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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矛盾 文 / 顧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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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一臉心疼的坐在床邊上看著柳雨馨,手裡拿著扇子,慢慢的扇著。她的妞妞怕是嚇壞了,小小年紀,就受這麼大罪。

    扇子一扇一扇的,偶爾又有熱風從窗戶處竄進來,使得蚊帳一浮一浮,偶爾不小心碰到柳雨馨的手臂。

    柳雨馨只覺得自己的手臂有什麼東西不時的碰著,就像蛇遊走似的,這樣一想,立馬大哭的醒了過來。

    芸娘見柳雨馨害怕的樣子,忙抱著柳雨馨道「奧,奧,娘的乖妞妞,蛇沒有了,奧,奧,乖乖,不怕不怕。」不是捏捏耳垂就是拍拍後背心。割稻的忙碌,使她一早整理好的頭髮也鬆散了。冒出來的一縷長髮在她安慰柳雨馨的時候,不時滑過她的脖子,臉頰,讓尚未完全清醒的柳雨馨更加害怕。總覺得身上全是蛇,臉頰上,脖子上,胳膊上,後背,小腿,都有蛇。

    「嗚哇,蛇,蛇,嗚哇。」柳雨馨在芸娘懷裡扭來扭曲,希望將身上的蛇甩走,更是狠狠的抓著臉頰附近的那條蛇。

    芸娘頭髮被柳雨馨抓著,吃疼的呀了一聲,後見女兒口裡喊蛇蛇,估摸著女兒是將頭髮誤認為蛇了,忙道「妞妞乖啊,這不是蛇,這是頭髮,娘的頭髮,你看看,不是蛇。」

    柳雨馨小小的睜開眼睛,見果真不是蛇,鬆了口氣,但是身體還是止不住的顫抖。這一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後背又爬了蛇,忙哭道「蛇蛇,後面,蛇蛇。」

    芸娘一看,沒有蛇啊,可是柳雨馨卻是不信,那種圓圓的,長長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切。

    芸娘不得其法,將柳雨馨的喜鵲雙飛的大紅肚兜給鬆開,大手在她背上,從上抹到下,道「乖妞妞,不怕啊,蛇被娘打死了。乖乖,不怕。」

    「娘,怕怕。嗚嗚,蛇咬人。」柳雨馨一臉委屈的看著芸娘,此時她已經恢復了神智,然而,看著芸娘那滿含擔憂的眼神,這人就變得軟弱起來,此時,她只想抱著這個白得來的親娘大哭。

    芸娘見柳雨馨哭的這麼淒慘,眼眶也紅了,輕輕拍著柳雨馨的後背道「不怕,不怕,娘的乖妞妞,走,娘給你做好吃的啊。」說著就準備將柳雨馨抱回床上,她自己去給妞妞做碗雞蛋羹。

    柳雨馨拚命的抱著芸娘的脖子,就是不鬆手,芸娘無法,只得將柳雨馨抱著。

    「大嫂,你這會兒沒事,幫妞妞燉個雞蛋羹吧。」芸娘實在不喜歡求她這個大嫂,如今,就是求人,這臉也是板著的。

    柳雨馨哭的厲害了,這嗝一個一個的打,身體也不住的顫抖,嘴唇也蒼白著,一頭的汗,這般狼狽的模樣,讓芸娘心裡難受不已,想著,要是大嫂多放點心思在妞妞身上,妞妞也不會被那些兔崽子咬傷,不咬傷,她又怎麼會把妞妞帶到田里去,都是這大嫂的錯,越想越是這麼回事,這臉色也越發不好看起來。

    柳大嫂看著板著臉的弟媳婦,嘴裡直犯苦,她哪裡知道這弟妹這麼疼丫頭片子,好在她不知道是俊俊咬的牙印,不然,還不知道怎麼鬧騰了。又想著,剛才弟妹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又聽到了什麼。

    「弟妹,你稍等會兒,我這就去做個蛋羹,要不,放點豬油在裡面,吃的也香。」柳大嫂拿了雞蛋,麻利的磕在碗裡,又拿筷子繞同一個方向攪拌起來,一邊做著一邊問道。

    「恩、」芸娘只淡淡嗯了一句,說完就準備抱柳雨馨出去,這廚房悶熱的很,妞妞哪裡受得了。

    「弟妹,那個,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就是李婆婆來那會兒。」柳大嫂到底按捺不住,問道。

    「沒什麼意思,就是大嫂當初想的意思唄,我的確是山旮旯,窮地方過來的,但是大嫂也高貴不到哪兒去。你也放心,我也沒想過佔你們家便宜,不過,我這二房的便宜,你也別想占。你們大房欠自明的,到時候都給我還過來,我可不是自明那個傻的。」芸娘看著柳大嫂的眼裡滿是嘲諷。

    那年,她剛做人婦,夫君又是個好的,體貼的,心裡感動的不行,也打算好好過日子,對她這個大嫂更是沒有虧待一分,當初她生俊俊的時候,還是她伺候的月子,把屎把尿的,俊俊是個帶把的,爹娘稀罕的不得了,她是插不上手,不然還不是她幫著帶。她對她不薄,可是她們呢。要不是那天她錘衣服回來的早,還不知道這大嫂是這般看她的。

    「弟妹,一家子和和美美不好麼?幹嘛分的這麼清楚,這不是見外麼。」柳大嫂也想起來了,沒想這弟妹是個愛聽牆角的,也怪娘,口無遮攔的,弟妹要是把這話傳出去,她可怎麼做人啊。

    「大嫂當然是不想見外了,這家可是二房撐的,要是沒有自明累死累活,你們大房連屎都不能吃。靠你那個五穀不分的夫君,這一大家子早就喝西北風去了,你指望還能過的這麼好奧。」芸娘譏諷道。

