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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九十二章 文 / 韓曉寶J

    屋內靜到了極致,青嬰誠心一鬧,樓澈卻又不出手阻攔,她心知他的用意,即便是要發火,是要將一腔的委屈全部傾訴出來,他樓澈也逃不了。

    啪的一聲,雲夕從桌旁站了起來,滿臉的怒色:「夠了,夜青嬰,你何苦這樣挖苦諷刺,難道你就不是先帝的妃嬪,你憑什麼在此羞辱本宮?」

    啪,這一下,著實是狠狠的一下,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正在說話的雲夕面上,用勁之大,直打得她將頭扭向一邊,唇角流出鮮紅的血:「這一巴掌是告訴你,本宮這個詞,在我面前你是不能用的,我才是無極的皇后,即便冊封大典並未舉行。」

    啪,又是一下,將她頭上的一根金簪打落,青絲瞬間滑落:「這一巴掌是告訴你,你我姐妹恩情一刀兩斷,亦是在告訴你,不是本宮不去和你爭,是不屑和你爭,就憑你帶著那麼一個身份不明的拖油瓶,還有那天牢中沒死的白少卿,你如何和我爭?老老實實的做你的貴妃,不要在本宮面前耀武揚威,因為即便你再束手遮天,還是比不過皇權。」

    儼然是被眼前之人的氣勢震驚了,沈雲夕竟然一動不動的捂著臉看著她,眼中的驚恐和慌亂,肆無忌憚的展示著,青嬰見此,不屑的輕笑,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沈雲夕,下次再見本宮,請一定記得行禮,在這後宮,本宮才是皇后,你要記得。」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轉身,攬住樓澈的手臂:「皇上,我記得昨日,你不是邀請我去百里閣嗎?今日繼續吧。」

    走出養心殿,外面暖陽高照,一掃連日來的寒冷,似乎在此刻,連空氣都是暖的,整個人還真是不吐不快。收回了手,將耳邊一縷髮絲攏向耳後,迎著微風:「樓澈,你看到了,你的後宮與我,勢同水火,我可以不走,可我絕不會是像以前那樣坐以待斃,一圈走下來,我已不是過去的夜青嬰。」

    樓澈停下腳步看著她,這個依舊美麗,依舊聰慧的女子,是他此生的一個劫難,她變了,變得更加的堅強,更加的出塵,卻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情緒,舉手抬足之間都不再是過去的柔弱,將她上下打量,不禁將視線落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到現在他都無法真的接受那個孩子就是他的,可是,鳳驚塵不會騙他,青嬰也不會騙他。

    除了相信,他別無選擇。

    隨意的漫步在小道上,身後是他的跟隨,她的反常他似乎都能理解,忽冷忽熱,亦是聽聞女子有孕,是會情緒反覆無常。這還只是寒冷的冬季,再過一月,便是年根,那時候,她的肚子會比現在還大,會不會就連走路都不方便了,這樣一想,不禁覺得好笑,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大腹便便的時候,當得知自己體寒,很難懷有身孕的那一刻起,她便失了所有的信心,可是老天對她不薄,讓她有了孩子,即便經歷了許多,他還是頑強的存在著。

    鳳驚塵在哪,她不知道,他總是那樣躲在暗處,環顧四周,也許他正躲在某一個角落注視著她吧。

    「青嬰?」一道男聲傳來,青嬰循聲望去,微微一笑,迎合著暖陽。

    「禮親王,很巧啊。」看到樓然,心情越發的好了起來,一掃連日來的陰霾,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很自然,很舒心。

    「微臣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今日親自前往宮內巡查,這會正要去御花園。」樓然顯得很謙遜,垂首朝著兩人行禮,目光始終淡然,初見時的那一絲驚喜,早已化作塵埃消逝。

    青嬰點點頭:「我就是隨便走走,不耽誤你的事,你去忙吧。」看著樓然離去,轉過頭,正撞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對,無言以對。

    那是蓮花池嗎?變得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本該在冬季有著滿池乾枯的殘葉,此時一點也沒有,池內乾乾淨淨,假山怪石嶙峋,竟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花池。看的不禁出神,那裡,曾經葬送了一個稚嫩的孩子,他的哥哥,每次進宮都要在此站上許久,是在懷念,是在告訴小十一,他不孤單。

    那一年,她不過剛剛進宮,卻面對了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改變了她早已冷卻的心,一晃眼,她竟然已經有了身孕,又經歷了太多太多,早已變得麻木。

    順著路走下去,周圍的景象不斷變化,不斷的令她想起過去,身後的腳步聲始終不遠不近的跟著,卻始終不靠近。

    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的流逝,讓她迷惘,甚至在追尋幸福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她曾經以為,自己要的不多,卻又在不斷的追尋著自己夢想中的一切,她忘記了這樣的亂世,這樣的皇權,是她無法置身事外的,所以,她只能不斷的前進,不斷的辜負,不斷的殤。

    殘雪暖陽,這一季的冬,似乎更加的漫長,久久的不願褪去。

    轉身看著身後之人,樓澈似乎並未想到她會突然轉身,身子猛然一頓,詫異的看著她。四目相對,她早已找不到他當初的稚嫩,他們都已長大,所要面對著便是殘酷的現在。嘴角微微揚起,淡淡的輕笑,原來,始終無法逃脫啊。

    她願意接受再一次的封後大典,她甚至在他面前斂起了所有的厲茫,變得很安靜,時常坐在屋中,雙手輕撫著腹部,喃喃細語。

    後日便是除夕之日,宮中早在數天前就開始了對新年的準備,樓澈經過深思熟慮,決定除夕當日舉行封後大典。

    「娘娘,這是內侍院為您定制的凰袍,請您過目。」兩個宮女端著凰袍走進,緩緩的跪在地上,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公公邊說著,邊將紅色錦緞掀開,青嬰挑眉看去,眼角一凜,連忙從軟榻上站了起來,伸手扯過明黃的長袍,抬手扯開,不僅是她,就連剛剛走進殿內的樓澈在看到那物也為之一怔。

    殿內只聽長袍摩擦時所發出來的聲響,死寂一般的令人窒息,青嬰拿著九鳳朝陽袍的手在不斷的顫抖,整個身子都伴隨著這樣的顫抖搖搖欲墜,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這件鳳袍不是應該在太淵?

