尋常。

    「怎麼回事?不是說軍火車藏在這裡嗎?怎麼一個人都沒有?」維克托也嗅到了這股不尋常的氣味,疑惑地皺起眉頭。

    「說不定只是他們放出來的煙幕彈?」蔣靜怡沒有把握地說。

    而參謀則篤定地扶眼鏡:「不可能,我電腦上追蹤的軍火車信號,不會有假的。」他又往直升飛機後面看了看,說,「老大,後面跟著的直升飛機是怎麼回事?看起來不像裝備有武器的樣子。」

    「只是一隻沒有實力的老鼠而已。」維克托不當回事,而蔣靜怡往後面一看,副駕駛座上穆曉雲的面容一閃而過,不由得嚇出她一身冷汗。恰好此時,維克托丟出一個火箭筒說,「把他們幹掉。」

    「不,不行!」蔣靜怡連忙按住那火箭筒,說,「他們既然不足為患,那就別浪費無謂的子彈了。我們還是趕快找到軍火車吧。不然等一下他們大部隊追上來就麻煩了。」

    維克托盯了蔣靜怡一眼,回頭說:「好。全體做好跳傘準備。倒數十秒!」

    匡噹一聲巨響,直升飛機的門被推開,夜空中的空氣頓時呼呼捲入,灌入機艙中。蔣靜怡難受地掩住口鼻,別的黑手黨人卻不當回事地開始穿著降落傘。這些亡命之徒早就把戰鬥當做家常便飯,維克托和參謀,拉著蔣靜怡率先跳了下去,剩下的黑手黨成員緊跟在後面。

    深藍色的降落傘,完美地與夜空融為一體,無聲地張開,滑翔,最後在距離張記林場一公里外的地方著陸。

    「哎喲!」

    蔣靜怡不會跳傘,落地的時候只覺得腳踝一陣疼痛!

    「嘖,真麻煩。」

    維克托上前拉起倒在地上的蔣靜怡,拖著她就往那寂靜的林場跑去。

    這種以前是國營,後期才轉私人承包的林場,基本上沒有像樣的圍牆。只不過在廣袤的山頭中間開墾出一片開闊地,用來堆放原木,然後搭上幾間木屋,作為工人住宿吃飯的地方,也就是了。

    一條土路沿著山蜿蜒上下,經過林場空地,又延伸到遠方。

    維克托一行人不善走山路,只好順著土路走上山去,不走幾步,連續的響聲劃破寧靜,無數子彈迎面襲來。

    果然有埋伏!

    維克托心中暗罵,一眼瞥到遠處木屋裡並排著停放的五輛巨大的卡車。他對參謀使了個眼色,

    參謀會意,帶著一個親信輕盈地繞到後面去。

    維克托則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已經無法走動,滿頭大汗的蔣靜怡,湖綠的眸中閃過一絲波瀾:「你在這裡,太拖我後腿了。」

    平靜地說完,他抬手就是一槍!子彈在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的蔣靜怡胸口穿透過去,蔣靜怡扔保留著錯愕萬分的笑容,倒在了地上。

    維克托跨過蔣靜怡的身體,領著剩餘的手下,把子彈推上膛,正面攻入林場空地上。

    連日來的征戰,比預料中要難搞得多的對手,這次的中國之行,越來越往把握中的方向脫軌,已經把維克托的耐性磨光。

    他出身腥風血雨的芝加哥街頭,實戰經驗無數,雖然廉頗老矣,但實力也不容小覷。維克托怒吼著衝在最前面,手中握著的是一挺重機槍,大傢伙威力無窮,掃到哪裡都是一片火海。

    這裡駐留的兩支小隊,加起來不過二十人,雖然其中不乏精英分子,然而維克托的手下們顯然更勝一籌。戰士們紛紛找掩體掩護自己,一邊大聲呼叫秦卿。一時之間,前線亂成一團。

    ……

    火藥硝煙的味道混合著血腥味,遠遠地飄過來。蔣靜怡凝望天空,呼吸平緩。

    頭頂忽然一陣黯淡。

    「靜怡!靜怡!」

    「曉雲……」蔣靜怡滿身鮮血,已經奄奄一息。

    穆曉雲連忙按住她腹部的傷口,「你別說話!」

    「我要死了。」

    蔣靜怡臉上現出奇異的微笑。

    「對不起……」

    「你也是沒有辦法。」穆曉雲努力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掉落下來,「你堅持一會,等秦卿來了就好了……他們有醫生……你堅持住……」

