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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六章 留住生命 文 / 伏羲民族

    對於一個城建專家而言,有一座完全歸零的城市讓他來進行全新創作,那是一件欣喜若狂的事情。城建專家跟畫家一樣充滿著創作激情,畫家可以在宣紙或畫布上完成宏偉的作品,城建專家卻要用整座城市來充當自己的完整作品,這種機會在一個城建專家的一生中基本上都是無法實現的夢想,試想有哪一座城市會願意一次性全部毀滅,讓你來設計重建?衡陽一戰,讓一個近乎天方夜譚的夢想變成了現實,衡陽城區內再無一幢完整建築,這讓年輕的日本城建專家橫良激動萬分。

    自從上一次死裡逃生,阪田為了打擊佐籐,不惜派黑鼠殺死橫良來嫁禍給佐籐的中國朋友李旺財,所幸橫良未死,被游擊隊救走,橫良和善良的中國人結下深厚的友誼,他尤其懷念那位年輕美麗的王倩長官。王倩吩咐橫良回日本去,可是橫良嘴上答應著,回到佐籐防區後改變了主意,他深深地迷戀整個衡陽城區的荒蕪廢墟:他要在這一廢墟上實現他一生的理想,重建一座東西合璧古今融合充分體現現代法律精神的新衡陽城,法律不僅是現代國家的靈魂,也是城市的靈魂。

    橫良絕對是城市建築學方面的天才,從古雅典城的民主風格到古羅馬城一流的地下構造,從倫敦城的海洋風格到巴黎城的豪放之門,他閉上眼,即可以在冥視中復活全世界一流城市的流線圖。橫良積極地向人遊說重建衡陽,佐籐系統的軍官雖說沒多少文化甚至不知道一座城市還有如此高深的學問,但出於對橫良的尊重,全都在橫良遞交日本內閣政府的重建衡陽城計劃報告書上簽了名。

    佐籐他們本以為政府已經被戰爭弄得焦頭爛額,哪裡還會考慮什麼重建衡陽,橫良的報告肯定會石沉大海,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新內閣政府竟以最快的速度答覆了橫良,說,政府批准並嘉獎橫良先生的偉大計劃,這才是真正的大東亞共榮,並飭令佐籐等留守軍官支持橫良先生,但政府財力有限,希望就地解決經濟上的問題,充分利用中國方面的免費勞動力。

    橫良得到這個批復,既興奮又沮喪。橫良是一個善良的人,他不想讓中國人光勞動不付工錢。佐籐卻告訴橫良,說,免費勞動力指的就是集中營內的戰俘,你不用他們,也會被調去別的地方勞動,別說給工錢,吃的照樣是囚犯餐,稍有怠工即會遭受毒打,你有心幫助他們,不妨用一張內閣批文的牌子,把他們召集在你手下工作,沒有工資發,你可以讓他們吃飽飯,該休息時休息,禁示監工的士兵隨意打罵他們,你現在擁有這樣的權力,多做些善事吧!

    橫良並不傻,心中豁然開朗,便拿著內閣批文,向四個流動營提取中國戰俘組成施工隊,有內閣批文,誰也不敢阻攔。橫良約法三章,在工地上用一塊木牌立著:

    1,施工期間,不允許監工人員打罵工人。

    2,實行八小時工作制度,中午休息兩小時。

    3,施工期間,工人三餐必須吃飽。

    鬼子監工在背後叫罵,這橫良是不是中國人生的?不許打罵,還要休息管飽飯,豈有此理!

    眾監工紛紛上告到各流動營領導那裡,說,我們平時當監工,無聊了就找個中國人抽一頓鞭子,現在橫良先生竟不讓我們打罵,讓我們傻呆呆地站一天,還要看著一群中國豬個個都吃得飽睡得好,他如此袒護中國人,這監工沒法干了?

    橫良聽聞監工告他的狀,衝進流動營當著領導的面,從身上掏出父親麻圓健雄的長官證扔在桌上,指著眾監工大罵,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我的父親麻圓健雄參加過日俄戰爭,你們不願當監工就跟中國工人一起勞動,再不願意就滾!

    領導們安撫橫良一番,監工們知道惹不起橫良,從此學乖了。

    今天,火車站來了軍用物資,從橫良的城建工地臨時抽走了兩個流動營的戰俘去搬卸轉運。

    王倩飛身趕來急救被狼狗咬傷的鬼子監工時,橫良也看見了王倩,他知道王倩醫術精湛,急忙吩附眾鬼子監工放落傷者。王倩立馬動手,三五下動作,止住了流血,眾鬼子鬆了一口氣。

    工地就在臨近,正在施工的趙天明和一眾中國工人都看見了身穿鬼子軍官服的王倩,趙天明悄悄告訴身邊的工友,說,那就是美女長官!