    「給朕滾出去,是誰將這件鳳袍拿進來的?是誰?來人啊,將內侍局所有人拉去斬了。」樓澈憤怒的走近青嬰,伸手將那件鳳袍扯掉,緊跟其後的侍衛連忙上前將那被揉成一團長袍抱起,匆忙的往外跑。

    「等等,」她轉眸看著侍衛手上的鳳袍,抬起顫抖的手:「留下來,將它留下來。」

    左右為難的侍衛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樓澈,不知該如何做。

    「都下去吧,將它留下來。」

    聲音很淡,帶著咆哮之後的沙啞,抬眸看著身旁之人。

    慢慢的走上前,緩緩的蹲下身子,觸手放在那件長袍上,初次封後,是它承載著她無盡的憤怒和恨意,二次封後,她是太淵的皇后,他寧願她身著鳳袍與她並肩而立,第三次,她又將封後,它依然如約而至,像是早已溝通好的,又像是一場詛咒,三登鳳位,她又該何去何從。

    「封後大典上,我想穿上它。」嘴角的笑意漸濃,赫連清崎,你好了嗎?已經回到了太淵了嗎?已經徹底對她恨之入骨了嗎?

    脖間驟然一緊,全身的重量頓時墜入令人窒息的煎熬,她本能的在掙扎,手舞足蹈,徒勞的想要抓住什麼。半瞇著的雙眼裡,映照著一雙憤怒無比的瞳孔,是他被徹底激怒的眼睛:「你為什麼非要如此?」

    黑暗突然降至,帶著暖意,彷彿是一場美夢一般,令她沉沉的睡去,那種暖意令她著迷。滴答滴答,耳邊有水滴的聲音,還伴隨著微風,是在哪?是不是她已經走到黃泉之路上?

    「娘娘,娘娘,是我,我是十一啊,」什麼人在呼喚她?抬起沉重的眼簾,四周景物竟宛如桃花源般的美,處處鳥語花香。她坐起身,正撞上一張稚嫩的臉龐,不禁一愣,隨即瞇起了眼,正好啊,真的解脫了。

    「娘娘為何會到這?快些回去吧,這裡不能多待,十一在這裡很好的,娘娘快回去。」不等青嬰說話,十一已經將她扶起,力氣出奇的大,連推帶桑的將她推向一扇突然出現的門,轉身看去,小十一朝後連退幾步,依依不捨的看著她:「娘娘回去吧,替我向哥哥說一聲,十一很好,你們,你們要好好活著。」

    眼淚滾滾的落下來,抬手推開那扇門,一道刺目的光突然刺入眼中,隨意黑暗來襲,她再一次失去了知覺。醒來時,屋內一片燈火通明,喉間一陣乾澀火辣,令她緊緊的蹙起了眉,養心殿,她依然躺在養心殿的軟榻上,剛才只是一場夢嗎?

    「為何?你明明可以掙扎,為何一動不動?難道真的已經沒有任何人能留住你了嗎?」沙啞的男聲,帶著不甘和苦澀,漠然的開口,從她的身後響起。

    緩緩的搖搖頭:「我想活著,比任何人都想活著。」忘不了小十一那留戀的眼神,稚嫩的臉上滿滿的寫著落寞,他是孤獨的,在那個美麗的地方,獨自一人,繼續承受著孤獨,他讓她好好活著,這是他對她最後的請求,小十一啊,你可知,活著,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青嬰,就在那一刻,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以為是我親手殺了你,那種惶恐不安,那種撕心裂肺,求你不要讓我再體會,你若喜歡,就穿著它吧。」他的嗓音裡透著疲憊,緩緩的起身,緩緩的開門,消失在殿內。

    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她以為從此她不會再哭,甚至不會哭,可這分明是眼淚,苦澀的眼淚。

    除夕之日,亦是封後大典之日,一早起來,數十位宮女太監忙前顧後的。坐在銅鏡前,耐心的等待著他們為她的忙碌,大腹便便的她走起路來已經十分不便,一月有餘的時間,竟然令她豐滿了不少,肚子像是吹起來的一樣,長得十分的快,幸而鳳袍寬大,遮擋了她的肚子。

    一切準備妥當,禮成開始,為了方便於她,樓澈將整個繁瑣的流程減縮了不少。伴隨著高亢的奏鳴聲,青嬰被宮人扶出養心殿,依舊華麗無比,也就光彩奪目,明黃的鳳袍甚至令所見之間目瞪口呆,只怕無極之人,都不會忘記這件鳳袍。

    早已見過太多她各樣的美,此時,迎面朝著他走來的女子,是那樣的光彩奪目,巧笑嫣然之姿,帶著少女的恬靜,溫婉,又不是她本身的嫵媚,出塵的氣質,一顰一笑之間,都是渾然天成的完美無缺,眼眸中,眉梢下的絲絲哀愁,更添愛憐之心。

    抬手將她從宮人手中接住,緊緊的拉住她的手,為了這一刻,他似乎已經等了許久,久到他都無法計算出是從何時開始期盼這一刻的。帝后同行,走在紅色緞面鋪成的道路上,緩緩地朝著太極殿走去,一路走來,道路兩旁均是跪地行禮之人,樓澈目光直視,此刻竟比登基時更令他激動不已。

    「夜青嬰,你是個騙子,你說過你會試著接受我,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你還說過你開始喜歡我了,你欠我一條命,你要還我。」耳邊,是男子一聲聲的質問,響徹在整個皇宮上空,腳下驀地一定,瞪大了眼睛在四周環視,他來了,他還是來了。

    身旁之人的手捏的她的手生疼,緊緊的捏住,甚至整個身子都能感受到他隱隱的怒火。侍衛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甚至她能感覺到暗衛亦是在伺機動手。

    周圍變得很安靜,耳旁是微風吹拂的聲音,空氣中充斥著緊張的氣息。

    靜,安靜的可怕。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喉頭滾動的聲響,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一襲湖藍秀雲朵紋邊錦袍的男子緩緩的走進,她的身子也伴隨著他的腳步聲顫抖,鳳袍下,她緊攥的雙手早已冷汗淋淋。

    那雙眼出奇的平靜,卻又好似在洞察著一切,站在諸多侍衛的保護圈之外,深邃的目光片刻不離的盯著她。

    心中一慌,她依舊逃脫不了他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

    「你怎麼不說話?就這樣一聲不響的離開,回到了他的身邊,做了他的皇后,夜青嬰,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他在強迫你,我就原諒你,我就帶你離開,你不喜打仗,我便退位給與皇叔,和你浪跡天涯,你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過來,到我這裡來。」透著一絲祈求,赫連清崎緩緩的抬起手,伸向她。