    「曉雲,我這樣騙你,你不生氣嗎?」

    「不,你沒有騙我,你怎麼算是騙我呢。」

    在幾分鐘前,穆曉雲就原諒了蔣靜怡。因為蔣靜怡見到自己時那種驚訝錯愕。

    很顯然,為維克托做事的蔣靜怡,沒有想到跟她敵對的是同宿舍四年的室友。她還放走了夏若亞……比起馮茹和秦卿的蓄意欺騙,蔣靜怡在其位忠其事,又算的了什麼。

    鮮血,在蔣靜怡的腹部汨汨而出,瞬間就穿過了穆曉雲的指縫,繼續往外迤邐而出。孫景煬站在穆曉雲身後,見到如此情景,知道是子彈打中了要害,內臟大出血,蔣靜怡恐怕是沒救了。

    他暗自歎息著,只能為穆曉雲把風,讓她最後跟蔣靜怡好好說幾句話。

    「維克托不是很愛你嗎?怎麼他要殺你?」

    「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只是覺得我腦子還好用,在中國又需要一個女人陪,我抓住了這個機會,爬上他的床而已。我們彼此都知道,只是身體的慰藉,是沒有結果的……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狠的心。曉雲,你說得對,維克托……維克托不是好人,是我玩火**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蔣靜怡忍著胸中那股血氣,把要咳嗽出來的血硬生生地忍住。穆曉雲喃喃地道:「這些以後再說,以後再說……你不能再說話了……」

    「我……我的左邊腳鞋底,有一封信……是……密碼……」蔣靜怡一邊微笑著,一邊從腰間拿出一把槍來,抖索著交到穆曉雲,「請你殺了我吧。」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穆曉雲,她下意識地把那沉重的黑色金屬推回去:「不,靜怡,不可以,你不會死的。等醫生來就可以治好你了!不能這樣!」

    大出血休克而死,是極為痛苦的。蔣靜怡的意思,其實穆曉雲也十分明白:她不願意承受這樣的痛苦慢慢死去,而要來個痛快。

    可是,她接受不了!

    「曉雲!你就當是幫我贖罪吧!為了那些被我間接直接害死的人……雲靜敏是我殺的,林若彤的接應人,也是我……我的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其實我自己也很清楚,報應,只是早晚的事……」

    蔣靜怡情緒激動,傷口處又湧出一大灘血來,她的氣息越來越弱,孫景煬知道,現在就算是大羅金仙來到也已經救不了她了。但這樣氣若游絲的狀況,又會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穆曉雲正要說什麼,孫景煬在她身邊蹲了下來,接過了蔣靜怡手中的槍。

    夜色之下,山風獵獵,孫景煬星眸如水,薄薄的嘴唇緊抿著。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扣,卡噠一聲輕響,解除了手槍的保險。

    「不,景煬,不!」

    山頭處,不斷傳來激烈的槍聲和慘叫聲,維克托端著自己的武器,大呼小叫地,戰鬥正酣。在以一敵二的情況下,背水一戰的黑手黨成員顯然發揮出被守方的戰士更為強大的戰鬥力,如今他們步步緊逼,已經把戰士們逼進了場地中央的小木屋中。

    儘管雙方都各有死傷,但戰士們要顧及更多的事——例如戰友,例如那幾個車子等等,分散的兵力,給維克托提供了各個擊破的機會,一轉眼,守方戰士便已經處於被動挨打的劣勢。

    維克托用強大的火力,把兩個戰士打成了篩子,眼見參謀的身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沒入了第一輛軍火車中,他更加得意。大吼著往木屋處逼近。

    「把他們全部幹掉,一個不留!」

    黑手黨們士氣大振,嘰裡咕嚕地叫嚷著,訓練有素地左右包抄向木屋。木屋裡伸出兩支槍來,偶爾回擊一下,但是很快就被黑手黨們的火力壓制了下去。

    維克托這才好整以暇地拿出一支萬寶路叼上,打開背包換彈夾。

    山下傳來震耳欲聾的汽車引擎,無數車燈劃破黑暗,在暗夜的星空中劃來劃去。秦卿和馮慶春的大部隊終於追上來了!

