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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君子一生不負天 文 / 北郡

    序章

    天地茫茫一片蒼白。

    烏鴉振翅,在這片寂靜的天地內顯得猶為突兀,數十里地,獨見一小亭,傲世而立。此處,便是聖廉亭,上分天地,下斷六族,各路人士匯聚之地,然而今日,卻靜的可怕。

    亭內,一名女子身著彩色鳳服席然而坐,她的面前有著一把骨白色的五絃琴,繁雜而細微的花紋遍佈,女子纖細的手指輕撫著琴弦,不動聲色地望向東方迎日而來的那一抹紫色身影。

    她精緻的臉頰如羊脂玉般細膩,狹長的鳳眸中流動的暗波更為其添了幾分嫵媚,唯一不足的是,左邊眉梢處,漫延著鮮紅如鬼爪般的紋路,冷魅而粗獷,她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是他嗎?

    不等她響應,一直站在她身旁的那群人便早已按捺不住地向不遠處衝去,兵器反射出一片白光。她輕蹙眉,將手中的琴放下,開始彈奏起來。

    扶搖渡忘川,一語話淒涼,一曲肝腸斷,被她詮釋得出神入化,音符更如同刀刃般破空而去,使人心煩意亂。

    宮羽轉換之間,細碎的聲響不斷從四面八方湧來,在萬鸞撥完最後一個音時,面前由龍骨鍛造而成的五絃琴也隨之被氣流硬生生地劈成兩段。血腥味與空中淡淡的紅梅香充斥鼻間,她幾不可見地皺眉。

    然而下一刻她的動作也只不過是伸出蔥白的手指心痛地撫了撫斷弦,一片殘朵飄近,被輕輕地震開。

    與亭內的景象不同,外界被雪渲染的整個世界中,幾抹鮮紅顯得格外的刺目和耀眼,血與花的融合,像是在描繪一幅本不該有的唯美盛宴。

    風拂起男子銀色的長髮,他的目光沒有焦距,卻完整地映出了眼前的場景——剛才還吶喊著衝向他的一群人身子依舊僵直,頸上大的傷口正汩汩地淌著熱血。皆是修為不俗的高手,在他眼中卻不過如螻蟻般渺小。

    拔劍,收劍。動作一氣呵成,來回不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那些人的面容依然因為過分用力的發音而扭曲猙獰著,紅光閃過的瞬間,他們眼中的驚恐也是來不及掩飾的。

    不過片刻,並無痛覺,不是麼?

    更多的人蜂擁而來,紫澤握住了手中嗜血沸騰的劍,通亮的劍身反射出背後不少人的殘骸,屍體仍餘溫熱。

    他紫色的瞳孔閃過一絲抓不住的東西,投下一片陰霾,然後他移了移步伐,簡單、利落、高貴且優雅,似乎那一連串的劍光,只是為了配合原來那曲琴音而奏的舞。

    身後高大的男子手如觸到火被灼傷般胡亂顫抖幾下,捂著胸口跪在了茫茫雪地中。像是匍匐在地上迎接天子的卑微奴僕。

    男子卻彷彿自嘲似地笑了笑——為他剛剛出手而污了劍的不值。"錚「聲響起,長劍入鞘,他徑直向亭內走去。

    萬鸞這才回過神來,將目光從斷琴間移到那個紫衣男子身上。十六年過去了,他的容貌卻依舊未變,不過眉宇間添了一份成熟與隱忍,倒顯得陌生起來。

    在她失神的時候,紫澤已經來到她所在之處,從容地與她面對面坐下,她本以為要大動干戈,卻沒想到者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個無關痛庠的話題。

    "不準備請我喝杯茶嗎?"男子微笑,聲音平淡並無刻意。

    她那雙妖冶的眼睛中存有疑慮,但卻動作迅速地為男子沏了一杯茶,在他端起茶杯的那一刻,她終是忍不住的問道:

    「不打算問我為何要費盡心思讓你回來?」

    紫澤抿了小口茶,臉上未見有異色,道:「你自會說。」

    萬鸞手中的茶壺被她極快的放下,只恍然感覺茶壺很燙,就好像她剛剛握的,是一塊新燒熱的炭。

    紫澤斜眼看著舉止怪異的她,很快有收回目光,有點自顧自地喃聲自語,答非所問。茶喝完了,空杯扣在桌上有著沉悶的聲響。

    「我在某個地方呆了十六年,準確的說,一個蔚藍星球,異空間。長大,上學,升學,整天最忙的事大概也就是考試,有一群傻了巴嘰的朋友,還有,父母。那種閒雲野鶴的日子,老實說,讓人覺得幸福。他們都會擔心你,會不自覺的照顧你,會想盡法子煮合你口味的飯菜,讓我發現這裡,」他指向心臟的位置:「我覺得這裡又暖起來了。」

    「這樣的生活,瑯嬛裡哪怕是最普通的人家也做不到,我在那裡十六年,十六年都沒有想通這個問題。」他的眼神掃過她,打斷他的沉思,「萬鸞,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因為這裡是瑯嬛,沒有人不想凌居萬人之上。」半響,她回答。「這問題還真好笑。」

    男子一直盯著她的目光變得深邃,語氣由淡漠變為更加冷冰冰:「萬鸞,你還真是一點沒變。」

    他想起十六年前他抱著紅衣的屍體來到她的面前時,他倆之間的談話,那時的她一襲妃色長裙,與現在的態度並無半分差別!