    緊緊的咬著下唇,拼盡全身的力氣來抑制此時她將要溢出的眼淚,伴隨著身體的顫抖,薄唇輕啟:「赫連清崎,我不愛你,你走吧,樓澈從未勉強過我,是我願意回來,以前的那些話都是我騙你的,你走吧。」

    啪的一聲,似有什麼東西破碎,待看清楚從他手中掉落之物時,她的整顆心也隨著破碎,血玉簪在他的腳邊七零八落,終結了他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那一點默契,那一絲情誼。

    錚的一聲轟鳴,他從腰後抽出一把長劍,閃耀著奪目的冷光,劍尖直指她:「夜青嬰,從此你我便是路人,我會讓你後悔,一定會的。」話落,身體突然一閃,用極快的速度朝著他們衝過來。

    樓澈將她拉到身後:「攔住他,殺無赦!」

    殺無赦!

    隨著腦中轟的一聲崩塌,她已經來不及反應,身子便被他一下護在懷中,耳邊是他憤怒的喘息聲。

    血,鮮紅的血,流淌著,飛濺著,她的面前,不斷有人倒下,不斷的有人衝上去,那一刻,她的全部意識才猛然歸位,扭動著身子大喊:「走啊,走啊,我欠你的,我會還給你,你走啊,快走啊。」拚命掙扎著身後樓澈的束縛,死命的呼喊,看著他在不斷趕來的侍衛之中揮舞著長劍,劍花四射,藍袍上時而會被鋒利的武器劃破,即便他的武功再高,恐怕在重傷未好之下也是困獸之鬥。

    掌心是殷殷的鮮血,嘴角亦被咬破,雙目緊緊的跟隨著他的身影:「赫連清崎,我求你,走啊,走啊。」

    「不許你求他,他今天必須死,」身後之人的低吼令她的身子抖動的更加厲害,眼淚早已迷糊了雙眼,眼前的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突然,一個侍衛趁他不備,從身後猛的跳出,手中的長劍直沒入他的後背處,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湧而出。她一驚,呼喊聲愕然而止,看著他單膝跪地,一手緊握將劍頂著地面,來支撐自己的身體,無波的雙眸上燃起血色,目光緊盯著她,嘴角緩緩的勾起一絲鄙夷的輕笑。

    雙膝一軟,整個身子都跪在了地上,失神的雙眸與他重合:「樓澈,放了他,放了他,我做你的皇后,我以後再也不想他,我聽你的話,放了他。」

    「殺!」

    身上猛然打了一個激靈,扭動著頭朝後看去,看到他滿眼的憤怒,赤裸裸肆無忌憚的殺意,連痛都開始麻木。手迅速的在發間一把,一根金簪直抵脖間:「我讓你放了他,不然今日我就死在你的面前,放了她。」身上的力氣在一點點的被抽離,腹中傳來一陣陣的絞痛,眼中的堅定卻是毋庸質疑的,緩緩的起身,朝著赫連清崎走去。

    「你們誰敢再動一下,我就死在這裡,帶著無極的龍嗣,一同死在這裡,」腳下踉蹌,眼前似乎也開始模糊,腹中的鎮痛越發的急促,一股熱流像是噴湧而至的洪水一般,順著她的雙腿往下流,流進鞋內。

    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將他攙扶起來:「赫連清崎,你走,離開這裡,我還欠你一條命,你不能就這樣死了,你還要來拿我的命。」

    迎上他雙眸中的複雜,微微的輕笑,手中的簪子被捏的越發的緊,頸間已有鮮血流出,正順著她的脖頸往下流。

    「夜青嬰,放下你手中的簪子,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走不了。」樓澈冰冷的殺意絲毫沒有因為她的威脅而減弱,那種憤怒已經將他所有的理智磨滅。

    青嬰輕笑,眼前一花,連忙搖搖頭令自己清醒,身子微微的晃著。侍衛中,不知是誰呼喊了一聲,這才引來所有人的注視,下身的血已經侵染上了鳳袍,她的腳下都不斷流出的血。

    「快走,走啊,」不能再耽誤了,她已經能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流逝,在離開,眼淚不斷。

    「青嬰,你過來,你的身下在流血,我放了他,你快過來,你過來,」鮮血終究將樓澈的理智拉回,那刺目的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一點一滴都在敲打著他的心,他妥協了,徹底的妥協了,他不殺他了。

    「好,讓我看著他離開,我就過去。赫連清崎你快走啊。」轉身看著他,沒有血色的臉上瀰漫著笑意,雙眼無神,手中的簪子在她的手中慢慢的滑落,叮噹一聲落在地上,抬起手,拉過他的手,用指尖沾染著他們之間的鮮血,在他的掌心輕柔的描繪著。

    低頭看去,那幾個血字殷紅,正如她此刻嘴中無聲的話語,對不起。

    離開時,看著樓澈發了瘋一樣的衝上來,抱起倒在血泊之中的她,腳下的步子竟然不知該走向何處,沒有一個侍衛出來阻攔,像是失了魂一般,目送著她離開,消失,只留下那殷紅的鮮血在對著他肆無忌憚的冷笑。

    宮中太醫全部趕來,將樓澈阻攔在了殿外,穩婆趕到時急忙走了進去,養心殿內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他不曾想到,她看似瘦弱的身體裡,流失了那麼多的血,還活著,甚至,那個堅強的孩子並未因此而急匆匆的落下,穩婆趕緊去了許久,一聲孩童的哭聲響徹了整個殿內。

    他的身子一怔,茫然無措的盯著那扇門失神,直到一個宮女將緊緊包裹住的嬰孩抱出,他才回過神來。

    「皇,皇上,是個皇子,娘娘誕下了一位皇子。」

    皇子?青嬰誕下的皇子?一切都好像是在夢中一般,宮女將那個襁褓之中的嬰孩抱到他的面前,看著那緊閉著的雙眼,安靜熟睡的孩子,竟跟他有著八分的相像,那麼小,那麼的瘦弱,卻頑強的一直在拚命活著。