    「動作快點,我們坐直升飛機撤離!」

    但是,破解密碼是需要時間的。參謀鑽進第一輛車裡,已經差不多三分鐘了。山下的秦卿已經發現了孫氏的直升飛機,他愈發肯定穆曉雲就在這座山上,不耐煩讓別人來開,他自己把開車的戰士擠到一邊去,發了狂一樣踩著油門,把個裝甲車開得跟一級方程式似的。

    維克托眼見敵人增援迫在眉睫,愈發瘋狂地掃射。他手中的重機槍吐出長長的火舌,把整個山頭的木材都打出了無數窟窿,泥點火星四處亂濺,木屋薄薄的板門在如此密集的彈雨射擊下,喀拉拉地破碎成一地木屑。

    「老大!補充火力!」

    正在戰力僵持中,參謀抱著一大捆槍,在軍火車車頭冒出來,他挑出另外一把衝鋒鎗扔給維克托,維克托知道密碼破譯成功了,大喜過望,穩穩接住參謀拋過來的衝鋒鎗,把已經彈藥耗盡,槍筒滾燙的重機槍扔到地上,又開始新一輪的猛攻。

    參謀幹完這件事後,又鑽進第二輛軍火車上去了。守方戰士大急,要衝上前去活捉,卻被掩護的黑手黨人用火力壓制了下去。

    而秦卿的大部隊,離這裡還有三分之一的路程。

    「哈哈哈,我維克托就要復活了。中國人,你們就當我復興之路的第一塊墊腳石吧!」

    狂喜的維克托,毫無意識地用意大利語嚷嚷著。

    但是下一秒,秦卿率領著三十人的部下,已經衝了上來。

    經過一天一夜的交手,維克托現在自以為已經摸清楚了這批中國特種部隊的底,從白天那些只會偷偷摸摸實際上卻不成章法的情報人員,到晚上這些守衛著最重要地點的守衛戰士,都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所以,現在即使來的人數是己方人數的三倍,維克托也絲毫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殺得興起的他,甚至在臉上露出嗜血張狂的微笑。

    「來得好,還可以再來多一點!」

    擦耳而過的子彈,成了秦卿對他的回敬,迅速奔跑著的秦卿只憑手感放出兩槍,子彈擦著維克托身畔而過,準確命中站在他身後的一名親信的心口。

    鮮血飛濺到維克托後頸處,黏黏滑滑,帶著溫熱的溫度。

    維克托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打那個高個子!」維克托眨眼已經鎖定了秦卿,他舉槍大叫,黑手黨們不敢怠慢,趕緊端槍射擊。

    秦卿左右騰挪,靈活得像森林裡的猴子,躲開了射向他的子彈。而就在黑手黨們開始氣急敗壞的時候,遠處制高點忽然傳來一聲悠遠的槍響。

    砰!砰砰!

    重型狙擊步槍的子彈,準確無誤地把幾名黑手黨人的腦袋打成一蓬血霧。馮慶春的聲音自秦卿耳機中響起:「抱歉,我要計算風速。」

    「你再慢一點我就殺了你。」

    秦卿擔心著穆曉雲,他指揮手下衝上去跟黑手黨們搏鬥,自己卻並不參加戰鬥,左右亂走著,尋找穆曉雲的蹤跡。

    但是,穆曉雲不在這裡……

    她去哪兒了?

    該死,秦卿心中不住咒罵著自己,直到剛才穆曉雲掉頭而去,他才忽然驚覺自己做了多麼過分的事!

    如果得不到她的原諒,自己就此死去,就算是黃泉路上,他也不得安寧的……

    曉雲,曉雲,曉雲……

    「你在哪裡?」

    槍聲和喊殺聲中,秦卿的聲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

    一個老外嗷嗷叫著,朝秦卿撲過來。他的身高足足有兩米高,站起來虎虎生風,活像樹林裡的灰熊。秦卿一心惦記著穆曉雲,實在無心跟他多做糾纏,老外一拳向他面門打來,秦卿略一矮身就躲過了他的攻擊。然後他腿部一用力,整個人凌空躍起,大喝一聲就是一個迴旋踢!

    卡擦一聲,那老外脖子轉了半個圈,他雙目突出,口吐鮮血,轟隆倒在地上,揚起了一大蓬塵土。秦卿在他身後兩米處輕盈落地,看都沒有再看那老外一眼,往夜色中的樹林奔去。

    「曉雲!」

    ……

    隨著那三十人小隊的進入戰場,維克托開始感到情形不妙。

    這些人,雖然穿著一樣的裝束,但是很顯然跟下午還有剛才守衛的那些肉腳,完全不是一個段數。

    身邊一個接著一個倒下來的手下,就是最好的證明。

    幸虧參謀打開了第一輛軍火車,提供了一批彈藥。否則,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支持這麼久。

    可是,第二輛車,怎麼那麼慢?