    他那時已經殺紅了眼,拿劍指著她問:「縱使你大權在握,可除了眾叛親離,你還得到了什麼?」

    而她也是在這,不動聲色的摘下一朵紅梅企圖別在紅衣的發間,朱唇輕啟:

    ——「還有那永無止息的yuwang和快感。」

    那雙平靜且毫無波瀾的眼睛使他一下子失去了再次質問的勇氣,但口中卻仍不受控制地對她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去傷害所有信任你的人?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你就真的高興了嗎?

    萬鸞的語氣,是極少帶有嘲諷的,然而那一天她卻用所有的動作狠狠地諷刺著他:

    「你還記得幼時蒼皇讓我們作詩嗎?你那時的野心呢?你詩中的豪邁呢?你那自以為是不可方物的驕傲呢?你從未記得,未記得我們說的,我是有多……」

    聲音戛然而止,同時,紅衣的屍體如同幻化了般融為細長透明的紅線,他想攬住,想握住,卻只留下了空氣中的冰涼,眼前一片氤氳,恍然間,萬鸞始終在地上寫著什麼。

    君子一生不負天,劍舞銀袖斷情緣。

    滄海哪余敗者笑,皇者無情只為權。

    他想他是記得的,他是記得在那樣的晴朗蒼穹下,自己是有多麼自負地完成這首詩,然後自己便一直按自己的天下大計一路走下去,直至後來遇見紅衣,那個小他六歲,卻有掩不住的靈氣的丫頭。

    但他卻不知道,他的那首詩,卻成了萬鸞與顧西南不擇手段爭取權利的最初指引。

    「啪」!萬鸞摔碎茶杯的聲音成功的將他的思維拉回到現實中,他看了看碎瓷片,輕聲道:「那年紅衣才十三吧?」然後便不再言語。

    那麼小,卻因為他們之間的事,再也不復存在了。

    萬鸞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靜靜地注視著自己,雖空洞,一股懼意和窘迫卻油然而生,她喚他:「紫澤,」萬鸞攬袖的手指暗地裡緊了緊:「紫澤,你還記不記得我和西南,是有多麼嫉妒曾經的你。」

    西南。紫澤想起那個與他稱兄道弟,說什麼兩肋插刀肝腦塗地卻暗地裡使陰謀詭計的身影,雕塑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厭惡之情。

    「西南?呵,顧西南和你,不是最後都選擇了背叛我嗎?」語氣中有質疑,更有責怪的意味。

    萬鸞楞了楞,一瞬間,心裡的利慾壓過了悔恨,音調也忍不住尖厲扭曲起來:「是啊,我們是背叛了你,」她的話到最後被風拉的有微微的顫音,「可那有怎樣?皇者無情,我想凌立於萬人之上,何苦做你一輩子的跟班!」

    「我嫉妒你,嫉妒你的先天魂靈,嫉妒你對靈力的掌控,嫉妒你從來就是高人一等!我更恨的是,若我不是女兒身,我又有哪一點比不上你?為何他們都讚你是超越不了的存在,為何我終究要在你之下?我不想這樣!我不允許!」

    紫澤沒說話,他不明白這些事到了現在還有什麼意義當你連你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的時候,當你一個人隻身面對孤寂的時候,當你身邊的人看你除了恐懼就是敬畏,心底卻是一堆的牢騷和不甘的時候,有什麼意義?什麼也沒有!

    「紅衣不是我殺的,」萬鸞再為他倒了一杯茶,「也不是西南的錯,你血洗霓家莊的事她知道了。你為她殺了多少人,她都知道了。她說……」

    ——如果有來世,我不願再見他。

    紫澤的心猛然一顫,沉默中,他艱難的嘟囔出幾個字:「為什麼?」

    「我也不明白,」萬鸞淒慘一笑。「她走的時候只告訴我這句話,我以為你會懂,可是現在這樣,你又何曾瞭解過她。」

    你何曾瞭解過你身邊的任何人。

    良久,萬鸞抱著一把琵琶重新回到他的面前,見他從自己的那句話後就一直呆滯在那一動不動,無盡的酸楚襲來,最後,也只得歎了口氣。

    她調弦用手撥了一個音,「要聽我把那首詩改編成的歌嗎?聽完我就走,算是離別歌。」

    離別。紫澤冷笑一聲:「是該離別,你一開始找我回來不就是想至我於死地嗎?不然何至於讓我灌下一杯又一杯的毒。」

    「是你的教我的,你說,水是一切劇毒物品的承載物。」萬鸞一邊調弦一邊回答。

    他的胃中傳來陣陣劇痛,本是無心牽掛生死的,但看著萬鸞那張妖嬈中帶著說不清的風情萬種的臉,只覺得時光又回到了自己發現她與顧西南背叛自己的那天,自己拼了命救紅衣而血洗十幾座城池的那天,自己意氣風發,與他倆結為兄弟的那天。

    他忽然覺得不甘心,不甘心讓他們左右自己!憑什麼?憑什麼!我明明比你們都強!什麼定不負彼此情誼?什麼一句話上刀山下油鍋?不負嗎?終還是負了!