    「娘娘如何?」話語一落,自己都覺得吃驚,他的話間帶著絲絲的顫抖,眼神不離那個孩子。

    宮女面有難色,吞吞吐吐的:「娘娘昏迷不醒,太醫還在想辦法。」

    身子一怔,微微的點點頭,抬手指著宮女懷中的嬰孩:「將他給朕。」初為人父,並沒有太多的喜悅,伸手接過宮女懷中的嬰孩,笨拙的抱在懷中,似是有千斤之重,胸口湧起一陣陣的窒息感,那孩子突然睜開了雙眼,黝黑的瞳孔靜靜的看著他,不哭不鬧,緊攥的小拳頭從襁褓中鑽了出來,那一刻,他的指尖無意中與他小小的拳頭碰觸,像是一股電流,迅速的傳遍全身。

    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我們進去看看你的母后,她也一定會像你一樣堅強的。」

    殿外的宮女想要阻攔樓澈進去,被他一個眼神嚇的連忙退開。伸手推開門,一股血煞之氣撲面而來,不禁令他皺起了眉,太醫和穩婆還在忙碌著,軟榻上,她緊緊的閉著眼,蒼白的面頰上沒有一絲的血色,大片鮮紅的血沾染在被褥之上,宮女還在為她清理著產後的身子,看到他走進,殿內之人像是一愣,隨機紛紛想要行禮:「救不活朕的皇后,你們全部都是要死。」

    坐在軟榻的不遠處,懷中抱著時睡時醒的嬰孩,不知疲倦,不知飢餓,直到懷中的嬰孩突然放聲大哭,才拉回了他的思緒,低頭看去,那孩子哭的小臉通紅,一個宮女走上前,想要接過他手中的嬰孩卻被他伸手阻擋:「你說,朕親自來做。」

    笨手笨腳的和宮女換到了孩子尿濕的襁褓,重新換上了乾淨的,可那孩子依舊哭鬧不止,穩婆走上前,看看那孩子:「皇上,恐是小皇子餓了,要請奶娘過來。」

    得了他的應允,不多時,小太監就帶了兩個奶娘過來,樓澈轉過身,避開了正在為小皇子餵奶的情景,專注的看著軟榻上的女子。太醫累得滿頭大汗,青嬰依舊不見甦醒。他緩緩的起身走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昏迷之中的青嬰,一旁的太醫連忙起身站在一旁,為他讓出了一個位置。

    坐在塌邊,伸手摩挲著她的臉頰,微微的歎了口氣:「快點醒來吧,我不怪你,也不殺他,你醒來看看我們的孩子,別再睡了。」

    是誰在和她說話,很熟悉,是樓澈嗎?他說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嗎?還沒有足月,他便已經迫不及待的出來了嗎?她好想起來看看,可是身上沒有力氣,像是虛脫了一般,她還記得,最後時刻,赫連清崎終於起身離開,而她亦是在那個時刻被腹中的劇痛徹底擊敗,最終倒在了血泊之中。

    命最終保了下來,在這個除夕之夜,無極舉國歡慶,小皇子的誕生,為無極帶了無盡的歡樂。後宮之中,卻在此時陷入了陰霾之中。驕陽殿內,聽聞青嬰為樓澈誕下一名皇子,沈雲夕整個人都在劇烈的顫抖,手中的茶盞裡滾燙的茶水灑在手背上都沒有換來她的哪怕一絲皺眉,夜青嬰,為何什麼好事都是你,就連樓澈的嫡子亦是你所生。

    無極自從建國伊始,就從未聽過聽過哪個妃嬪因為受寵,而在養心殿常駐,在殿內分娩更是聞所未聞,即便這樣,樓澈力排眾議,一意孤行,當著眾人之面,懷抱著小皇子淡然的輕笑:「朕還準備在他足月時立封他為太子。」

    聞言,有一老臣甚至當場暈厥,樓澈命人將老臣抬下去,一揮手,小春子的拂塵一甩:「退朝!」

    睡了很久了,耳邊每一日都有他的說話聲,偶爾還有孩童的啼哭聲,她能聽到,試著去睜開眼,卻總也無力睜開,就連指尖,亦是動彈不得。幸而每一日他都會來。

    這一日,她從睡夢醒來,緩緩的睜開眼,窗欞上透著一道刺目的陽光,一束束的射在軟榻上,打著旋,轉著圈,頑皮的跳躍在她的指尖,觸碰不得。

    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抬眸看去,走進來的人亦是為之一怔,四目相對,她眨眨眼:「讓我看看他。」是她用了弦外之音化解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樓澈抱著小皇子走上前,一層層的解開包裹的繁瑣,十分熟練的將孩子放在她的枕邊。

    那是一個剔透的孩子,白白淨淨,顯得有些瘦小,緊著眼,沉沉的睡著,兩隻小手攥著拳,與樓澈有八分的相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眼,那眉,那小巧的鼻子,儼然就是幼年的樓澈。指尖輕輕的碰觸著他的臉頰,嫩嫩的,真想上去親一口。

    樓澈不禁一怔,青嬰此刻散發出來的那種母愛,竟令他心頭一酸,兒時的一切都是鑄就他改變的原因,看著眼前的孩子和青嬰,他一直緊繃的弦在此刻掙斷,這就是一種改變吧。

    「他很瘦,很小,哭起來的聲音很大,胃口也很好,太醫說,他很健康。」似是自言自語,目光不離面前的母子倆。

    微微的點頭,輕撫著孩子的小臉,親了又親,這是老天給她的禮物,是她應得的,本以為此生都不會有一個孩子來陪著她。眼淚一點點的落下,落在了他的小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從睡夢中驚醒,詫異的看著她,隨即放聲大哭。青嬰一愣,連忙抬眼看著樓澈,看著他將小皇子抱起來,放在塌的另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開層層包裹,果真是這孩子尿濕了,拿過準備好的尿布為他換上,再次包裹起來,一套流程下來,竟做的十分熟練,在青嬰眼中就是震驚。

    「你可知,你熟睡了半月有餘,每日我都是我為他來做這些,自然熟悉。」

    半月有餘?竟是這麼久了嗎?看著他將小皇子的尿布換好,再度放到了她的身邊,不禁又開始逗弄身旁的小傢伙,像是對她還不熟悉,那雙眼睛緊緊的看著她,小手在半空中擺弄著,青嬰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大手包裹著小手:「孩子,我是你的母后,記住了嗎??