    按理說,參謀手裡有著全部的密碼文件,應該用不了60秒就能夠打開一輛車才對。等到五輛車的軍火全部提取出來,他們就可以遠走高飛了。

    然而如今,因為出乎意料之外的進展緩慢,導致全部人都被中國人拖進戰鬥的漩渦中。維克托很清楚,他們可不比有著源源不絕後備補充的中國部隊,自己的這些手下,除了蔣靜怡不足一提之外,別的都是經過叛變之後大浪淘沙剩下來的,忠貞不移的精英分子,死一個少一個。

    所以,每倒下一名手下,維克托的心裡都是一陣顫抖。

    殊不知,這正是秦卿和馮慶春所布下的「引蛇出洞」「甕中捉鱉」的連環計。

    先以薄弱的偵查小隊來放鬆維克托的警惕,讓他以為中國部隊不過如此,然後引他用直升飛機主動出擊,飛到軍火車停放的山頭。

    第三步就是用誘子進一步強化維克托「中國人很弱」的這個印象,把所有黑手黨人都集中到一個小範圍內。

    秦卿再布下更大的包圍圈,把他們一網打盡。

    反正那些軍火,對於秦卿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而對維克托來說,卻是志在必得。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穆曉雲的脫離隊伍。

    但是如今,林場中並沒有發現穆曉雲的蹤跡……

    維克托終於知道自己中計了,而他手中的槍,也因為過度使用,熱得燙手,以致他不得不暫時撤離火線,到一號車旁去撿取新的裝備。

    就在維克托低下頭的一瞬間,天崩地裂地,轟——隆一聲巨響!

    參謀所在的地方——那些軍火車停放的地方,爆起了一朵蘑菇雲!

    車子,自爆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火光沖天而起,巨大的爆炸威力波及四周好幾米遠,附近站著把風的幾個黑手黨捲進去,炸得渣滓不留。強大的氣浪,席捲而至,山頭上所有人都被吹得站立不穩,有一些更摔倒在地上。而離林場最近的周圍幾棵大樹,也抵受不住如此熱浪沖擊,喀拉拉倒下來,樹葉也被烤焦捲曲。

    好大的威力!

    隨著第一聲爆炸聲響,更多的爆炸聲轟隆而至,像一串沉悶的響雷,那是車子裡剩下的槍支彈藥在包紮。連環的包紮再度把山頭的泥土高高掀起,又再度落下,那些木屋被炸得粉碎。

    比起第一下爆炸的驚天動地,這接下來的一連串爆炸也毫不遜色,那威勢,只怕把這個林場夷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

    「快跑啊!」

    短暫的驚訝過後,不知道誰發出了一聲喊,在那滾滾濃煙之中,大家這才如夢方醒,不管是黑手黨還是中國人,都抱著頭拚命往安全的地方跑。

    不過這麼一跑起來,雙方的區別馬上就出現了。

    除了第一批三十人的精英作戰單位之外,在後方小路上,還有秦卿帶來的數百人。中國士兵跑回去,迎接他們的是同伴的攙扶和擁抱,接著是密鑼緊鼓的包紮救治。而那些黑手黨,則完全就是自投羅網——一跑到山下,就被如狼似虎的中國戰士三兩下放倒再捆成粽子一樣。

    馮慶春這時已經回到山下現場,看著一長列垂頭喪氣的黑手黨們,皺著眉頭說:「優待俘虜優待俘虜,把他們都鬆了綁,包紮包紮吧!」

    「可是長官,他們每個都是國際知名的犯罪分子,搞不好還會負隅頑抗。」旁邊的副官為難地說。

    馮慶春大手一揮:「把他們的皮帶都剪了!」

    於是壯觀的一幕出現了——隨著一把把軍刀準確無誤地自腰間劃過,黑手黨們考究的西褲紛紛落地……

    再也沒有人敢反抗,這些頭髮眼睛膚色不一的,臭名昭著的國際犯罪分子們,乖乖地跟在戰士們身後,提著褲子到後方接受軍醫的治療。

    山上火光耀眼,濃煙滾滾,整座林場都籠罩在難聞的火藥味中。馮慶春嘲諷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這一下真是玩大發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慶春,秦卿呢。」

    「秦卿啊,鬼知道他跑哪裡去了,他得罪了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人。」

    馮慶春下意識地一溜兒回答完,驀地發覺不妥,他霍然回身,當他看清身後站著的是誰時,雙眼不由自主地越瞪越大……

    ……

    「曉雲,曉雲!」

    林場裡的爆炸,秦卿渾沒當一回事。幾乎空無一人的林場內,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砰!

