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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 愚蠢是罪 文 / 可我還是想德綱

    這話聽得林黛黛心內發酸,悶得只想大喊出來,然而她到底只是讓竹華將瑾嬪扶了起來,為她去了身上的灰,又將她送回漪蘭院.自己再挺個大肚子回到蘭林殿去。林黛黛一時心中煩悶欲嘔,不想竟真的吐了出來。此時她已懷胎七個月,之前的幾個月身體都極健壯很少嘔吐,不想今日倒有這樣的反應。一時宮人等亂作一團,忙將太醫請了過來,不知怎的又驚擾到了容景軒,容景軒竟也急急趕了過來。

    一時蘭林殿內熱鬧非凡,偏太醫診出來並不是有問題,只是有些肝經鬱火而已,吃幾劑丹梔逍遙散便罷了。弄得倒像林黛黛矯情邀寵,倒把她臊個不行。容景軒倒未想那樣多,只好意安撫著她,二人正你儂我儂著,忽聽見蘭林殿外極喧嘩,隱約有著女人哭喊的聲響。容景軒聽了後皺眉問道:「外頭怎麼鬧哄哄的?」

    不多時莫懷德苦著臉進來說道:「是瑾嬪主子來了。」容景軒聽了一時面色也變了,這些日子瑾嬪時常找他哭訴,先時他還眷顧一二。後來因為翻來覆去皆是那幾句,他便一應推說不便,只每次瑾嬪來尋之後,便命賞下些賞賜。誰知瑾嬪今日竟尋到這裡來了,他只好大著舌頭說道:「便說朕在這專心陪著和嬪,不便見她。」林黛黛一聽,想到白天瑾嬪的淒涼樣子,登時心軟道:「皇上。」

    那聲音帶著綿軟的哀求,正是容景軒最難抗拒的,他只好搖搖頭道:「讓她進來。」莫懷德忙領命又將瑾嬪帶進來。瑾嬪甫一進來,林黛黛便被驚著了——瑾嬪自回去後竟未梳洗過,路上的塵土仍在臉上,仍是蓬頭垢面的樣子。因著方才在外頭的哭鬧,身上還頗出了些汗,此時看著比宮裡做粗活的僕婦還不如些。

    瑾嬪便這樣髻釵凌亂的哭喊著跪倒在地:「皇上,嬪妾求您了!將靖兒接回來,還給臣妾吧。」容景軒一聽又是這樣的老三樣,忙想揮手命將她弄出去——他正是因為見不得瑾嬪這樣沒姿態的樣子,才命林似雪將孩子接過去養。從前他忌憚皇子母家太高,而現如今看來,或許還非高不可,不然一個個長成瑾嬪這樣,豈不更讓人著惱?

    林黛黛見有強壯的內監要將瑾嬪拖出去,一時情急想要站起來,偏青菱不動聲色的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站起來。瑾嬪已被拖至殿門口了,偏又全力掙脫踉蹌著跑回來:「皇上!今日嬪妾若是見不著靖兒,嬪妾便索性碰死在這裡,一了百了!」這時林黛黛再也忍不住,忙喝道:「還不快攔下!」

    一眾內監忙上前將她按住,瑾嬪本來也不是決意要死,只掙了幾下便哭訴道:「皇上,靖兒在那裡過的並不好啊。若是好便也罷了,嬪妾兩個月不曾見他了,今日一見才發現我的靖兒瘦了好多啊,看著也不機靈了。求皇上開恩將靖兒送回來,仍由嬪妾養育吧!」

    蘊靖本來就不機靈,初從漪蘭院遷至睦元堂很是哭鬧了幾日,確實瘦了些,只是嫻貴嬪潛心照料,又慢慢補回來了。容景軒聽了這話說道:「似雪帶孩子不像你那樣嬌氣,朕看著靖兒走路比之前強多了。」瑾嬪聽了一時哽住,復又說道:「孩子長大了,走路本來就要好些。不是親生的,到底不疼些,只一意想著揠苗助長。嬪妾今日看到靖兒時,嫻貴嬪正逼著他走路呢。」

    容景軒聽了這話果然略有些狐疑,忙問道:「果真麼?」林黛黛只好強自說道:「嬪妾看到五皇子時,五皇子確實在學走路。」瑾嬪聽了厲聲道:「嬪妾不敢說謊呀,皇上,先前若不是嫻貴嬪的性子太古怪,她未必會失了孩子!如今她的孩子死了,難道還想將嬪妾的蘊靖也折進去麼!」

    這話太尖酸,然而容景軒憐惜林似雪的背後未必沒有一絲薄責——若她早說孩子沒有了胎動,若她放開睦元堂,由皇后下手去查……也許他的孩子未必會死。他喜愛的正有林似雪獨有的「古怪」,然而這樣的古怪當真適合為人母親麼?當真不會害了他的孩子麼?

    於是容景軒遲疑道:「既如此,你也久未與蘊靖見面了,今日你便先將靖兒接回去,與靖兒盡一盡天倫,旁的到時候再說。」瑾嬪聽了便喜不自勝的出去,忙趕去將蘊靖接回漪蘭院了。

    容景軒只發出一聲疲憊的歎息:「近日朝堂上事也繁雜,朕原想來你這兒尋一會清淨的。」林黛黛自責道:「都是嬪妾不好。」話未說完,便被容景軒打斷了:「是朕不好,是朕將這些吵鬧帶到你這裡來的。朕不過來看一看你,現在看到了,便還是走了吧。」說著仍回了養心殿去。

