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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 文 / 天洛水

    驟然從調查兵團的兵士長辦公室緊閉的大門裡貫穿而出的神經質的狂笑聲讓過門邊的士兵們嚇了一跳,他們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考慮到最近他們的兵士長那讓人忍不住直打哆嗦的恐怖壓迫氣息,害怕的士兵們果斷選擇了快步離開了這裡。

    「再笑就砸了你的眼鏡。」

    張開雙臂搭在沙發背上的褐瞳兵士長坐在那裡,狹長的眼不爽地瞥了狂笑不止的同僚一個冷眼。

    「啊,這個請務必饒了我。」

    聽了利威爾的話一時間笑得停不下來的分隊長一邊求饒一邊還在笑,順手摘下眼鏡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痕和沾上鏡片的霧氣。

    「那個小鬼腦裡在想什麼。」

    以其張狂而又不觀的姿態撩起一條腿的兵士長大半個身體陷入沙發中,他嘖了一聲,臭著一張臉,配合著那不端正的坐姿偏生不知為何詭異地給人一種拽的帥氣感。

    「這個嘛,顯然是我們的小狼崽覺得自己的領地被陌生人入侵了,所以炸毛了而已。」

    韓吉笑瞇瞇地豎起一根手指,「這個時候要趕緊摸摸他的頭幫他順毛安撫他才行,你那麼硬來他當然要反抗給你看。」

    「嘁,臭小鬼,那可是我的房間。」

    「嘛~~誰讓你總是用肉引誘他去你那裡陪你睡覺呢。」坐在利威爾對面的沙發上,韓吉重新將眼鏡架上鼻樑,她說,「睡的次數多了,他當然就把那裡當成他的半個窩了。你沒徵求他的意見就隨便讓人進他的地盤,他不衝著你齜牙才怪。而且……」

    韓吉嘿嘿地笑著將那根豎起的食指放平,衝著利威爾的方向戳了戳。

    「利威爾,你可也是那個小傢伙劃拉在內的私人領地中的一部分哦~~」

    「哈?」

    利威爾露出的表情頓時就讓韓吉吹了聲口哨。

    「我說利威爾啊,露出這麼一副『僅僅只是私人領地的一部分嗎』這種慾求不滿的表情來真的好嗎——」

    話還沒說完的分隊長敏捷地伸手,一把接住那帶著呼嘯的風聲正正襲向她鼻樑上的鏡框的白瓷茶杯。

    茶杯是接住了,被茶杯上附帶的強勁力道震得有些發麻的手指卻是被潑了一手的茶水。

    對於從對面射來的冷冷的目光,韓吉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一伸手就抽出桌上的紙巾自顧自地擦起手來。

    「利威爾。」

    「什麼?」

    「雖然為了看戲而推波助瀾的我多少也有些錯,不過我還是想認真問你一句,那孩的存在真的對你很重要?」

    「……」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啊。」

    紮著一頭亂髮的分隊長低著頭擦拭著手上的茶水,牆壁上的火光晃動著,在她鏡片的邊緣反射出冷冷的弧光。

    「那麼,利威爾,這一次是好運,你能及時將艾倫救回來。」

    「可是艾倫是要成為調查兵團士兵的人,成為士兵意味著什麼,尤其是調查兵團,我想你比我要清楚。」

    韓吉說,凌亂的發散落在她的額頭上將她的眼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只能聽見她語氣在此刻顯得異常的平靜。

    「利威爾,如果有一天那孩死了,你會怎麼樣?」

    一時間房間一片讓人窒息的寂靜。

    說出那個幾乎禁忌的問題的韓吉沒有繼續說下去,而作為被問的對象的利威爾也沒有回答。

    韓吉抬起頭,隱藏在反光的鏡片中的眼盯向坐在她正對面的同僚。

    黑褐色短髮的兵士長安靜地坐在那裡,仍舊保持著雙手搭在沙發背上的一動不動的放肆姿態。

    散落下來的細碎的額發給利威爾的眼窩落下深深的陰影。

    兵士長垂落下來的漆黑睫毛遮蔽了那被陰影籠罩著的細長瞳孔深處的神色,韓吉所能看到的,仍舊是他的同僚那張面無表情的冷峻面容。

    哪怕是一點輕微的呼吸變動都沒有,調查兵團的兵士長依然是如往常一邊冷靜沉穩的神態。

    「人總是要死的。」

    半晌之後,褐瞳的兵士長冷淡地回答。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腰臀上些微的灰塵,伸手抓起丟在沙發另一邊的調查兵團軍服外套隨意往身上一套。

