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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絕裂(4) 文 / 童馨兒(東方資治)

    客廳裡傳來電視機的細細絮語,金梔還在看電視。她睡不著,金梔也沒睡著。

    她一閉上眼,彷彿就看到丁遲的臉。他微笑地注視著她,眼神卻冰冷。

    「我們無法兩清。」他篤定地說。

    不知過了多久,睡意襲來。

    寶凝夢到了許多年前,她十八歲,第一次看到丁遲。他淡淡地看著她,淡淡地說:「走吧,跟我走。」

    他縱然教會她如何欺騙男人,但那也是她心甘情願,且從中賺到利益。

    她又思及顧思存。

    一想到他,她的心就疼。

    她記得他小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孤伶伶的樣。那時候她就想著,她要讓他快樂,她要讓他幸福。

    她眼角滲出淚來。

    天才濛濛亮,寶凝已經起身。轉到客廳,金梔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視機仍然開著,演的是部老港劇,一群人嘈嘈雜雜地爭鬧著。

    寶凝關了電視才出門。

    她給丁遲發短信,「早上好。」

    丁遲很快復過來,「早上好。」

    「想吃什麼早餐?」

    「我弄好了等你。」

    這麼溫情脈脈。

    寶凝無聲地抽動一下嘴角。

    她平時有點懵懂,不記得方向,但卻異常準確地找到了丁遲的家。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

    丁遲恰好在擺放碗筷,聽到聲響,笑著回過頭,「你來了。」

    他只穿著家居服,腰上竟然系一條灰狼圖案的圍裙。

    他走過來,微蹲下身,自鞋櫃裡取出一雙軟拖,「哪,特意為你準備的。」他仰起面孔看她,「喜不喜歡這顏色?」

    寶凝回以他淡淡一笑,換上拖鞋,讚道,「很舒服。」

    他得到稱讚,臉上似乎發出光來,牽了寶凝的手至餐桌,「來,吃東西。」

    寶凝先喝一口牛奶,吃一片麵包,丁遲道,「吃個煎蛋……你知道我就拿手這個……」

    寶凝淡淡地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從頭至尾。」

    丁遲笑了,「你看你,跟我這麼長時間了,做事情還總是這麼沉不住氣。」

    寶凝亦笑,主動為丁遲挾一小碗麵。

    丁遲顯然很滿意,說道,「第一,我根本不知道斯然用我的電話打給你,他只是說,他手機沒電了,借我電話一用。我不知道他是打給你。我們確實想從叢書那兒得到確切消息,但我絕不會出賣你。」大約是看到了寶凝不置可否的表情,他笑了起來,「你信也好,不信也只由得你。」他接著說下去,「第二,你到了斯然才告訴我,他說,叢書只有一個條件,把你送上門去。我不會讓任何人欺侮你,寶凝,我說過的。我跟他打了一架。」

    他惱羞成怒是真的,但是立刻鎮定下來,決定順水推舟。於是約見顧思存,「我有點話想你說,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

    顧思存只猶豫一刻,就答應了。

    寶凝微微蠕動嘴角,輕聲道,「顧思存一直跟你在一起。」

    丁遲咭咭輕笑,「哎呀,他真是不勝酒力,只是多喝了一杯,就醉倒了。啊,不對,是那顆藥丸,給力了……」

    寶凝點點頭,「是誰打傷了叢書?」

    丁遲輕描淡寫地,「你管他是誰打的。他敢欺侮你,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然後趁機栽贓給顧思存。那個作證的酒店服務生,是你指使的……還有,攝像頭,也是你弄壞的……」寶凝流利說道。

    丁遲微笑地看著她,稱讚道,「我的寶凝果然冰雪聰明。」

    寶凝道,「那麼,怎麼救他?」

    丁遲答道,「簡單了,只要我挺身作證,叢書出事之時,他其實正與我在一起。至於叢書,自然是被竊賊所傷。」

    寶凝抬起頭來,笑了,「這麼費心思,是想要得到什麼?」

    丁遲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單膝跪下,拿過寶凝的手,輕輕親吻,「嫁給我,寶凝。」

    寶凝凝視著他。

    她簡直糊塗了。他真愛她?他就這麼愛她?

