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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殺』下重生,庶女媵妾》卷 三 雲海潮升吻餘暉 【番外 】莞爾一笑 文 / 滄海明珠

    雨後天空如洗,格外清澈明淨,彷彿濾掉了世間所有的塵埃,連悲傷也一同洗去。

    陳秀扶著明璫的手在花園裡慢慢地走著,看著青石路面上零落的合歡花,忍不住彎下腰去撿了一朵,看著紅香輕軟的花瓣上沾著的泥土,不免惋惜一歎。悲歡如夢,人生就是一場輪迴。當你還在感歎煙雨的迷濛時,明媚的陽光已經將潮濕蒸發。而有時你浸潤在陽光的溫暖裡,又會被一場莫名的暴雨淋得不知所措。上一世自己的生命到此時已經終止,而這一世從這場大雨過後也將是前路渺茫了。

    明璫輕笑:「少夫人也喜歡這合歡花麼?」

    陳秀輕輕搖頭:「再好的花,經過這一場暴雨,也沒多少顏色了。」

    「聽說蕭夫人已經被娘家接了回去,那件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了。」明璫指了指不遠處的小亭子,勸道:「少夫人怕是累了吧,咱們去那邊略歇一歇。」

    陳秀點點頭,緩緩地走到涼亭內,在鋪了狼皮坐墊的石凳上坐下之後,方緩緩地問:「謝家怎麼說呢?」

    「據說謝公翥被氣的病了,不得見客。謝家三郎君把賀夫人貶為妾氏,抬蕭夫人為正妻。」

    陳秀冷聲一笑:「一個孩子加上大人的半條命,就換來這麼一個正妻的名分麼?」

    「不過奴婢聽說,蕭家沒有罷休呢。雖然蕭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是謝家的骨肉,但蕭夫人險些喪命於此,蕭家大郎君說,此仇此辱,蕭家沒齒不忘的。」

    陳秀沉默不語,所謂『沒齒不忘』又是怎麼樣呢?蕭家會逼著謝燕文把賀敏打死了事麼?

    果然那樣的話,賀家又會怎麼樣?

    王博回來的時候便看見這樣一幅畫面,小小的涼亭黛瓦紅柱,旁邊假山石子相依,山石上被暴雨打落的合歡花滿滿的落了一層,空氣清新如洗,帶著淡淡的荷香。那個坐在亭子裡的白衣女子有一種鉛華洗盡後的淡然。這種淡然不是淡漠,不是疏離,而是一種千帆過盡的釋然和淡定。

    這種淡定是需要日積月累的堆砌,還有太多春風秋月的故事去慢慢地沉澱。刪去繁複,留下清簡,裁去冗長,留下素淡。到最後打開人生的畫卷,就那麼寥寥幾筆,無多色彩,卻生動傳神,讓人看了便不能相忘。

    「九郎安好。」

    明璫輕軟低婉的聲音打斷了陳秀的思緒,她緩緩地別過臉來看著他,微微一笑:「夫君回來了。」

    「在這裡呆呆的坐在想什麼呢?」王博伸出手去,牽住她伸過來的手,拉著她慢慢地起身,指著不遠處的一片荷塘,「剛我從那邊過來,見那白蓮十有**都開了,卿卿怎麼不去賞蓮?」

    陳秀靠在王博的懷裡,低聲說道:「剛聽明璫說阿嬌的事情,心裡有些悲傷。」

    王博的手在她的肩頭捏了捏,寬慰道:「她的性命已經無礙,只需要精心調養便可慢慢恢復。」

    「只是正室降為平妻便可過了這場風波麼?」她自然知道蕭氏阿嬌的性命已經無礙。

    「怎麼可能。」王博側臉看著她白皙消瘦的臉龐,低聲說道:「蕭家已經開始對謝家發難了。父親剛剛還對我說,若謝家不能給蕭家一個滿意的答覆,王家也不會袖手旁觀。嗯,還有袁家。」

    「蕭王兩家乃是幾代姻親,這件事情賀敏做的過分,但也有謝公翥的縱容。」只是不知道謝燕文是什麼態度麼?一直無子的謝燕文看著自己的親生孩兒被自己的枕邊人亂棒打殺,難道就僅僅是貶為妾氏便可了事的麼?