    女人生子,所經歷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而青嬰因為是早產,又因怒火攻心而險些喪命,本就虛寒的身子骨越發的嬌弱,剛醒了幾天,始終臥床不起,樓澈命人送來宮中最好的補品,幾乎是親自督促。

    樓澈對小皇子的寵愛人盡皆知,後宮的嬪妃一個個早已按耐不住,整日使著各種法子想要轟這個小皇子開心,他們心中所想,青嬰在每日小春子的口中可是聽的一清二楚。這場戰,不是不打,而是還未開始,她還要摸索一下,這後宮的女子是否值得她出手。

    年後數日,一連下了多場的小雪,青嬰卻在那幾天病倒了,這突然的病,來勢洶洶,樓澈就連早朝都不安心,小皇子幾乎與他寸步不離,一面又擔心青嬰的身子會將病過給了小傢伙,整日兩邊跑,他竟隱隱頭疼,似是沾染了風寒。

    月之內染了風寒,這事可大可小,幸而太醫連天的醫治,才使她徹底好了,這一好,整個人都來了精神。

    寒冷的冬天似乎依舊戀戀不捨,可即便這樣,伴隨著幾場小雪之後,還是有耐寒的花競相開放了,青嬰站在窗邊,聞著窗外的暗香,因為小皇子的緣故,殿內已經許久不曾焚香,少了那份淡雅,竟感到不適。

    難得暖陽高照,樓澈因為政務的繁忙無暇顧及,她大病初癒,早已按耐不住,帶著幾個宮女太監,抱著小皇子出外散步。這個孩子正如他們所想,有著異於常人的適應力,短短一月之餘,就已經長大了不少,全然看不出這是個未足月的孩子。

    御花園內已隱約有了春的氣息,樹木發著小嫩芽,嫩綠嫩綠的,預示著新生,正像她,還有她身旁的孩子。

    「呦,這麼早就有人將這御花園最好的亭子霸佔了,本宮倒要看看是誰這麼早。」身後響起一個尖銳的女聲,這一聲喊出,她整個人的神經都冷了下來,看著旁邊依舊熟睡的孩子,緩緩的站起了身。

    身後之人的腳步似乎更快,青嬰剛一轉身,便看到了身後之人,兩個衣著華麗的女子正從上的到下的打量著她。同樣,她也在審視著對方。兩女相貌各有不同,其中一人身著青綠色水袖長裙,肩上披著一件淨白的狐皮斗篷,淺妝,身旁的女子稍顯成熟,濃妝艷抹,眼角被特意拉的上挑,一身火紅的長裙,肩上披著一件同樣火紅的大氅,正冷眼看著她,眼中的高傲和輕蔑一覽無遺。

    「你是何人?咦?這裡怎麼會有一個孩子?」

    「姐姐!」

    一聲姐姐的尾音剛落,那只伸出去的手已經截然停止下來,並非她自己想停,而是被另一隻有力的手緊緊的拉住:「錦貴人,您請小心,小皇子是不允許你隨意亂碰的。」

    紅裙女子,亦是錦貴人,緊蹙著眉,看著突然出現的男子:「你是什麼人,這個孩子是小皇子?」

    「屬下是皇上的暗衛,特此在皇后娘娘身邊時刻在暗中保護小皇子。」暗衛鬆開錦貴人的手,站在了青嬰身後:「娘娘,若有事屬下再出來。」

    青嬰點點頭,轉眸看著兩女面上突現的驚恐,不禁輕笑:「回去吧,本宮累了。」

    午後的事瞬間就傳進了樓澈的耳朵裡,還未用晚膳,就匆匆的趕來,身後呼啦一下跟著數人,青嬰疑惑的看著這陣勢。

    「你們一個個都給朕看清楚了,這是朕的皇后,一個兩個都不認識,朕看你們是因為免除了向皇后請安變懶了,那麼從明日開始,雞鳴一刻就來這養心殿外候著,皇后何時起來,面見了你們,你們便何時離開,所有的宮中妃嬪,無一例外。」很疑惑他為何突然生了氣,若是因為午後,那大可不必如此。

    看著人群散去,樓澈抬眼看看青嬰,朝著小皇子走去,熟睡中的孩子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香甜的睡著。看著他,樓澈的面上一緩,露出了輕笑:「為何每日看,都感覺他在變化,父皇才半日沒見你,竟覺得你又胖了不少呢。」

    多數的時間裡,青嬰都不與他搭話,坐在一旁,或是看看書,或是親手縫製一些小衣裳,手藝依舊很差,根本比不上殿中的幾個手巧的宮女,可她依舊經常自己縫製,像是找到了一種樂趣。

    次日雞鳴時刻,樓澈起身準備上早朝,青嬰反轉個身,看著一旁安睡的小皇子,小傢伙還真是能吃能睡的,不禁輕笑。

    「外面的事你看著處理吧,這些人也是懶散慣了,多站一會也是好的。」身後響起他的話,不緊不慢的,青嬰聽著,並未回答。

    殿內的腳步聲慢慢的消失,她才起身,披著大氅,推開窗戶,外面果真站著不少人,一個個在清晨的冷風中哆哆嗦嗦,不禁感到好笑,這後宮從來都是這樣的熱鬧。

    洗漱完畢,今日也並非故意起來的早,還是想要親自看看這後宮的人。

    推開殿門,門外之人剛才還在小聲的嘀咕,此時截然而止,靜靜的看著青嬰,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紛紛屈膝行禮。青嬰掃視了一周,並未有自己熟識之人,不禁冷笑:「似乎人來的不齊,皇上不是說,不論是誰都要前來嗎?大概是有人覺得本宮沒什麼好怕的罷。」

    「回,回娘娘話,我家主子特命奴婢前來告之,她今日身體不適不能前來。」一個宮女跪在地上,垂首說道。

    「娘娘,我家主子染了風寒也不能趕來。」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青嬰聽著,不禁失笑:「春喜,你將沒有來的眾位娘娘們是誰都記下來吧,本宮逐一去看看,順便命人通知皇上,小皇子今日由他照看。」

    初春清晨的寒風能和寒冬媲美,帶著凜冽,肆意的撩撥著。

    身上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已經許久不曾這麼早醒來,還真是有點自找苦吃的感覺,不禁失笑,眾人詫異她這突然的笑意。披著厚厚的大氅,耳邊是春喜的低語:「娘娘,從這邊走,離養心殿最近的便是淑妃娘娘的飛羽宮。」