    「我怎麼從不知道你有這麼愛我?」寶凝輕笑一聲。

    丁遲把她的手掌貼住面頰,低聲道,「我正是後悔晚讓你知道。要不然,也不會讓顧思存有機可趁。」

    寶凝噤了口。

    她只覺得疲倦,懶懶地道,「好啊。隨你吧。只要顧思存明天能放出來,你想哪天娶我都行。」

    丁遲無聲地笑了笑,「沒關係,即便是為了他才嫁給我,我也無所謂,反正你是在我身邊。」他立起身來,「我可以保證,他明天便可放出來。本來嘛,他就是冤枉的。」

    寶凝點點頭,「好。」

    她站起身來,淡淡地說:「我走了。」

    丁遲也不看她,只問:「就這麼走了?」

    寶凝道,「等你兌現承諾的時候,我也會兌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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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丁遲口中發出輕笑,寶凝轉身離開。

    顧思存來的時候,她一直在看電視。聽到門外有聲響,她立刻飛奔著打開了門。

    「寶凝!」顧思存神情疲倦,但微笑動人。

    寶凝的淚立刻湧進眼眶,「思存。」

    他尋找到她的唇,深切親吻她。

    這一夜的她特別主動,似盛放的花,似潺潺流動的水,似朝日的露珠,似暗夜的曇花,美得讓人難以置信。

    顧思存深深沉醉。

    窗外像是下起了雨,寶凝神思有些恍惚,也許電視劇裡頭演的都是真的,但凡有事發生,老天總會湊興地下起雨來。

    歡愛過後,顧思存沉沉睡去。寶凝撐了身,細細看他。突然間窗欞輕輕一響,許是窗沒關好,大風撲窗而入。寶凝下床,趿上拖鞋去陽台,燃支煙。

    良久,一雙手臂攬住她的腰,熟悉的氣息籠罩而來,「在想什麼?」顧思存的唇在她耳際輕輕摩挲。

    她微微抬起頭來,夜空黝黑,天地一片蒼茫。

    她輕聲說:「思存,我要結婚了。」

    「啊,這麼心急啊。」顧思存調笑著說,手指滑到她胸前,調皮地打起圈圈來。

    寶凝拂開他手,轉過身來,靜靜地注視著顧思存,輕聲道,「過兩日會把貼發你。」她微笑起來,「你會祝福我的,是嗎?」

    顧思存微皺著眉,低聲喝斥,「你胡說什麼?」

    寶凝的眼角含了淚水,「思存,永遠也別懷疑,我愛過你。是真的,可是,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這麼多年來,是丁遲在我身邊,有了他,才有了我。我們會結婚,會一起變老。」

    顧思存鬆開手臂,完全難以置信,「你在說謊!」他緊緊地盯著她,「為什麼?告訴我真話!」前一刻她還在躺在他懷裡,蓄意承歡,後一刻她卻告訴他,她要與別的男人在一起。她的那些擁抱與親吻,甚至齒縫裡的微微呻吟,難道都是假的嗎?

    寶凝掉過目光,「是真的。」

    「他對你有恩,你不一定要用你自己來答他的,你說過,你並不愛他。」顧思存眼中晶光一閃,沉聲道,「他要脅你?」

    寶凝平靜一笑,「思存,你想多了,你以為演電視劇?要知道,這麼多年,我與他,其實已經不能分開。」

    顧思存緊緊地盯著她,良久才恍然一笑,「你可以明天才跟我說這些。最起碼,讓我多幸福一會兒。」

    寶凝淡淡一笑,道,「我多年來的生活經驗告訴我,如果始終要痛,長痛不如短痛。」

    顧思存不再說話。夜很靜,世界也很靜。唯有微微風雨聲。

    他先軟化下來,試圖伸手出來擁抱寶凝,「你是和我開玩笑的是吧。寶凝,你說,你剛才都是在騙我的……」

    寶凝退後一步,正色道,「我很認真。你也老大一個人了,應該知道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我好端端地騙你幹什麼?」

    顧思存微瞇縫了雙眼,似明白又似糊塗地看著許寶凝。寶凝抱緊雙臂,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

    她提醒他,「一切停止在最應該停止的地方最好。我不希望我們倆到最後鬧得翻破臉收場。」

    他還是忍不住,追問道,「告訴我,為什麼?你本可以早拒絕我,別招惹我……」

    寶凝不耐煩,甩手輕喝道,「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明白?顧思存,十年前你拋棄過我一次,十年後換我拋棄你一次,非常公平,不是嗎?你有什麼好委屈的?十年前我失去了全世界,而十年後,你失去了什麼?」

    顧思存默默站立半晌,終於掉頭離開。

    寶凝站在陽台,聽到門磕上的聲響,心臟驟然緊縮成一團,疼痛讓她不得不微微躬下身,淚珠紛紛掉落,無聲無息地被冷風吹散。

    「你信命嗎?」

    「南方以南」很敏感地反問:「出了什麼事?」

    寶凝幽幽地道,「我現在很信命。這一生裡,遇上誰,與誰在一起,都是命中注定的。」

    「別這樣……」

    「我已經很努力了,但是其實幸福原來是那麼飄渺的東西,哪裡那麼容易得到。」

    「不,相信我,你是好女孩,你有資格得到幸福。」「南方以南」溫和地說。

    「呵。你真是個好人。」

    「他們說好人其實不是一個褒義詞。」「南方以南」詼諧地道。

    「每次跟你聊完以後心情都會好許多。」寶凝真心實意地道。

    「要開心點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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