    「不過賀公彥和賀康也沒有閒著,賀公易也找到了桓四郎,想求桓家從中調解。」

    賀繡皺眉:「桓四郎不會趟這渾水吧?」

    「哎!」王博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這就要看賀氏阿綰怎麼說了。桓四郎對她用情極深的。」

    「賀氏一族的興衰雖然關係到阿綰姐姐的榮辱,但這件事情說到底都是謝家的家事。關鍵在於謝燕文怎麼對待,他若是能夠忍受這般的喪子之痛,別人也不能說什麼。」

    王博冷聲一笑,搖頭道:「他若是忍得住,怕是謝家嫡系一脈就在他身上斷了。」

    陳秀不解的問:「這話怎麼說?」

    「蕭氏經此一劫,保住性命已經是奢望,恐怕以後再不能生育了。」

    「蕭姐姐不能生育,他自然還會納妾。也會娶平妻。」謝家三郎風流倜儻,就算正妻悍妒,建康城裡願意爬上他床榻的女子也數不勝數。陳秀緩緩地閉上眼睛,暗暗地為自己上一世做的傻事不值。

    「謝燕文以後的正妻是蕭氏,既然賀氏可以用『棒殺』之刑打掉蕭氏肚子裡的孩子,難道蕭氏就不能打掉其他人肚子裡的孩子嗎?」

    「謝家可以與蕭家相抗衡,但賀家卻很不是對手。」陳秀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滿池的白蓮,「謝家若是聰明的話,就不會如此袒護賀氏。而賀公彥若是聰明的話,也不會為了賀敏而大費周折。其實這件事情很好解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只要把賀敏杖斃便可了事。」

    王博一怔,側臉看著她沉靜蒼白的臉,半晌才道:「看來謝燕文真是亂了心神,竟不如卿卿目光如炬,一針見血。」

    陳秀輕笑:「他不是亂了心神,而是被這些家族恩怨纏繞著,千絲萬縷中尋不到主線罷了。」

    王博攬著她的肩膀往回走,淡淡的笑道:「幸得我身邊有卿卿相伴。」

    一聲淺笑低語,夫婦二人並肩離去,只留下一池白蓮靜默的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碧水清幽,池底的紅鯉調皮的嬉戲,日復一日。

    半月後,蕭氏阿媛終於可以起床,謝公翥攜子登門賠罪,奉上重禮,讓謝燕文以迎正室夫人之禮接蕭氏阿媛回謝家。並按照蕭家的意思,帶上了蕭氏庶女阿媚為媵妾。阿嬌不能生育,謝公翥答應只要蕭家阿媚生子,便作為嫡子養在阿嬌名下,繼承謝家祖業。

    而賀敏卻並沒有如陳秀說的那樣被杖斃,而是被貶為侍妾,從朗潤居裡搬了出來,挪到謝府東北角一所偏僻的小院裡居住。

    阿嬌回謝家的時候已經是一月之後了,謝家發下請帖,遍請建康城內諸位名流,慶賀蕭氏阿嬌由平妻升正室夫人之事。

    請帖送到陳秀手中,陳秀沉默半晌不語。

    王博便道:「你懷著身孕,這種熱鬧就不必去湊了吧。」

    陳秀卻輕輕一歎,說道:「家中悶得很。」

    「真的想去?」王博握著她的手,蹙著眉頭看著她的臉,手指不緊不慢的輕輕地撫,「這種事情,去看熱鬧的人可多著呢。」

    「唔……也不是很想。」陳秀扁了扁嘴巴。

    他漸漸地笑起來,隨後伸出長臂把她納入懷中,低聲說道:「乖,我今日不出門了,在家陪你。」

    雖然不去,但那邊的事情卻一字不落的傳了過來。

    當日,蕭氏病容未減,一身華麗裳裙端坐在謝夫人身側招待道賀的女眷,宴席上三杯酒過後,她便轉頭叫賀氏斟酒。賀綺忙執著酒壺上前去,蕭氏卻拿開了酒杯冷著臉問:「你的姐姐呢?」