    聞言,她輕輕的點點頭,淑妃?似是沒有什麼印象,不過看這個勁,恐怕亦不是省油的燈。身後的人惶恐不安,青嬰倒是見怪不怪,這些個新進宮的女子,恐怕一個個還真是沒有見過她的手段。

    飛羽殿內一片寂靜,緊緊跟隨她的小宮女站在人群中,面色焦急,只想著能有機會進去通風報信,可周圍有五六個侍衛,個個身手不凡,就憑她,是斷然不可能走進。

    春喜是個很有眼力勁的姑娘,青嬰一個眼神,她便領會,帶著兩個侍衛將門推開,率先走了進去:「皇后娘娘駕到,還不迎駕?」

    殿內依舊寂靜無聲,兩個侍衛走上前,將主殿的正門用力推開,殿門發出吱呀的聲響,這才將還在就寢的宮女太監們驚醒,嘟嘟囔囔的走出來,個個睡眼朦朧,淑妃的內侍大宮女走出來,疑惑的看著院內的三人:「什麼人在此喧嘩,竟敢擾了淑妃娘娘就寢?」

    春喜還未分到養心殿侍奉青嬰時,曾在這個大宮女的手下打過雜,可沒少折騰她,又一次就因為打破了大宮女喜歡的茶盞,愣是罰了她一個月的俸祿,挨了一頓板子,餓了兩餐,這件事至今都令她十分的懼怕這個大宮女,此時見她出來,不免心生畏懼。

    那氣勢凌人的大宮女一見院中站著這麼一個人,這怒火是騰騰的往上冒,加上起床氣,也不在乎春喜的身邊還站著兩個侍衛,衝上去啪啪啪就是幾記響亮的耳刮子,打得春喜當場驚呆了,連呼喊都忘記了。

    青嬰等了片刻,依舊不見春喜出來,耐不住這站在寒風中吹著,帶著人就走了進去,剛到院子內,就看到了一個宮女正朝著春喜的臉上招呼著,她也是被著眼前的宮女驚得目瞪口呆,這宮中竟還有如此大膽的。

    兩個侍衛看到青嬰走進來,這才敢出手將大宮女拉開。

    大宮女抬眼看到為首之人,身子一顫,心中暗叫不好,這女子看著面熟,似是在哪裡見到過。青嬰可不想給她這個思考的時間,耐心早就被磨完了,這護犢的心就被這個宮女一下子激發出來,想想曾經枉死的如意和進寶,陣陣的心痛,面上一凜:「來人啊,給我把這個膽大包天的賤婢壓住。」

    「本宮倒要看看是誰敢動本宮的人。」

    「放肆,連著淑妃娘娘一起帶到皇上那裡去。」動怒,她是徹底被這激怒了,所有的憤怒她今日畢將全部發洩出來。

    「你敢!」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挑眉看著睡眼朦朧的女子:「淑妃娘娘看到本宮還真是大膽,別說本宮這事還真的敢做,只你一個藐視皇后的罪名,就足可以將你打入冷宮,帶走,我們去下一處。」

    樓澈正在批閱奏折,養心殿的兩個嬤嬤先是將小皇子抱了來,轉達了青嬰的話,半個時辰過去,幾個侍衛又將淑妃連同她的大宮女一起送了過來,侍衛帶話來說:「娘娘命屬下傳話給皇上,娘娘正在逐個探望生病的各宮娘娘,一會恐怕還會送來不少,請皇上好生安排,等她回來商議。」

    淑妃披頭散髮的被緊緊的捆著,嘴巴裡堵著東西,樓澈看著,尷尬的搖著頭:「將他們先鬆綁。」

    從飛羽殿出來,青嬰帶著人馬不停蹄的前往下一處,卻有意繞開了驕陽殿,朝著其他處一一「探望」,然後無一列外全部被綁著送到了樓澈那裡。

    天邊出現了魚肚白,這一個早晨還真是夠累人的,問過春喜,就剩下驕陽殿一處了。嘴角的笑意瞬間斂起,腳下的步子卻急促起來,此刻她還真有點迫不及待的感覺。

    驕陽殿的位置很特別,正處在太極殿,養心殿和紫荊殿的一條軸線上,歷朝這裡住著的都是一等妃嬪,現如今又住著一個貴妃,使這個本就華麗無比的宮殿更加的蓬蓽生輝,甚至比皇后的東宮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主殿在內共有九間,依次在主殿的兩側,有單獨的房間三十二間,配備了宮女十六人,太監十六人,一等侍衛八名,規格是所有嬪妃中最高的。

    站在驕陽殿外,青嬰頷首看著那正統的題字,落款處竟是樓澈,看來,這個牌匾是不久前剛剛換上去的。門口擺放在兩尊石獅子,亦是別的殿所沒有,大門緊鎖,一個侍衛上前拍門,片刻之後才有人將門打開,探頭探腦的看著外面的眾人,面上一驚,剛準備將門關上,便被為首的侍衛一腳踢開,大門隨即敞開。

    青嬰緩緩的走進去,果真如自己所想,殿內一片寂靜,想必此時還未起身,被大門撞到的那個太監這才捂著鼻子正眼看著來人,這一看,險些將自己的整顆心臟蹦了出來,這不是皇后娘娘嗎,再一看人群中那個顫抖著的熟悉身影,頓時明白了,只是為時已晚,這人都往大殿走去了。

    「皇后娘娘您怎麼來了?」一個老嬤嬤走出來,面帶著笑意,為青嬰端上了一盞茶。

    「本宮是順路來探望各位姐姐妹妹的,聽聞貴妃病了,本宮更應來看看,姐姐在哪?帶本宮看看。」挑眉看著這個老嬤嬤,眼神將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嘴角不禁嗤笑。

    「娘娘身體不適,恐會傳染給皇后娘娘。」老嬤嬤垂首說道,話中已經有了拒絕之意。

    「嬤嬤這話說得,本宮可是飽讀醫術,又與名師專門學過醫術,小小風寒而已,本宮還是可以幫姐姐診治的。」

    「就不勞煩娘娘了,老身一會便去找太醫來看看。」

    「這後宮之中的狗奴才賤婢是越來越多了,不僅沒有素養,連最基本的禮儀都忘記了,來人啊,拖下去,賜白綾。」

    「賜白綾!」

    老嬤嬤的身子此時才驚覺自己眼前的人是皇后,亦是那個前皇后夜青嬰,看似嬌弱,卻心狠手辣,計謀過人的夜青嬰,太久的安逸日子,竟讓她老眼昏花到這個地步,忘記了她才是這個後宮最不該招惹之人。