    「弟妹,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夫君她日後中了舉人,做了官,二房不也是受益麼。不說田畝不用交稅,就是妞妞,日後也能嫁的好點。」這二弟妹就是個眼皮子淺的,那麼點事記到現在,難怪後來變得怪裡怪氣的,暗自咬了咬唇,柳大嫂忙安撫道。

    「大嫂這話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我一進門就跟我說過,如今妞妞都能喊娘了,你還說,也不嫌累的慌。我這心小,想不到那麼遠,也想不到那麼好,我只知道,這一大家的髒活累活都是自明做,累的跟狗似的,也落不到好,這家裡面,裡裡外外也是我忙來忙去。小姑子一張嘴就會說些剽情話,還沒干個事,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我看,不到下個月,小姑也不會從她外婆那兒回來,不就是出去躲懶麼,誰不知道。娘更是,除了照顧爹,啥事也不做,掃個院子也要半天。看看這一家子,要是沒有二房,你們可不是連屎都沒得吃。」芸娘毫不留情的說道。

    累點苦點她倒不怕,關鍵是這些人,全都是良心被狗吃了的東西。她們一家累死累活的,這些人也不見關心。

    「弟妹,當初那是我娘亂說的,你可別往心裡去,你也知道,我娘就愛胡說八道,那些話,當不得真,我可是打心眼裡把你當作弟妹的。再者,這一家人的,爹娘也在,整天鬧鬧轟轟的,別人也笑話,我跟夫君心裡都知道,這些年,你們苦著了,心裡也愧疚的很。但是當年老太太在的時候,就讓夫君考科舉,光耀門楣,夫君也是沒辦法。」柳大嫂往灶洞裡塞了把草,又道。

    當年,她生俊俊的時候,娘家大嫂也生小侄兒,娘在家照顧著大嫂,待俊俊滿月的時候,才拎了籃紅雞蛋,兩刀豬肉,一對老母雞,又扯了包被,給她的棉布,乘了個牛車過來。

    娘看到她這個女兒,自是關心,她就撿了好的聽,又說來這弟妹怎麼照顧她,人不錯,雖然家窮了點,娘就說,「你這弟妹家裡窮窮的,苦苦的,又是外來的,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也不想想,她娘家離的遠遠的,不把你巴結好了,日後受了欺負,有苦都說不出。你這屋裡的錢都藏好了,娘聽說,你弟妹那地方的人,手腳不乾淨,嘴還饞的很,這廚房你也守好了。至於這家裡的粗活累活髒活,就讓她幹,你夫君是個讀書人,搞不好什麼時候就考中了舉人,成了官老爺,你要是把自己弄的跟個村婦似的,成了糟糠之妻,有你哭的。如今,你一舉得男,你公公婆婆還不歡喜的跟什麼似的,你只要將二老籠絡好,夫君的心收著,旁的事也別管。我看這柳老二也是個傻的,花二十兩銀子娶那麼個地方的女人,岳家一點都幫襯不到不說,日後還不知道怎麼添亂呢。你跟你這弟妹也遠著,萬一日後自賢做了大官,你那弟妹還不上去蹭兩下,到時候有又是一堆麻煩事。」她記得好像就這麼多,至於自己怎麼回答的,倒還真忘記了。

    「大嫂這嘴巴就是會說,難怪籠絡的自明也幫著你呢。大伯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你別忘了你今個說的話就行了。這以後的事兒,誰也不知道,不過,過幾年,妞妞大了,你倒是可以教教她刺繡,聽說當年大嫂娘家可是請了人來教的。」芸娘懶的聽柳大嫂的空話,說道。

    她娘家那兒是窮,她除了會做飯,種田,縫縫補補,納納鞋底,刺繡那些精細的活,還真不會做,所以,妞妞一定不能跟她一樣,她已經被別人瞧不起了,女兒可不能走她的老路。

    妞妞長得隨她,俊的很,這要是學會了刺繡裁衣,她在教她做飯,種田,納納鞋底,日後還不知道多少人家稀罕呢、到時候老柳家的門檻還不被踏破了。不過,妞妞可不能嫁遠了,在家門口找個好的就是了,像她,嫁的遠遠的,一年到頭都回不了家,娘家那兒也來不了人,就算妞妞她爹知冷知熱會疼人,但是那些妯娌,鄰居多多少少有點狗眼看人低。就連妞妞她奶奶也看中大嫂,不喜歡她。

    「看弟妹說的,見外不是,放心,等妞妞大點了,手能拿針了,你不開口,我也會好好教教,走出去總是柳老三家的孫女不是。弟妹啊,這一家人總歸是一家人,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老擺在心裡也不舒服。再說了,有些事情說出去,自己個丟臉,柳家丟臉,別人看笑話,也沒什麼好處。」柳大嫂見蛋羹好了,忙端出來放在廚房的小木桌子上。

    「我這輩子怕是比不了大嫂了,就只望我家妞妞好點。」芸娘冷笑道。

    當初她知道這賢惠的大嫂那般看待她的時候,心裡噁心的不行,自己一人跑到後面的竹林,狠狠的大哭了一場。本想大吵一架的,可是想想也沒吵,她就想看看,她這假大嫂能虛到什麼地步。日後,她再見這假大嫂裝賢惠的時候,就諷刺的不行,看不慣的很,不挑兩根刺出來,心裡就難受的很。倒沒想到,因為那事,給妞妞找了個師傅。想想,那點委屈真的算不得什麼。這繡花可不是縫縫補補,裡面學問大的很,家裡面沒點銀子,哪有人專門學這個,會的人,沒得好處,誰又會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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