    很清脆,很短促的響聲。然而在這個混亂不堪的戰場上,卻無比刺耳。

    幾乎是直覺地,秦卿抬腿就往槍聲發出的地方跑去。

    直覺告訴他,穆曉雲就在那裡!

    ……

    「……孫景煬,我是不是成了殺人犯?」

    穆曉雲低聲問。她身上的迷彩服上,沾滿了血污,蔣靜怡靜靜地躺在她的腳邊,穆曉雲不敢直視那個曾經朝夕相處了四年的身體。

    「不,我是殺人犯。」孫景煬回答得很快、很乾脆,「是我殺的。」

    「靜怡死了……」

    不忍看著她受苦,到最後,孫景煬還是幫穆曉雲扣下了扳機。

    蔣靜怡死在穆曉雲懷裡。

    「軍火車的密碼,我掉了包……我原本想,萬一維克托拋棄我,我就把它交給政府,換取我人身自由的。但是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

    真正的密碼,藏在蔣靜怡的鞋底夾層,就連維克托也搜不出來。

    而她掉包進去的密碼,要比秦卿那批贗品要高明得多,第一輛車子的密碼是對的,而第二輛才是錯的。

    一旦輸入了錯誤密碼,那麼車子就將會啟動自爆程序。

    誰也逃不了。

    她最後的一句話是:「原諒我好嗎?」

    「我原諒你。」

    淚水,一滴一滴地滑落,滴落在蔣靜怡蒼白而平凡的臉上,又滑落進她身下的土地中。聽到穆曉雲這四個字,蔣靜怡才露出了微笑。

    如果有來生,我們還做同學。

    ……依伊、夏若亞,對不起了……

    ——s大371宿舍,沒有辦法全員集中聚餐了呢。

    當秦卿來到穆曉雲身邊侍,孫景煬正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挖坑。

    「曉雲……」

    在孫景煬的挖土聲中,秦卿看到地上蔣靜怡的屍體和哭得雙眼紅腫的穆曉雲,他恍惚明白了剛才的槍聲是怎麼回事,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下意識地,右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

    然而穆曉雲卻觸電般縮開了。

    「不要碰我。」

    冰冷的話語,充滿戒備,狠狠地刺痛了秦卿的心。

    「曉雲。」

    然而,穆曉雲艷麗的眼裡只有蔣靜怡。

    「我想先讓靜怡入土為安再說。」

    一捧黃土埋香骨。

    孫景煬冒著爆炸的熱浪沖進林場裡搞來兩把鏟子,自己用一把,還剩下一把。他好像早就知道秦卿會找到這裡來,為他預留了這麼一份。秦卿沒有多說話,走上前去撿起地上的鏟子,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兩個心情鬱悶的男人所發揮出來的力量是驚人的,很快,一個幾乎要通到山中間去的大洞就挖好了。

    沒有棺木,沒有隨葬品,甚至沒有仵作來給蔣靜怡美容化妝。

    生前相貌平凡的蔣靜怡,死後也以自己的素顏來下葬。穆曉雲很想把自己梳妝台前面的香奈兒、迪奧、hr彩妝都放一套給蔣靜怡隨葬,可惜現在只不過在戰場上。只有孫景煬從口袋裡翻出一管潤唇膏來,小心地放進蔣靜怡的口袋中。