    兩個侍衛走上前,架著老嬤嬤就往外走。「皇后娘娘這是為何如此的生氣?有什麼不對,也萬不能隨意的草芥人命。」一道女聲從偏殿處響起,青嬰的嘴角勾了勾,轉眸看去。

    「來的正好,帶著貴妃娘娘一同前去皇上那裡吧,本宮就不在此廢話了。」

    「夜青嬰,你不要逼人太甚。」

    「貴妃娘娘似乎又忘記了,本宮才是皇后。帶下去!」

    朝著太極殿走去,一路上她整顆心都無比的寧靜,他們一個個都不怕她,都不將她放在眼裡,是因為她不夠狠,過去不夠狠,所以才次次被人欺負,就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無法保護。

    緊攥著雙拳,腳下的步子極快,剛走到太極殿外,便聽到裡面的哭喊聲,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冰冷。

    一走進大殿,便被眼前的景象震驚,樓澈坐在龍椅上,面色陰沉的看著殿下跪著的眾人,抬眸看走進來的人,神情變了又變:「夜青嬰,誰准許你如此胡鬧?太極殿是何地方,豈容如此的放肆?」

    「臣妾不好處置,所以才送到皇上這邊定奪的,若是皇上覺得處理不好,那邊交由臣妾處理好了,這裡還有皇上的貴妃娘娘呢。」身後的侍衛將沈雲夕推上前,跪倒在地上,像其他人一樣,被捆綁著,嘴巴堵住。

    樓澈氣的渾身顫抖,氣急敗壞的盯著青嬰,看著她似笑非笑的樣子,深吸一口氣,緩緩的站起了身:「此事就交由皇后處置吧,朕累了。」

    他一離開,殿內所有被抓來的嬪妃都安靜了下來,青嬰站在他們面前,端倪著他們每一個人:「姐姐妹妹們這次可要看清楚了,在這裡,在無極,這個後宮本宮才是皇后。今日就到此,大家若是沒有休息好,大可再去休息,只不過,下次莫要忘記了本宮的傳喚。」

    本以為她會對他們下狠手,卻出奇不意的將所有人放了,只處置了那個掌摑春喜的大宮女。

    春季如約而至,並未來遲,萬物復甦,樹木發出了嫩芽,一切都充滿了生機勃勃。

    後宮內,各宮嬪妃在忙碌的為自己的春衣挑選合適的衣料,青嬰坐在上首位置,端著茶盞,時而淺酌,漫不經心的看著低下的妃嬪們在翻看著衣料,看著他們眼中時不時顯現出來的鄙夷和輕蔑,不禁覺得好笑,昨日樓澈命人將祁連進貢的衣料拿來時,已經為她挑選了最好的兩匹,剩下的,她亦是賞了自己身旁的幾個丫頭,今日這裡的,只不過是一些挑剩下的,他們一個個為此卻爭得面紅耳赤,又豈能覺得不好笑。

    宮中的女子便是如此,即便是最常見的東西,只要牽扯上了利益,那便是無止盡的爭奪。

    「皇上駕到!」外面響起太監奸細的聲音。

    青嬰放下茶盞,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樓澈,斂起了笑意,起身迎接。

    樓澈快走兩步,將她扶起:「起來,地上涼。」身子一緊,面上微微的不適,躲開他的手,自己的站了起來,旁人並未看到兩人之間的扭捏,個個暗自驚喜皇上的到來。

    「朕就是回來歇歇,既然你們都在,就好好挑挑吧,皇后,朕想想與你說點話。」

    說話?青嬰疑惑的看著他,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起身與他一同走到後殿,樓澈突然停下了腳步,青嬰心中正想事,並未留言,一下衝到了他的身上,直撞的眼前一花,險些倒地,幸而被他伸手拉進了懷中。

    還未來得及說話,已被他擁進懷中,鼻間竟是他的氣息,面上一燙,整張臉都羞紅了,又氣又惱的想要將他推開,可他似是打定了注意不想鬆開她:「別動,若是再動,我不介意在這裡要了你,你可知這幾個月我已經忍得太久。」

    聞言,她連忙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緊蹙著眉,盯著他:「那你有話就說。」

    樓澈瞇眼輕笑,手中的力度卻不減:「無話,就是想看看你,今日心情甚好。」

    微微咬著下唇,挑眉看著他,眉間的不快,並未讓他生氣,反倒是有意刁難她一般,趁她不備,在她的唇角落下一記淺吻:「今日朝堂之上,我力排眾議,立下了太子,賜名一個靖字,朝中那幾個老頑固被氣得差點暈死過去,好在年輕一派都是偏袒我的。」

    身子還是在他的那一記吻之下微微一顫,雙手緊攥,垂下眼瞼:「樓澈,你不是過去不信我嗎?不信他是你的親生骨肉,為何現在會信,還要立他為太子。」

    「哈哈哈,青嬰啊青嬰,我是多疑,甚至始終無法相信於旁人,當這小東西哇哇落地之時,看著那張小臉,我已經相信,除了我樓澈的皇子,還會有誰和我長得一般無二。」

    啪!