    然後,他轉身直接向門口走去。

    「利威爾,你明白我的意思。」

    被利威爾甩下的韓吉同樣緊跟著站了起來,卻沒有去追趕利威爾,只是說話的聲音稍微提高了幾分。

    「如果這一次你趕過去的時候只能看到那孩的屍體——」

    說了半截的話戛然而止,剩下半句被硬生生卡回喉嚨深處。

    韓吉看著她那位側過身盯著她的同僚的臉,唇雖然張著卻半晌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

    啪嗒。

    那是被打開的大門再一次被關緊的聲音。

    被留在房間裡的韓吉在門關上的瞬間一屁股坐回沙發上,有些發軟的身體靠著沙發背滑下來半截。

    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分隊長此刻臉上浮現出的是難

    難得一見的像是被什麼恐怖的東西嚇到的心悸之色。

    「啊啊……真可怕啊……」

    事情有些糟糕。

    將艾倫丟過來的埃爾那傢伙或許做了多餘的事情。

    靠著沙發背滑下來而攤在沙發上的韓吉抬起一隻手,手指深深地探入自己凌亂的發裡,使勁撓了一撓。

    反光的鏡片擋住了韓吉大半張臉,一貫以來對什麼都毫不在乎的分隊長咬住了下唇,這一刻,她的臉色陰沉得厲害,再也沒有了常日裡輕描淡寫的輕狂姿態。

    利威爾。

    調查兵團的分隊長神色沉重地對她那位已經離去的同僚發出無聲的詢問。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露出的是怎樣的表情。

    ***

    叩的一聲,走進門裡的利威爾兵士長手指一挑,將身後推上的房門反鎖好。

    熄滅了燈火的房間裡很暗,黑暗籠罩著這個散發出隱隱的血的氣息的空間,而帶著夜晚的涼意走進來的兵士長給房間裡的空氣更增添了幾分冷意。

    伸手扯下頸上潔白的領巾,已經脫下長靴所以赤著腳站在冰冷的石磚上的利威爾解開了胸口皮帶的扣。

    黑暗中他尖細的黑褐色短髮垂在他的眼前,將他的眼擋住了大半。

    他的唇緊緊地抿著,帶出不悅的銳利弧。

    骨節分明的手指剛剛撥開胸口右側的皮扣就停頓了下來,利威爾抬起頭,目光落在身側的床上。

    小鬼安靜地躺在床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淺黑色的短髮散落在他清瘦的頰邊,他的唇微微張著,那睡顏顯得異常的稚氣。

    從窗外照進來的淺淺的月光恰巧落在艾倫的臉上,讓那本就缺乏血色的肌膚越發顯出病態的蒼

    白,竟像是被雪白月光染成半透明的色調一般隱隱正在空氣中潰散開來一般。

    按在皮扣上的手指不自覺地鬆開,利威爾俯□伸手去摸那個小鬼的臉。

    直到手指碰觸到艾倫臉上肌膚,指尖上那溫熱而又柔軟的觸覺他才有了實質性的感覺。

    剛才突如其來微微發緊的胸口鬆開,利威爾一屁股側身在床沿坐了下去,左手又輕輕摸了摸小鬼那張稚氣的臉。

    利威爾,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孩死了……】

    雙手撐在睡的正香的艾倫頭的兩側,利威爾用雙臂製造出一個彷彿是在囚禁身下少年的囚籠,他微微俯□來注視著那個小鬼。

    兵士長深褐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泛著無機質的玻璃珠的光澤。

    成為士兵就意味著死亡。

    這個一心一意想要殺光所有怪物的小鬼想必早就有了那樣的覺悟。

    而從貧民窟的小混混一走過來被冠以人類希望的最強兵士長的利威爾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身為士兵的他們所必須面對的戰鬥的慘烈和殘酷。

    這麼多年來,一次又一次從滿是殘肢斷臂的血腥戰場裡走出來的他早已習慣了面對死亡。

    那些帶著尊敬和敬仰的目光追隨在他身後的人一個個從他身邊消失。

    最強的人類帶來的並非是希望,而是死亡。

    …………

    那一晚的黑夜中,那個小鬼躺在那裡,沒了光澤的發散落在他失去生命力的頰上,偏過去的頭靜悄悄的毫無聲息。

    刺目的鮮紅染了那個纖細的身軀一身詭異而可怖的艷色。

    那孩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

    ——他以為他看到的是那個小鬼的屍體!