    美女長官的消息迅速蔓延了整個龐大的工地,推車的,推滾木的,鏟土的,倒灌地基的,紛紛停下手中的活,駐目遙望傳說中的美女長官,令他們不解的是:我們的長官,你為什麼要替鬼子去療傷?

    王倩問橫良,你們的軍醫院離這裡有多遠?

    橫良也不知道,問鬼子監工,監工說,這附近沒有軍醫院,軍醫院已隨部隊移往前線了,流動營中的軍醫只能治治頭痛疥瘡什麼的!

    監工頭目趕來對王倩道,王長官,我認識您,知道您是中國的長官,您有精湛的醫術,請救救我的兄弟?

    「騎兩輛摩托車到這裡來!」王倩命令完監工,又回頭叫李虎,「李大哥,你回去取我的醫箱來!」

    李虎應聲從隱蔽處出來,騎上監工頭目送過來的摩托車,風馳電摯地開走了。

    另名鬼子也騎來一輛摩托車,卻不知有什麼用處?王倩大聲斥道,你把車停在這裡,鑰匙開著,要用時,隨時叫你你隨時開路!

    這鬼子蒙頭蒙腦,心想:我隨時開路去哪?

    王倩讓鬼子托住傷者不要動,問監官頭目,說,工地上的這些工人,都是我的兄弟,我帶了一車西爪來,送給他們解解渴,可以嗎?

    頭目有些猶豫,橫良在一旁喝道,澤冥君,你還有不有半點人性!

    名叫澤冥的頭目趕緊對王倩道,王長官,可以,可以!

    王倩打一聲口哨,江五推著一大車西爪出現了,王倩上前,姐妹二人一拉一推將西爪送入工地,工人們一擁而前圍了過來,眾鬼子監工見場面失控,紛紛托槍大聲叫喊。

    王倩大聲喊道,兄弟們,排成兩個縱隊!

    工人們本就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頃刻之間排成兩行標準的隊列。眾鬼子放下了手中長槍。

    王倩和江五迅速發放西瓜,王倩嘴唇不動,用腹語對每個工人輕聲重複,說,我代表蔣公來看望大家!江五則將折疊好的傳單墊在西瓜底部悄悄塞給工人。

    鬼子監工立在旁邊隱約聽見王倩的聲音,卻見王倩向他抿嘴而笑很是奇怪。

    這時候,李虎騎著摩托車旋風般回來了。李虎跳下車身,將藥箱交給王倩,遂去與江五在一起發放西瓜,二人繼續悄悄把傳單紙塞到工人手中。立在一旁的鬼子監工漸漸覺得不對勁,想:你們要送西瓜,將一車西瓜倒在這裡就行了,為什麼要一個一個地派發呢?

    這鬼子指著一個剛從李虎手中接了西瓜的年輕工人,喝道,你出來,搜身!

    年輕工人手中剛好拿了李虎的傳單,還沒來得及轉移,捧著西瓜,有些焦急。李虎上前對鬼子監工喝道,你要搜他還不如搜我!李虎說話同時,江五閃電般取走了年輕工人手中的傳單紙。

    鬼子一把推開李虎,固執地要搜年輕工人。趙天明從隊伍當中衝上前來,大罵,老子等不急了!抱起兩個西瓜就要走,被江五拽住,說,一人只能拿一個!

    趙天明退還一個給江五,拿著一個西瓜走了,還一邊罵,這麼小氣,還來這裡扮演好人!

    趙天明從江五手中拿走了所有的傳單。

    鬼子沒有從年輕工人身上搜到任何不正常的東西,氣急敗壞要搜李虎,李虎伸開一雙大手,說,來啊!

    鬼子有些畏懼,命令李虎雙手抱頭,又讓同伴舉槍瞄準,才敢上前搜身,依舊一無所獲。鬼子不甘心,又指著要搜江五,江五心中冷笑:敢碰一下,立馬叫你身首分離!

    王倩由橫良和監工頭目澤冥陪同著過來了,王倩已經替面部受傷的鬼子做好了手術,臉上縫了近兩寸長的針線。王倩把做好手術的鬼子靠在摩托車車尾,遂與橫良和澤冥一道來到了工地,她對澤冥道,瞧瞧你們的人在幹什麼!