    一記耳光狠狠的落在他還來得及斂起的笑臉上:「可是,即便這樣,你帶給我的傷害依舊無法彌補。」心,冷冷的刺痛,他們已經相安無事的在一起許久,她始終無法像以前一般的面對他,即便他已經在不斷的彌補,亦是如此,她的恨意,已經將對的愛全部掩蓋,赫連清崎的鮮血幾乎是沒日沒夜糾纏她的夢魘,忘不掉,便始終恨著。

    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不留下一點的情誼,她能在無極好好的待著,亦是不想再向上次一般,她不想再看到無謂的鮮血,不想活在永生永世的內疚之中。

    目測著她離開,離開他的視線之內,臉頰上依舊隱隱的作痛,她眼中的悲傷和憤怒始終不減,她沒有忘記他對她的傷害,她只是將這一切隱藏起來。那一日她淒厲的呼喊和懇求,他熟視無睹,便已經是個錯,是個無法彌補的錯。

    春意盎然,萬物復甦。

    青嬰再度拿起了畫筆,想要記錄下這午後春意的美景。嫩綠嫩綠的春芽,雖不能完全遮擋落葉的痕跡,還是給人帶了一絲愉悅,春喜站在她的身後,不住的讚歎,青嬰聽在耳中,便想起了如意,面上柔和下來,嘴角掛著淺笑:「你這丫頭,膽大嘴快,早晚要吃苦頭,應該多學學如意。」

    「娘娘,如意是誰?」春喜不知,連忙問道。

    「一個很好的丫頭,只不過不在了,對了,前幾日交待你的事打聽清楚了麼?」撂下筆,扭頭看著春喜,卻將如意的話題岔開。

    「嗯,打聽清楚了,李嬤嬤至今仍在幽蘭殿,只不過那裡旁人都不敢去,只有一個小丫頭在裡面伺候她,說是腿腳不方便,心口還時常會疼。」春喜將打探來的消息告訴青嬰,心中還是疑惑,青嬰聞言,心口卻是一痛,李嬤嬤心口痛,還是為了她。

    看她失神不語,春喜也不好打擾,站在一旁,靜靜的候著。青嬰深吸一口氣,一掃剛才莫名的悲傷,再度拿起畫筆來。那一日不歡而散之後,樓澈便幾日都沒有出現在她得面前,此時正是午後,暖意融融,他們坐在涼亭內,並未注意從身後不遠處走來的一行人。

    樓澈心思全無的聽著一旁淑妃的話,時不時的敷衍幾句,思緒早已不知飄向何處。眼神劃過涼亭,似有人在其中,定睛一看,幾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腳下不由自主的就朝著涼亭走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青嬰這才聽到,放下筆轉身看去,春喜已經跪在了地上:「奴婢給皇上請安,給淑妃娘娘請安。」

    「妾,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淑妃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伏低身子行禮時,面上亦是不情不願。

    青嬰轉過身,並未跟身後的人說話,拿起筆,專心的畫著,就在剛才,她正好發現了一隻小麻雀,在這略顯淒涼的御花園內亦是生命的復甦,這麼難得,又豈能錯過。

    或許旁人會說她不注重禮數,以下犯上,可對於她,最重要的就是想要做自己的事。

    樓澈不以為然的走上前,站在她的旁邊,看著她目不轉睛的畫著手中的畫:「速度不似以往,畫風生疏了不少,是許久不練了。今日正好給朕畫一張,自從登基以來,你還從未給我畫過。」

    擱下手中的筆,將畫好的畫交給身旁的春喜,這才抬眸看著樓澈:「今日不舒服,還是改日吧,臣妾先行退下。」

    轉身正準備離開時,他的手卻將她的手臂緊緊抓住,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是不是非要我當著眾人的面讓你下不了台,才會心甘情願?」

    微微蹙起眉,垂首看著手臂上他的手,纖長而又白皙,骨節分明,是一雙非常好看的手,曾經就是這雙手緊緊的拉著她,抱在懷,告訴她永不分離,現在想來,似是一種諷刺。

    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抬眸看他:「皇上,臣妾確實不舒服。」

    兩人僵持著,周圍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平日裡囂張跋扈的淑妃此時亦是沒了往日的跋扈,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動都不動,生怕因為自己而影響到了樓澈的心情,那一日的事情,她可沒有忘記,掌勢大宮女的慘死她亦是看的清清楚楚,夜青嬰是當著她的面活活將她仗斃的,那種觸目驚心,是她一輩子都沒有看到過的,大宮女的求饒聲,時不時的都會在她的耳邊響起。

    「那朕送你回去,正好看看小傢伙。」青嬰斜睨著他,稍顯無奈的點點頭,一眼都沒有看那些人,和樓澈並肩而行,一路並沒有什麼話,反倒是他,時不時的和她說上幾句,不知不覺之間竟走到了養心殿外。

    迎面看到一人,正從殿中走出,懷中正抱著小皇子。青嬰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衝上去就要奪,樓澈上前一步,比青嬰的速度更快,從雲夕手中接過孩子,抬手就是一掌:「誰准許你碰他的?誰准許你進養心殿的?誰?」

    就連青嬰亦是一愣,並未想到樓澈會突然發火,站在原地,看著他緊張的抱著懷中的小皇子。

    雲夕被推倒在地,手肘硬生生的磕在了光潔的地磚上,疼的呲牙咧嘴,眼淚直冒。

    青嬰晃神了半響,才走上前看孩子,小傢伙此刻正好醒了,睜著黑漆漆的眼睛看看樓澈又看看她,咯咯咯的笑了。青嬰一見此,提著的心才放鬆下來。樓澈將孩子交給她,面上立刻變得陰霾:「貴妃娘娘違抗皇命,責罰其禁足三月,好生的在你的驕陽殿想清楚。」

    兩個宮女走上前將雲夕攙扶起來,雲夕忍著痛,滿臉的淚水:「皇上,妾身並未作出什麼事,你要相信我,妾身知錯了,再也不會妄自闖入養心殿了,求您別罰我禁足,妾身不想見不到皇上啊。」

    逗弄著懷中的小傢伙,青嬰全部興致看到他們兩人如此,轉身走進大殿,落得一身輕。

    晚膳時,樓澈與她一同用膳,兩人相對無言。夾起一塊精緻的魚,放進她的碗中:「國師三日之後會為靖祈福。」

    身子一頓,抬眸看著他,繼續埋首用膳:「花無念看到雲夕,只怕又會傷心,你何必一次次的讓他如此的傷心,雲夕不在意,連你也不在意嗎?花無念的殤,不比我少,請你少一點傷他的心。」

    樓澈靜靜的看著她,緩緩的點了點頭:「青嬰,我知道了。」

    是夜,天色微涼,哄著小傢伙睡了覺,便坐在了書桌前,抬筆開始畫。已經許久不曾畫他,真不知該如何下手,想了多時,才決定落筆,非常仔細的畫,用了不少功夫,畫好了卻又覺得不行,揉成一團,繼續再畫,直到天邊出現了魚肚白,才打著哈欠回到榻上,樓澈今夜並未前來。

    沉沉的睡去,並未察覺屋內走進來的人。樓澈走到書桌前,不禁輕笑,指尖摸索在紙張上,出神的盯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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