    帶著火藥和血腥味的泥土,重新掩蓋上蔣靜怡的身體。

    沒有墓碑,秦卿削了一塊木板,用傘兵刀在木板上刻下「蔣靜怡之墓」五個字。天色微明,秦卿的字跡剛勁而漂亮。

    自從穆曉雲跟他說「不要碰我」之後,他再也沒有跟穆曉雲說一句話,只是埋頭做著自己手頭的事。

    現在他刻好了木牌,把它加固好,立在那座新墳前面。

    「他一定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孫景煬悄悄地在穆曉雲耳畔說。

    穆曉雲面無表情。

    半晌,一座嶄新的墳墓,出現在林場邊緣的荒地上。朝陽的升起彷彿不過一眨眼的事,萬丈金光劃破湛藍的天際,一輪紅日高高跳起,萬千林木在金光中閃耀。

    焦土瓦礫,硝煙瀰漫,盡數被這金光籠罩著,像另外一個世界在這星球上重生。

    「這個墳,太簡陋了。」

    穆曉雲靜靜地說著,開始低頭彎腰,在樹影中搜尋。

    她在找適合裝飾的石頭,一顆一顆地鋪在墳堆上,也算是有了些許點綴。

    孫景煬和秦卿看了她一會,也分別低頭找起了石頭。

    其實,穆曉雲只是想自己手上有點事可以做而已。心中各種壓抑煩悶,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腦中一片嗡嗡亂響,像要爆炸開來。

    看中一塊光滑潔白的鵝卵石,穆曉雲彎下腰來伸手準備去撿取。一陣不同尋常的勁風從林間刮過。很多人正在跑到山上來。穆曉雲沒有抬頭,繼續把那顆鵝卵石拿在手裡。

    而那些人行動好快,眨眼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後。

    「秦卿,原來你在這裡!」

    威嚴的聲音,目標卻並不是自己或者孫景煬。穆曉雲心中一顫,臉上仍舊波瀾不驚,只是把鵝卵石緊緊握在手裡。

    印象中,從來沒有人用過如此倨傲的語氣,對秦卿說話。

    ……

    來人頭髮花白,穿著軍裝,肩膀上的星星,金光耀眼。

    他手下的幾十人,人數不多,然而目光堅毅腳步沉穩,一看就是精英部隊。

    「秦卿,你違反組織命令,私下組織部隊外出,動用軍中裝備。傷害了奧運會重要的合作夥伴,你現在還想要畏罪潛逃嗎?」

    花白頭髮的老將軍,完全無視孫景煬和穆曉雲,他的眼中只有秦卿。

    秦卿刀鑿斧刻的面容上,沒有絲毫表情。

    「馮將軍,我無意潛逃。只是留在山上打掃戰場而已。」秦卿無視穆曉雲忽然變得慘白的臉色,說,「我原本就打算下山之後,就來向你負荊請罪。」

    馮將軍點點頭,依然不改威嚴的神色。

    「既然你知罪,那就最好。現在跟我走吧。」

    冰冷的手銬,在朝陽中閃著鐵的光芒。秦卿順從地伸出雙手,就有人把他銬上手銬,準備帶走。

    「等一下,他有什麼罪?!」

    尖利的女聲,因為情緒過度激動而有些失真。馮將軍和秦卿都停下腳步來,馮將軍回過頭,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身材頎長面容白皙,有著聰慧靈動的漆黑眼眸,惶恐卻毫不畏縮地看著自己。

    「你是什麼人?」

    「我叫穆曉雲。」穆曉雲上前一步,不顧孫景煬的眼色,問,「他剛剛抓住了美國臭名昭著的黑手黨教父維克托—盧斯,他犯了什麼罪?」

    「他現在還不能確定是什麼罪名。也許只是違反了組織紀律而已。」面對穆曉雲,馮將軍竟然不知不覺放緩了語氣,「但是,小姑娘。抓壞人可能是對的,但是有些方法,他顯然用錯了。我們有我們的紀律,你最好還是乖乖在旁邊呆著。」

    「這……」

    穆曉雲一時語塞,孫景煬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胳膊。穆曉雲錯愕地回過頭去,孫景煬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馮將軍見穆曉雲再也沒有話說,便對秦卿說:「走吧。」

    秦卿的目光,卻充滿不捨地看著穆曉雲。

    不過,她似乎並不打算原諒自己。

    那樣的自己,也不值得她去原諒吧……

    一次有一次地得到穆曉雲寬容的對待,令秦卿得意忘形了,他竟然忘記了穆曉雲是個很有原則的女子。而她的原則,從來都是不容侵犯的!

    他不奢望她的原諒。

    那麼這樣結束也好。

    孫景煬和余青童,會代替他來,好好照顧穆曉雲的。

    「還有話說?」馮將軍問。

    秦卿搖搖頭。

    「走吧。」

    山風呼嘯過樹林,樹木嘩嘩作響,一**日在高空炫耀,有多少的光明,就有多少的暗影。在樹木斜斜長長的光影斑駁之中,秦卿帶著手銬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穆曉雲迷茫的瞳孔中。

    穆曉雲抬起頭來,忽然發覺,日光耀眼,太陽刺得自己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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