    賀綺忙欠身回道:「姐姐病了,已經半月未曾下榻,這會兒不敢到前面來,恐過了病氣給夫人。」

    蕭氏淺淺一笑,又問:「病了?是什麼病,御醫怎麼說?」

    賀綺不敢多言,只慢慢地低下頭去。

    另一個侍妾郭氏便上前回道:「前些日子倒是請了御醫,說賀氏姐姐是鬱結於中,不能疏散的緣故。」

    「哦?」蕭氏淡然一笑對身邊的阿媚說道:「我房裡有一張好方子是專門調理鬱結於中不能疏散的,你拿去叫人照著煎了湯藥給她送過去吧。既然她已經半月沒下床了,想必鬱結的厲害,你就照著平常三倍的量叫人去煎,務必看著她服下去再來給我回話。」

    阿媚答應著下去,蕭氏便自己拿了酒壺斟了酒,對席間眾女眷笑道:「今日大家撥冗前來真是榮幸之至,妾先飲一杯,以示感謝。」

    眾人見她這般,原本想看熱鬧的心思便不得不丟開,也紛紛舉杯,一同飲酒。

    歌舞起,謝家老夫人見蕭氏並無異樣,便漸漸地放下心來,看了一曲歌舞後便把主位交給蕭氏,自己借口更衣躲去清淨去了。

    一場宴席雖然沒有十分熱鬧,但來慶賀的賓客中多是與蕭家交好之輩,眾人都給蕭氏面子,到也沒有冷場。宴席至尾聲時,阿媚方回來,至蕭氏跟前福身回道:「回夫人,那賀氏已經服下湯藥,妾對夫人感激不盡,叫奴替她來給夫人叩頭呢。」

    旁邊一貴婦聽了便歎道:「姐姐真是寬宏,對於這等賤婦為何不亂棒打死了事?還給如此好心,煎什麼湯藥給她。」

    蕭氏淡然笑道:「我與她好歹姐妹一場,她鬱結於中,我便送她一副疏散的湯藥。也算是盡了姐妹情分。」

    另一個貴婦也冷笑道:「妹妹真是好脾性,換做是我,直接賞她一碗砒霜倒也罷了。」

    席間眾位貴婦皆笑了起來,有半數人都點頭稱是。

    正說笑時,忽見一小婢女匆匆跑了來,也不給蕭氏行禮,只跑到賀綺身旁嘀嘀咕咕的說了兩句,賀綺容顏大變,身子歪了歪險些沒摔倒。

    蕭氏冷聲道:「發生了什麼事,竟然一點規矩都沒了?!」

    賀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少夫人慈悲,救救我姐姐吧!她……她喝了夫人的湯藥後,下紅不止,已經昏死過去了……」

    「哼哼……」蕭氏冷笑道:「下紅不止就對了。她不是結鬱於中麼?不這樣,怎麼能疏散她心中的鬱結呢?你該替你姐姐高興才是,怎麼倒在這裡哭哭啼啼的?莫不是心懷不滿,不願在這裡服侍我?」

    賀綺嚇了一跳,忙要說什麼,卻見蕭氏一擺手吩咐身後的嬤嬤:「既然這樣,我身邊也不敢留她服侍,你們就把她打發出去吧。」

    蕭氏這回帶來的貼身嬤嬤可不像從前,乃是蕭家專門挑出來的厲害嬤嬤,聽見主子一聲吩咐,那兩個婆婆立刻上前,其中一人抬手用帕子堵住了賀綺的嘴,便拉著她從一側出去了。

    席間眾女眷依然歡笑如初,眾人雖然都已經明白蕭氏叫人去給賀氏喝下去的湯藥是什麼緣故,卻都沒有一個人會提及此事。

    謝夫人剛歪倒在榻上閉上眼睛,便被此事吵醒,聽了僕婦的回話後,她長歎一聲無奈的說道:「真是造孽!我還以為她已經把此事放下了,不想竟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叫人去瞧瞧,只別弄出人命來也就罷了。」

