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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5章 深施一禮 文 / 二月二

    老太太看著汪氏,就算她是比較注重規矩的人,也不忍心斥責兒媳打斷了自己的話,更不忍心非要她面對、承認次子已經亡故的事實。

    就算朝廷已經明發旨意,就算朝廷已經追封了她的次子,又封贈了她及汪氏的誥命:汪氏依然堅信丈夫還活著。

    她這個做母親還能說什麼?有時候,人有個希望也不會是壞事吧?她轉過臉去不想讓人看到她眼中的淚光。

    「我們還是先說說呂家的事情吧,南邊可是緊盯著呢;如果我們不快些的話,怕是要看著他們要塞個人過來。」她深吸幾口氣看向汪氏:「此事由你做主,只要你開了口誰也不能逆了你的意思去。」

    「就算沒有朝廷為你做主,還有我這把老骨頭在呢。」老太太的眼睛忽然間閃過精光,轉霎間就消失不見,慈詳的看著汪氏:「你來拿個主意吧。」

    她只能把話再帶回來,讓汪氏不再去想她夫婿的事情,讓汪氏回到現實中面對眼下的事情:只要汪氏不去想夫婿,她便能正常的處置所有的事情。

    汪氏點點頭:「我們老爺沒有回來,那此事就由媳婦就拿個主意吧。既然大哥那一房兼祧了,我們這一房也兼祧吧。過繼什麼的還是算了吧,總不如自己的孩子更貼心、更孝順。」

    「再說過繼就是奪人家的兒孫,不管哪一房兒孫多吧,那也是父母生養的,我們要過來後硬生生斷了他們父子、母子的情份,想想就於心不忍。」汪氏不提到夫君的時候,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子精明幹練來。

    她分明是不想被南府的某些人得逞:過繼?也無非是看中了汪氏他們這一房的錢財罷了;可是話在汪氏的嘴巴裡說出來,卻另有一番道理。

    又是兼祧!

    怪不得會把她叫過來,只是她不太明白為什麼不把婁氏也叫過來,金承業也是她的丈夫呢。或者,婁氏已經點頭同意了?

    淑沅霎間明白了今天要議的事情是什麼,心裡卻沒有生出太多的惱怒來,更多的只是無奈和無力:她可以反對嗎,可以嗎?

    傳宗接代的大義擺到了淑沅的面前,她如果反對的話會讓人如何看待她?還有,此事也沒有人問到她臉上呢。叫她來不過是讓她聽聽、看看罷了,就算她說出來會有人當回事兒嘛。

    她低下了頭。

    金承業用手肘輕輕的撞她:「淑沅,我、我不會答應的,你……」

    淑沅打斷了她的話:「嬸娘,好厲害啊。」她不想和金承業說二房汪氏也要兼祧的事情,因為此事明顯金承業自己也做不了主的。

    至於那句厲害也不過是淑沅的一句感歎罷了,不過說完話見金承業沒有回應,回頭才發現他直直的看著自己。

    「怎麼了?」她有些不解。

    金承業看著她搖搖頭:「沒有什麼,只是想著你嫁到我們家這麼久,讓你吃了太多的委屈,我又不能時常陪你。」他低下頭:「做為男人,做為丈夫,我都不如二伯父很多。」

    淑沅心微微一動,沒有想到他還在為她那句「嬸娘幸福」糾結,還有就是他八成也猜到了自己不想談二房兼祧的事情。

    她想一想便笑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每個人的開心幸福都是不一樣。天下間不可能有千篇一律的幸福,不然那也就不是幸福了。」

    「就像好文章一樣,如果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還有什麼驚艷可言,又有什麼感動,又怎麼會讓人擊節讚賞?」她說到這裡一歎:「再說,我也只是隨便說一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就算心有不足此時說出來也太可笑了些:她嫁過來之前就知道是兼祧的,此時她前塵盡忘也不能再抱怨金承業。

    雖然,她真得很不舒服。不知道自己三年來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此時她盡忘前塵後,真得不想做什麼謙祧之妻。

    金承業聞言深深看一眼淑沅沒有再開口。

    他們小夫妻的私語自然落在了長輩們的眼中,按理說不管是太婆婆還是婆婆都不會高興的,但是她們就像沒有看到般,誰也沒有對淑沅說什麼。

    在淑沅省起自己和金承業說話太久的時,才發覺沒有人對她流露出不滿來。這讓她心中的疑惑更重了:為什麼,為什麼連長輩們待她如此的寬厚?她忘掉的三年裡,倒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汪氏見淑沅抬起頭來,看著她微笑:「今兒讓人給你送的粥吃的慣吧?人參太燥了些,燕窩總要好的,對孩子又好,只是味寡淡了些;我特意調過味兒,你不喜歡的話,我明天再換……」