    橫良向澤冥怒喝,還不讓你的手下人住手!

    澤冥過去拽開那個固執地要搜江五身的鬼子。

    這時。

    四面八方,傳來隆隆的馬達聲。王倩向工人們揮手,大聲說:「兄弟們,橫山勇的大隊人馬衝我來了,我要走了,拜託各位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留下有用之軀將來建設我們的中華民國!」

    工人們熱淚盈眶,齊聲喊:「王長官,你們趕緊走啊!」

    橫良對王倩道:「這是真的嗎?您趕緊走啊!」同時吃驚地發現澤冥已經用一把手槍指在王倩的後腦,不過他的手在發抖。王倩伸手攔住要衝向澤冥的橫良,說:「橫良先生,您也是應該活著的人!」王倩手上發力一推,橫良後退數步,剛好倒在他「約法三章」那塊木牌下。

    王倩問身後的澤冥:「你為什麼不開槍!」

    澤冥道:「活捉您,值三百萬!」

    王倩道:「我和你談個條件,你把我那兩個夥計放了,我留下來等橫山勇,而且,要活捉我,你一個人遠遠不夠,只要你放了他們,我可以讓你多叫兩個人過來用槍對著我,怎麼樣?」

    澤冥心想:你那兩個夥計又不值錢,我就不信你這個美女長官能有三頭六臂!

    澤冥點頭向後一揮手,喊道:「放了他們兩個!」

    澤冥就在這一分神叫喊之時,發現自己槍嘴指住的王倩突然不見了,一隻溫柔的手套住了他的脖子,手槍壓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那些本來已經用槍瞄準李虎和江五的鬼子服從澤冥隊長的命令,剛一放了李虎和江五,就發現澤冥隊長已被王倩反制,動彈不得。

    王倩把澤冥交給李虎押著,與江五一道倒退著離開工地,王倩經過橫良和那塊「約法三章」的木牌時,向著木牌上那些溫暖的文字深鞠一躬後繼續向遠處的兩輛摩托車走去。

    一眾鬼子們持槍跟著,大叫,我們的大部隊已經來了,你們不要傷害我們隊長,你們插翅難飛了!

    工人們屏聲凝神,提著心,懸著膽,心想:王長官啊,你們還走得了嗎?

    趙天明道,大家放心,放心!

    王倩他們到達摩托車近前,王倩輕輕托起靠在車尾那個臉部受傷剛剛動了手術的鬼子放到地上,那鬼子道:「我叫黑澤冬爪,救命之恩終身不忘,您快走啊!」

    王倩上了三輪摩托車的兜箱,一面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面具抹在臉上輕輕抹平四周的接縫,一面對身後地上的鬼子說:「你要記得去打狂犬疫苗,二十四小時以內。」兩輛摩托車旋風般向前衝去,路過李虎做收狗法事的那個地方,那個神奇的瓦罐子竟然還余火未盡,十幾隻狼狗都死了,一隻連一隻拼成一個要衝天而去的死亡之圓,圍著那只瓦罐。

    後面,鬼子還在遙遠的後面奮勇地追趕,前方,鳩山大隊長的汽車隊一字長蛇地開過來,鳩山在汽車裡看見兩輛摩托車迎面而來,一輛由澤冥隊長駕駛,兜箱裡坐著一個人低著頭,另一輛的兜箱裡赫然坐著吉丸老長官,吉丸大喊大叫:「鳩山君,快調頭,抓美女長官,美女長官往前面逃跑了!」

    兩輛摩托車從汽車隊的間隙中呼嘯而過。

    鳩山又見前方遠遠地有己方士兵在追來大喊:「抓美女長官,救澤冥隊長!」

    鳩山恍然明白,剛才那個吉丸就是美女長官……

    美女長官和她散發的傳單給流動營內的難友們帶來了無窮的勇氣,孫耀邦、何滿子等等老兵們,明白了蔣介石、方先覺和美女長官在竭力向他們傳達一個信息:加入先和軍,保住寶貴的生命,等待抗戰勝利!他們一個個熱淚盈盈地讀著傳單上喊人心窩的文字:

    親愛的兄弟們,你們該付出的,已經付出了!你們已經是中華民國的英雄,已經是中華民族的驕傲!我們只需要你們活著,活下去,不論用什麼方式,你們留住了寶貴的生命,我們才有自豪可言!拜託了!你們的妹妹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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