    僕婦答應一聲下去找人弄止血的湯藥去補救,無奈賀敏的身子本就虛弱,又服了放了大量紅花的湯藥,這一通折騰下來,也只剩了半口氣了。

    此事謝家不作聲張,賀家也只能忍氣吞聲。

    而蕭氏似乎並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宴席之後第三天便把賀綺賣去了溢香樓。

    賀綺怎麼說也是賀家的庶女,如今被賣到妓館裡去,賀家顏面無存。賀彥忍無可忍,便尋了一件並不緊急的政事抨擊蕭家。

    而蕭家似是早就等著賀家發難,一場較量下來,蕭家的一個子侄辭去了官職,而賀公彥卻被參奏與西北吐谷渾人暗中往來,意圖賣國求榮。元帝一怒之下把賀彥貶往永昌郡做太守。

    永昌在西南邊境之地,與波斯接壤,氣候又濕又悶,多瘴氣,民風彪悍,時有野人出沒。實在不是個好去處。無奈元帝盛怒之下,謝家也不敢多言,桓家本來在朝中為官的人便不多,桓四郎不多說什麼,其他人更不會多事。如此,那些平日裡與賀家交好的家族都三箴其口,賀彥的事情便再無轉還的餘地。

    溫夫人原本就因女兒的事情而臥床不起,此事一下來,便如一個焦雷把她震得魂飛魄散,當時便昏死過去。溫桂生要為賀彥打點行李,便把溫夫人的病交給妾氏們打點。賀紋的姨娘韋氏因為賀紋的事情早就抑鬱而亡了,如今溫夫人跟前只剩下溫桂生和賀綺的姨娘安氏照料。

    安氏因為自己的女兒被賣到妓館的事情而恨極了賀敏,此時對溫夫人自然更加上心。

    連著幾日湯藥不濟,連吃食湯水都是冷的,溫夫人享受慣了精緻富貴的身子哪裡經得住如此磋磨,溫桂生不過五六日沒來照顧,溫夫人便一命嗚呼了。

    因為賀彥急著上任,溫夫人的喪事一切從簡。死後並沒有開吊便匆匆裝殮。由次子賀莊帶著家丁護送回祖籍江東下葬。

    溫桂生則由媵妾上位,成為賀彥新的正室,賀家長子賀康沒有被貶,如今還是朝中四品官職,賀家在建康的家業猶在,因此原本是要打點行裝隨賀彥去平昌郡的,如今也只能留下來照看家事了。

    也不過是過了一個夏天,世事滄桑,很多事情都變了。

    謝燕文的雅致俊朗絲毫不減,只是清瘦了許多,更添了幾分清泠之氣,更成熟了許多。

    謝公翥夫婦彷彿看見自己一向寵愛的兒子,再經歷了這個陰霾多雨的夏天,在絢爛的秋光裡慢慢地復甦。卻不知道他外邊生動溫潤,內心卻一片荒蕪。

    深秋十月之際,謝燕文入朝為仕,任四品中郎將。

    那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和糾葛並沒有泯滅了他的才華。他這樣的一個人,彷彿是佛前的一朵金蓮,這種與生俱來的光芒,漫漫塵埃也遮擋不住。

    既是塵緣未盡,責任在身,就宿命難逃。他也知道,沒有誰可以在人生的道路上一馬平川,暢行無阻。

    時光要將一個人打磨,便會把那些鋒芒慢慢地磨盡,到最後沒有一絲稜角,連過往的紋絡也幾乎看不到。千百年來,它自作主張的改變人和事,自己卻清新如昨,沒有增添一點滄桑。

    只是,出乎意料的,在飄起第一場雪的冬日,謝燕文病了。

    他臥在病床上,如墜冰窖一般,全身的筋骨抽搐疼痛,身上的血液亦隨之凝固,不得流淌。

    醫官說,此病症為寒疾,寒為陰邪,易傷陽氣,其性凝滯,乘虛入骨。這麼多日夜努力地支撐,終究抵不過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他感覺自己被疼痛撕裂,整個人都要支離破碎。