    夜間林黛黛雖覺算是了了一件心事,卻仍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青菱在外間聽到她翻床的動靜,輕聲問道:「主子仍未睡麼?」青菱不比竹華,可以與她在一張床上同睡。但林黛黛到底不忍心讓她伏在腳踏上,便讓她睡在外間的碧紗櫥裡。林黛黛苦笑道:「之前是可憐瑾嬪,現在又在想著嫻貴嬪那裡是怎樣的情狀。」青菱聽了起身為她倒了一杯子水,送到她手邊,復又問道:「主子當真以為這件事當中,瑾嬪全然無辜麼?」

    林黛黛搖搖頭道:「我不清楚,只是她到底受我牽累才遇此困境的,她的運氣,委實太壞了些。」青菱輕輕笑道:「運氣委實太壞?恕奴婢直言,這宮裡除了小主,恐怕找不到第二個運氣比她更好的。先時有恪妃扶持,後來有皇子倚仗。請您看看穆嬪,那是在皇上還是太子時就在身邊伺候著的老人了,現在也不過是個沒有封號的嬪。」

    林黛黛不忍辯道:「可她現在……」青菱復又插嘴道:「現在?她貴為皇子之母,後宮中有多少人想與她結交,偏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只有主子一人願意出手相助。正如慶妃娘娘所說,這全是壞事麼?瑾嬪不通點墨,嫻貴嬪滿腹詩書。瑾嬪誕下皇子之後,皇上對她還有多少看顧?可即便嫻貴嬪失了皇子,皇上對嫻貴嬪又有多少愛護呢?若是小主在她那個處境,又會如何呢?」

    林黛黛聽青菱的話竟是有理有據,一時竟順著她的話往下走:「我,我會同嫻貴嬪一起撫養蘊靖!」青菱點點頭說道:「小主此時身懷龍種且聖眷最渥,沒有必要再請一個不知底細的人來同住。可瑾嬪呢?」

    林黛黛喃喃道:「她久未面聖,就連蘊靖也受她牽連。若她與嫻貴嬪同住,那麼面聖的機會便可多些,蘊靖也可以多些體面。嫻貴嬪飽讀詩書,自然也能將蘊靖教導的好些。」

    青菱聽她終於說到此節,心內不由一鬆:「與居高位而不能再有子嗣的嫻貴嬪同住,對瑾嬪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可瑾嬪不單沒有把握住這個機會,反而將嫻貴嬪得罪了個通透!小主,請問瑾嬪當真無辜麼?」

    青菱還是第一次用這樣不客氣的語氣同她說話,林黛黛忽的心中一凜——像青菱這樣的奴才,在這宮裡早混成了人精,斷不會因為一時情緒激盪而在主子面前胡言亂語。青菱這一番話,竟像是文官的直諫,如同朝堂上的官員對帝王的試探一般——看這人是否是明主,是否值得自己托付。

    林黛黛想到此處,慢慢說道:「她不無辜,在這宮裡,愚蠢便是有罪!連累自己家族、父母以及孩子的罪!」青菱終於鬆了一口氣:「小主說的是,一時的糊塗與計較得失,就有可能葬送自己和自己孩子的前程。」

    林黛黛歎息一聲道:「青菱,多虧你提醒,我才想到此處。」青菱搖搖頭道:「奴婢覺得自己想到時都已太晚了,請主子想一想,瑾嬪今日最後所說的話,何等毒辣!句句直中嫻貴嬪死穴,若這樣的話當真是她想出來的,她會淪落至此麼?」林黛黛一聽,只覺後背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你是說,她背後有人麼?」

    青菱搖搖頭說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懷疑罷了。主子與瑾嬪的過往,奴婢只隱約聽竹華說過。只是請主子想想,雪中送炭時未見她,為什麼錦上添花時她偏又出現了呢?主子重情,這是我們做奴才的福分,但也請主子仔細想想,不要一時沉湎於往日之情,而迷了眼睛。」

    林黛黛定定的看著青菱說道:「青菱,多謝你!」青菱搖搖頭微笑著接過林黛黛手中的杯子說道:「時候很晚了,主子不妨早些睡吧!」

    一時又將屋內的燈滅的只剩朦朧一盞,林黛黛躺在床上靜了一會復又問道:「青菱,你想過出宮嫁人麼?」

    青菱的聲音好一會才響起來:「奴婢父母早亡,在外無人幫扶,況且現在已是二十五歲的老女了,出宮連貴妾都做不得。奴婢不想出宮。」

    林黛黛沉默一會說了一句很曖昧的話:「那麼便做我的人吧。」

    青菱回道:「奴婢一直都是主子的人,從前是,今後更是。」

    林黛黛聽了這話之後,看著透過層層床幔漏進來的光,無聲息的笑了。

    第二日朝會給皇后請安時,將蘊靖接回去給瑾嬪養果然又成了新的說頭。嫻貴嬪說舊疾犯了,又沒有來。瑾嬪高興的直在念佛:「阿彌陀佛,靖兒回了漪蘭院不知多開心呢。嬪妾將他從前愛吃的奶粥、魚泥一道道做給他吃,直撐得他小肚滾圓!」

    說著用手帕捂著臉笑了一陣,復又轉面對林黛黛說道:「說起來嬪妾還要多謝和嬪,若不是妹妹替我出謀劃策,靖兒現在必還在睦元堂待著呢。」

    果然有鬼!林黛黛聽了這話氣得恨不得撕了她的嘴,然而還未等她變色,就有人先發作了——昭陽宮內的水晶簾被重重撩開,力氣委實太大竟將一條鏈子扯斷,琉璃石得得噠噠跳落一地,簾子後頭正站著稱病未來的嫻貴嬪。

    嫻貴嬪此時頭上正綁著一條抹額,面上噙著一抹冷笑,正對著林黛黛說話,那話語聲正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字一句飽含著恨意:「那麼,本宮便多謝和嬪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虐怡情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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