    口中湧出的腥甜味被他強壓在喉間,起身一把將萬鸞手中的琴擲出亭外後,他的身子也開始忍不住的發抖,可她仍用那雙自己恨了十六年的眼睛無所畏懼的盯著自己,一如既往的囂張。囂張!

    琴丟了,音卻還繞在耳邊,她仍在笑,仍在唱,斷斷續續的歌穿入耳裡,有幾分蒼涼。

    「君子一生不負天——」她唱罷一句,只見紫澤在一旁聆聽著,嘴角不斷流出骸人的烏黑色的毒血。

    「君子一生不負天?呵呵,不負,為何不負?何為不負?」他喃喃道,「萬鸞,我覺得這句不好,該改。」

    他滿佈血絲的眼中有一絲偏執的狂熱,唇角卻勾出一抹冷魅的弧度,淡漠的臉上前所未有的興奮:「應該是,應該是……」

    他的手緩緩移向萬鸞雪白的玉頸,與此同時加大了力度,在萬鸞驚愕的瞳孔倒映下,整個亭子甚至於亭子外的一切物品都被火苗肆意的燃燒著,包括雪。她感覺到紫澤強烈紊亂的靈力中,竟有一絲不尋常。

    「靈帝.天佚!」她從喉間擠出這幾個字,整個人都癱了。靈帝.天佚!天佚!瑯嬛曾經的最強者也達不到的高度,他竟然在和自己同歸於盡時,又提高了一個等級!

    「萬鸞,」他沙啞著嗓子喊道。

    「天若負我天必滅!」

    補充知識:

    瑯嬛:傳說中天帝用來藏書的地方,借指仙境。瑯嬛大陸上的人們多以書籍上提供的方法修煉,故大陸稱為瑯嬛。

    瑯嬛大陸存於天地之間據有文字記載開始已有十萬六千七百七十四年,大陸上的人們都以修煉靈力為主,職業為禮靈師、樂靈師、攝靈師、御靈師與言靈師,修煉等級為靈者、靈士、靈師、亙靈師、靈王、靈皇、靈尊、靈聖、靈帝,每等級的初級階段統稱「入門」,而每級的最高境界分別為蒼澤、風軸、封土、鳴婪、炎源、易水、地伏和天佚,其中間共五階。靈者修為最高入門(以此類推)。屬性五行:金、木、水、火、土。

    瑯嬛大陸在最初時期分為四大種族:人,神,魔,妖。約六千七百年,靈獸從妖族潛逃,自立為獸族;再加之探索到的神秘海族,統稱六族,又稱六維天壁。

    六大種族按二十八星宿劃分領土,神居首位,獨佔東方蒼龍七宿;魔族跋扈,享南方朱雀七宿;海族神秘,隱居西方白虎觜參兩地;妖族靈魅,活動於北方玄武的斗、牛、女、虛、危五宿,後靈獸劃地,獸族占斗、牛。人族雖弱,但人口眾多,除占剩餘星宿,同時也遍佈所有星宿。

    瑯嬛大陸,強者為尊,勝者掌權,除獸族外,五大種族野心勃勃,紛爭不斷。繼三萬年前六界共主亡去之後,矛盾越發激烈。

    (注:靈師與亙靈師的最高級別同為風軸。)

    據歷史記載,十萬四千兩百多年時,,人皇顧城與妃蘇顏衍得一子,因其出生時直往西南方向望去,只見紫光沖天,為祥瑞之兆,故取名為顧西南。同年立為皇儲,其母封為皇后。十萬四千三百年左右,皇子失蹤不知去向,接著戰爭四起,人皇無暇顧及此事。

    其嬰兒實為冰封於妖族之地,只因其母蘇顏為妖,生子時根基動搖,孩子出生後異常虛弱,根本無法成長。只得尋得他人精魄,哺養修補靈力。此後時隔千年,顧西南終於得以成長。同年,妖後誕得一女,喚為萬鸞,其女出生時正值魔族聖主逝去,忽而靈力大增,妖後認為女必有大成,十年後遣其外出修煉。

    十萬五千四百一十二年,顧西南,萬鸞與紫澤相遇,結為兄妹,後一直結伴而行。十萬五千四百二十八年,三人決裂,紫澤失蹤,顧西南重奪人皇之位,萬鸞獨統妖、魔、獸三族,靈力修為靈帝入門,能與之抗衡的唯有神族三位靈帝修為的神族帝君。

    十萬四千四百四十四年,銷聲匿跡長達十六年之久的紫澤再次出現,同年,紫澤、萬鸞,亡。

    兩年後,人皇顧西南在統一獸族進攻妖族時,暴卒。

    瑯嬛皇天,我為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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