    這一場病來勢洶洶,不容他做任何抵抗,就這樣一病不起。

    原來體貼溫柔的蕭氏卻在那一場變故中變得冷漠,縱然夫君疾病纏身臥床不起,她也只是每日跪在佛堂裡誦經祈禱。侍奉湯藥之事便都丟給了媵妾阿媚。

    這日又是大雪瀰漫的天氣,王博忙於政事依然不在家中。陳秀一個人窩在溫暖的花房裡看著那一盆盛開的碧色蘭花思索著王博早晨出門時說的那兩句詠蘭的詩詞。忽然吱呀一聲,花房的門被輕輕地推開,立在她身側的明璫不滿的蹙眉回身,看見新挑上來的婢女采藍輕著腳步進來,便轉身迎上去低聲斥責:「什麼事兒找到這裡來,擾了少夫人賞花的雅興。」

    采藍低聲回道:「姐姐,謝家打發了一個嬤嬤來,說有要緊的事情要見少夫人。」

    明璫沉思著回頭看了一眼靠在榻几上的陳秀,低聲說道:「這大雪的天,他們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采藍為難的搖頭:「那人不肯說,說一定要見見少夫人。」

    陳秀沒有回頭,只淡然的說道:「把人帶到這裡來吧。」

    明璫忙應道:「是。」

    采藍欠了欠身,轉身出去,不多時果然帶了兩個四十來歲穿著體面的的嬤嬤進來。

    走在後面面的那嬤嬤身上披著一件黑緞子大氅,頭上的風帽遮去了大半的顏面,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陳秀一身紫色鳶尾紋軟緞裳裙的女子慵懶的靠在榻几上,一手撐著腮,一手似是無意的撫在小腹之上,寬大的衣衫下微微隆起的小腹清晰可辨,她臉上沉靜的神色亦如那盆靜靜開放的碧蘭花一樣,清幽典雅。

    走在前面嬤嬤遲疑的看了身後的婦人一眼,方深深福下去,恭敬地說道:「奴高氏見過九少夫人,少夫人萬福。」

    陳秀微微抬頭,朝著高氏點點頭,又看了她身後之人一眼。便轉頭對明璫說道:「去把我收著的越州雪頂含翠沖兩碗來,給二位嬤嬤去去寒氣。」

    明璫答應一聲對身後的采藍擺擺手,和采藍一起悄聲退出去。

    「說吧。」陳秀自然猜不透高氏是因何而來,但既然是有要緊的事情,她便準備聽一聽了。

    高嬤嬤的唇角遲疑的動了動,緩緩地側身閃到一旁,她身後那個披著墨錦斗篷的婦人抬手把頭上的風帽摘掉,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少夫人,老婦人萬般無奈,想請少夫人勞動貴駕,去我們府中走一走。」

    陳秀一怔,看著那婦人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從榻幾上站了起來,淺淺一笑,搖頭道:「難為夫人親自登門,真是怠慢了。只是外邊冰天雪地的,我又有身孕。實在不便出門,還請夫人多多體諒。」

    「少夫人……」高嬤嬤不忍看著自家主子低聲下氣的模樣,上前兩步深深一福,「我家夫人……」

    「你先到一旁去候著。」謝夫人打斷了高嬤嬤的話,指了指旁邊的花架子。

    「是。」高嬤嬤答應著後退十幾步,躲到花架子之後去了。

    「有什麼話夫人不妨直說,或許我還能為你分一點憂愁。」陳秀的心中亦是百轉千回,這種時候謝燕文的母親登門拜訪,肯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否則憑著她的身份,絕不會易裝踏雪而來。於是她又輕輕地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只是去貴府的事情,還得等天色晴朗,我身上也並無不適的時候再說了。」