    按在艾倫頭的兩側的雙手在這一瞬間突兀地攥緊成拳,用雙臂撐著上半身俯在艾倫身上的兵士長低著頭,細長的髮絲凌亂地散在他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頰邊。

    黑夜在他的臉上籠罩上了濃厚的影,黑壓壓的一片怎麼都驅散不開。

    低低的呼吸的聲音從他微微張開的唇裡發出來,在此刻寂靜的夜裡顯得異常的清晰。

    或許是因為感受到身邊空氣那種突如其來的壓迫和沉重,睡的正香的少年突然動了一動。

    像是貪睡的小貓一般發出低低的哼聲,睡得迷迷糊糊的艾倫抬手使勁揉了揉眼,也許是察覺到了那個覆蓋在自己身上將自己整個人都籠罩住的影,他一臉迷糊地睜開了眼。

    青翠得像是流動著的綠寶石的瞳孔輕輕眨了眨,在黑暗中泛出鮮亮的色調。

    綠瞳的少年側過頭看了看左邊,攥緊成拳按在他的頭側的手腕擋住了他大半的視線。

    於是他又下意識轉過頭看向了右邊,可是右邊同樣有一隻手按在床上,幾乎就貼在他的頰邊。

    被囚在雙臂之中的艾倫一臉困惑地抬起眼朝上面看去,側著身體坐在床沿的兵士長上半身幾乎都覆蓋在他身上,落下的漆黑的影將他籠罩得嚴嚴實實。

    艾倫盯著上方的利威爾兵長看了好一會兒。

    黑暗中,他那張還殘留著稚氣的臉上嫩綠的瞳孔像是在發光的明亮。

    然後,他伸出手來。

    少年訓練兵的指尖狠狠地揉搓了幾下調查兵

    團兵士長的額頭。

    醒過來的小鬼突如其來做出的奇怪舉動讓利威爾也怔了一怔。

    就在利威爾怔住的瞬間,躺在床上的艾倫兩隻手都伸了出來,他向上仰起身來,伸出的雙臂抱緊了他的兵長的頸。

    利威爾原本按在床上的雙手下意識抱在了突然摟住自己的艾倫的後背上。

    雖然這個不久前還在和他鬧彆扭的小鬼突然親近的動作讓他有些奇怪,但是他並不討厭小鬼那柔軟的肌膚貼在自己頰上的感觸。

    「怎麼了?」

    他問,「哪裡痛?」

    「沒有。」

    「……別在這種時候撒嬌,快點睡。」

    「我可沒有!」

    綠瞳的少年不服氣地嘟噥著說。

    「明明是兵長你看起來一臉很難受想要我抱住你的樣吧?」

    艾倫說著,抱著利威爾的手稍微鬆開一些,側過頭來又用手指揉了揉利威爾的額頭,「這裡一直皺得很厲害……剛才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啊。」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問,「兵長,冬天都過去了,還有那麼冷嗎?」

    小鬼的手指在兵士長的額頭上摸著,指尖的暖意一點點揉開了這幾日來一直緊皺著的銳利的眉宇。

    利威爾抱著懷中的少年沒有吭聲,細長瞳孔倒映那張還殘留著孩的稚氣的少年的臉。

    那深褐色的無機質玻璃珠折射出淡淡的光澤。

    揉開了利威爾兵長擰緊的眉頭,艾倫頓時覺得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他笑嘻嘻地又不安分地摸了摸利威爾的臉,而那貼在他手心的兵長的側頰傳遞過來的涼意讓他下意識又眨了眨眼。

    他猶豫了一下,仰起頭看著利威爾低聲嘟囔了起來。

    「算了,兵長你那麼討厭冷……找別人陪你睡也沒什麼。」

    雖然聽起來似乎為大方,可是綠瞳的少年那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暴露了他此刻不開心的心情。

    揉了揉艾倫那柔軟的發,利威爾低下頭來。

    他閉著眼將整張臉都埋進了懷中少年的頸窩之中,纖細的頸部那柔嫩的肌膚緊貼著他的臉頰將暖暖的熱傳遞了過來。

    少年衣服上那熟悉的清爽的肥皂氣息夾雜著淡淡的血氣。

    「兵長?」

    細微的聲音帶著困惑從他的耳邊傳來,利威爾仍舊沒有吭聲。

    被他抱在懷中的孩是如此的溫暖。

    他無法想像此刻被他緊緊抱著的柔軟身軀會一點點變得冰冷僵硬的可能性。

    或許是察覺到了兵長現在很奇怪,艾倫乖乖地摟著利威爾的頸沒有說話。

    黑暗中,他碧綠色的瞳孔帶著幾分困惑之色一眨一眨,顯然是完全搞不明白現在這個狀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艾倫。」

    「是的,兵長?」

    「以後晚上還是來我這裡睡。」

    「啊哈——?!」

    作者有話要說:任性是不好的兵長,挖鼻

    當初那件事兵長並沒有誤會,為什麼看讓的表情還是那麼恐怖的原因。

    以上

    再ps:新年收到了逝離筒的長評好開心~\(≧▽≦)/~啦啦啦,非常感謝~~積分送你請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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