    「很好,我很喜歡。」淑沅道謝的同時連忙應道好吃,要知道這幾日汪氏天天讓人給她送粥,只要她吃的不多或是說句不要再送了——她只是不想麻煩汪氏,但是汪氏卻認為淑沅不喜歡,便會再換一種口味重新弄一種新的給她。

    「事情呢,我們幾個長輩都沒有什麼意見了,」汪氏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孫氏,目光又轉回淑沅的身上:「現在要看你的意思,如果你同意的話,事情便定下來。如果沅兒你不開心的話,儘管說出來,嬸娘絕不會強求的。」

    老太太歎口氣:「沅兒最是懂事明理的,又和你最為投脾氣,豈會不答應?何況,她二叔父為國捐軀,朝廷來人不也說過了,定要給老二一個子嗣。我這琢磨著,朝廷也是不想寒了天下將士的心吧?」

    「戰場上刀槍無眼,誰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一旦有什麼不測,他們的家人不但有封賞,而且也不會絕了他們的香火,也算是對得起那些保家護國的將士們。」

    她說了這麼多無關的事情後,才喚淑沅:「你二叔父為國捐軀身後無子,朝廷也明言不能斷了他的香火,我這個做母親的更不能看著他日後連個燒紙錢的人都沒有。」

    「你忘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也是一時間說不清楚的,但是南府那邊不能讓他們送人過來;而我們這邊,唉——!」她說到這裡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根本無可過繼之人,只能再讓承業再兼祧一房,淑沅你明白我們的苦衷是不是?」

    金承業站起來:「祖母,孫兒……」

    老太太的眼睛猛得一瞪——真得能讓人平白就矮上半截,那股子威信是不能言語表達的,卻實實在在的存在:「你想說什麼?!剛剛你無視祖宗、不孝的言語以為我老糊塗了沒有聽到?!」

    「你二伯父可有少疼愛你一分,還是你二伯母少疼愛了你?你就真得忍心看著你二伯父和你二伯母百年之後斷了香火?!還不給我跪下。」

    金承業只能跪倒在地上,可是老太太喝道:「你要跪的不是我,是金家列祖列宗,是你的二伯父!」

    金承業叩頭請罪,讓老太太不要動怒,乖乖的向門的方向跪倒,不過他還是在堅持:「祖母,你聽孫兒把話說完……」

    「你給我閉嘴。」老太太喝過完後看向淑沅:「你來說吧。這裡沒有他說話的份兒,我們這些長輩們就等你一句話。」

    老太太看著淑沅的目光是慈和的,沒有半點的威逼,可是她的話擺在那裡:說給金承業的每一個字其實都是說給她聽的——你怎麼能讓為國捐軀的二房斷香火!

    你如果不答應,你不止是不孝失了婦德,而且怎麼對得起那些已經死掉、和還在邊關為國為家拚命的將士們!

    一個又一個大義壓下來,沉甸甸的讓淑沅幾乎有種無力站起來的感覺;但是,問都問到了她的臉上,她豈能不答呢。

    她站起來的同時,汪氏歎口氣:「淑沅,我知道這事兒為難了你。我的意思呢,親事先訂下來,一切等你二伯父回來再議——不過就是給南邊一個說法,免得他們想得太多了。」

    「是嬸娘……」她搖搖頭:「我們娘倆一直投緣,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換作是嬸娘我也不想答應,嬸娘明白的。你不同意,嬸娘再想其它法子,有這麼多長輩在,總能想出法子來。」

    淑沅看著汪氏,發現汪氏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真心,那麼坦蕩的迎著她的目光:她明白了,兼祧是老太太的意思並不是汪氏的意思,只是做兒媳婦的不能違拗了婆母的心意。

    「這事兒本就沒有我說話的餘地,長輩們都在呢;不過長輩們憐愛要問我一句,我便要答才是。」她抬頭看看老太太海氏,說出來的話很慢,因為她也是剛剛才有的決定。

    老太太點點頭:「你儘管說就是。」

    淑沅看看汪氏再看看自己的婆婆趙氏,然後輕輕的但是清楚無比的道:「做小輩的萬不敢欺騙長輩們半句的,長輩們有話要問,我當然要如實答出心中所想。」

    「此事如果長輩真得要問我的意思,我的回答就是——不答應!」她看著海氏說出來後,蹲了下去深施一禮後,又對著汪氏深施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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