    「少夫人可知,我那三郎一病不起,一條命已經去了大半兒了。」謝夫人嗚咽一聲落下淚來,低聲哽道,「老婦只有三郎一個兒子,還請少夫人發發善心!」

    「謝家三郎君的病我也聽說了些,只是我又不是醫官,並不懂醫理。你家夫人再著急,我也沒什麼良策可為她解憂的。」

    「可是三郎他……在昏迷之中一直喚著少夫人的小字。當初三郎曾親自跟老婦說過,他這一生可以沒有賀氏嫡女為妻,但一定要有賀氏三女陪伴左右……少夫人,當初三郎為了能讓你入謝家門,也是費勁了心思的,如今少夫人與王九郎結成連理,我們謝家自然不會再生事端。只是我那可憐的三郎……如今他的境況,實在是可憐啊!少夫人就當是憐憫老婦,請移尊步,見我那可憐的孩兒一面,勸勸他,不要讓他撒手而去,留下我老婦一人在這世間受苦……」

    謝夫人聲淚俱下。陳秀看著她幾個月來宛如老了十歲的容顏,再不是從前容光煥發的模樣,又想到前一世裡她雖然重規矩,但卻也沒對自己冷言相加,苛責輕賤過,心裡忍不住一陣發酸。

    她慢慢地走到謝夫人的跟前,抬手攙扶著她去榻上落座,自己則走到那盆碧色蘭花跟前,手指輕輕地拂過碧綠細長的葉子,忽然想起前一世的某一天,自己與謝燕文在花園裡觀賞芍葯,謝燕文曾告訴自己,芍葯還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做『將離』。

    那時候,自己為這個名字傷感了許久,而且再不畫芍葯入丹青,鬢邊也不簪芍葯,也不在房中擺放此花。他還告訴自己,有一味草藥的名字也很有趣,叫做『獨活』。

    那時她沉浸在他濃濃的愛意裡,不知自己後來下場淒慘,還笑著說如果可以,還不如做一味叫獨活的草藥,獨自活著,獨自悲喜,與人無尤。

    今世的她卻再也不知,那一世裡她竟是一語成讖,自從她被賀敏棒殺之後,謝燕文便再也沒有踏入後院一步,外邊的歌舞美姬也一概不見,一生孤獨,獨自活過,與人無尤。

    「少夫人,就算你不能隨老婦走這一趟,也請你想想辦法,或寫一封書信讓老婦帶回去,勸一勸我那病重的三郎……」謝夫人的哽咽猶在耳邊,陳秀不得不收回思緒。

    她緩緩地轉身,在花房裡慢慢地踱了幾步,最後在一盆含苞待放的黃色花卉前彎下腰來,小小的青瓷花盆裡栽種著五六株花梗,黃色的花瓣狹長反捲如龍爪,妖嬈的捲曲著。奇特的是,這盆花卉只有花,沒有葉子,那花梗如通潤的碧玉般立在花盆的泥土中,連一顆細小的刺梗都沒有。

    陳秀把這盆奇卉輕輕地搬起來送到謝夫人跟前,輕聲說道:「這花是石蒜花,多為紅色,鮮有白色,紅色的背成為曼珠沙華,是佛教裡的四大天華之一。只是這黃色卻極為罕見,我為它取了個有趣的名字,叫『莞爾』。夫人可將此花帶回去,以博三郎莞爾一笑,略略開懷。」

    謝夫人聞言苦笑一聲,拿著帕子擦拭著臉上的淚痕,緩緩地站起身來說道:「如此,就多謝少夫人了。」

    陳秀淡然一笑,搖頭道:「謝家三郎君原也是豁達之人,這病雖然來得突然,又費些周折,但以妾看來,也不過是三郎人生路途上的一些坑窪石磊罷了。夫人福澤深厚,三郎必會安然無虞的。」

    謝夫人寬慰一笑,欠身道:「借少夫人吉言,老婦今日多有叨擾了。改日雪晴之後,老婦必親手掃榻烹茗,感謝少夫人今日之舉。」

    說著,她擺擺手叫高嬤嬤上前來,捧了那盆『莞爾』告辭而去。

    ------題外話------

    親愛滴姑娘們,番外到此算是終結了。

    面對前世舊愛,能夠莞爾一笑,也算是雍容大度了吧?

    春天來了,萬物復甦,有春暖花開,願姑娘們新歡舊愛左擁右抱,永浴愛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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