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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 後事 文 / 苗亦有秀

    不過數天,傅清揚十幾年沒減掉的嬰兒肥就消失了,雖然面色尚好,在外人跟前也表現得十分冷靜,可眼見的消瘦下去,還是能讓人體會到她的悲慟傷心。

    宮變那夜之後,梁太后就對外稱病了。

    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娘娘這是礙著名聲有損,沒大有臉見人。大家暗自腹誹幾句,該盡的禮節卻絕不敢少。雖不能當面拜見,那些孝敬依然流水般送往壽康宮。

    傅清揚幾次三番地求見,都被孫嬤嬤擋了下來,那張刻薄盡顯的老褶子臉板得一絲不苟,態度強硬地拒絕道:「太后娘娘鳳體違和,太醫特意囑咐了,閒雜人等不得打擾娘娘靜養,姑娘還是請回吧,老奴定會將姑娘的問候轉達給娘娘,等娘娘好些了,姑娘再來請安。」

    傅清揚不死心地往孫嬤嬤懷裡塞了個沉甸甸的錦囊,笑著道:「嬤嬤服侍太后娘娘辛苦了,這些給嬤嬤拿去吃酒……不知太后娘娘身子可好些麼,這麼多天都見不到太后,我這心裡怪擔心的!」

    孫嬤嬤冷眼看著她,將錦囊塞回她手裡,淡淡地道:「姑娘還是收回吧,老奴擔當不起!太后娘娘有上天庇佑,自會好轉,姑娘安心等著就是!」

    說完不再理會她,孫嬤嬤心裡一聲冷笑,轉身進去了。

    傅清揚當即氣個好歹,暗罵一聲老刁婆,真是什麼主子養出什麼奴才!

    梁太后閉門不出,不見任何人,傅清揚無奈,只得另想辦法。

    不光是梁太后稱病,皇上也病倒了。

    這番打擊太重,再加上皇帝身子本來就沉珂未去,這兩年芳嬪明裡暗裡又餵了許多傷身子的藥給他,表面瞧著雖然無礙,但終究是掏空了身子,傷到了根本。

    莊皇后無微不至地陪在他身邊照顧,湯藥擦洗不假他人之手,讓皇帝心裡感動不已。

    患難夫妻,真情流露。

    皇上歎了口氣,握著她的手道:「朕這一生,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立你為後!」

    莊皇后動情地望著他:「皇上是我的夫君,照顧你本來就是我應盡的責任。」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視線落到床頭案幾上厚厚一摞奏章,頭疼地皺起了眉。

    這兩天雖還強撐著上朝,可每日奏章堆積如山,以他現在的精力,實在難以批閱完全,不過幾天,便積了許多政事沒能及時處理。

    莊皇后體貼地扶起他,在他身後墊了個靠枕,笑著道:「若陛下信得過,這些奏章我念給陛下聽,陛下再批閱,這樣也能減輕些勞累。」

    皇上微微一笑:「朕如何能信不過你!算了,我這身體……皇后代朕批閱吧,不必多此一舉念給我聽,若有不好處理的,再來問朕!」

    莊皇后忙推辭道:「這如何使得?先不說後宮不得干政,就說我一個婦道人家,管管後宮瑣事還行,處理國家政事,是萬萬做不來的!」

    莊皇后這話,讓皇上心裡大為寬慰,對她的本分也更為滿意,不由想到什麼事都要橫插一槓的梁太后,縱使太后是自個兒親老子娘,日積月累之下,心裡的天平也漸漸傾向於莊皇后。

    莊皇后歎了口氣,狀似無心地感慨:「往日裡,還有大殿下幫著處理些政事,現如今朝中只剩下煜兒一個成年皇子……煜兒才幹雖然尚可,可到底年輕稚嫩,他一個人,領的職責有限,自然壓不住武百官。」

    皇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鬍鬚,沉吟道:「煜兒成家也有兩三年了,朕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一國儲君幫著先皇處理朝政了!罷了,朕老了,這天下,早晚都得交給年輕人!」

    莊皇后伸手掩了他的唇,嗔怪道:「陛下是萬歲,哪裡就能說老呢?不過是身子偶有不適,讓太醫們好生調理,要不了多久就能好的,可萬萬別說這些喪氣話!」

    皇帝笑了笑,拿下她的手牢牢握著,高聲對外喊道:「來人,宣杜卿!」

    路公公一直在外頭候著,聞言忙打發小太監去前頭將杜赫喊來,沒多久杜赫就被引了進去。

    杜赫救駕有功,連升三級,領兵部侍郎職,雖然沒有正式任命,但杜赫如此年輕有這般作為,前途已是不可限量。

    杜赫現在依然伴駕,皇帝擬旨還是常常喊他代筆。

    「……咨爾皇二子盛舒煜,聰明夙著,仁孝性成……自頃離明綴曜,震位虛宮,地德可尊,人神攸屬,式稽令典,載煥徽章,是用冊爾為太子。勉修令德,親賢納規,講學勤政,體恤民生,大小武諸臣協心輔佐,恪遵典,則保固易……」

    第二日早朝,立儲聖旨一出,百官立馬沸騰起來。

    盛舒煜跪地叩首:「父皇,兒臣何德何能,萬不敢擔此重任!」

    皇帝面色蠟黃,眼窩浮腫,虛弱靠在龍椅上,擺了擺手道:「無須多言,望你今後嚴修內外……」

    盛舒煜一而再再而三地謙虛推辭,架不住皇帝堅持和百官勸說,方接過聖旨。待欽天監擇吉日正式舉行冊封大典,就能正式搬入東宮。

    傅清揚自然前去道喜,強壓下心頭酸楚,笑容滿面地說:「這下子,姨母總算可以放心了!表哥一向才幹非凡,我早知道,儲君之位,非表哥莫屬的!」

    盛舒煜笑道:「謝妹妹高看!」

    莊皇后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喜悅,笑著關切道:「冊封大殿的朝服可準備好了?」

    盛舒煜點了點頭:「內務府全部人手連日趕製的,時間比較緊

    ,可苦了那些人了,皇子妃還特地賞了他們不少銀兩,也算犒勞他們了。」

    莊皇后笑著點頭:「如玉如今做事,越發周全了!」

    華如玉謙遜一笑:「有母后時常指點,我才總算沒那麼笨手笨腳,給殿下和母后丟臉!」

    大喜的日子,傅清揚也不好拿大姐的喪事開口,憋了許久,實在坐不下去,尋了個由頭就出來了。

    御花園裡秋菊已經漸漸凋謝,幾株山茶卻依然寒風中搖曳,鮮艷奪目,在滿目蕭瑟中,獨顯絕艷。

    傅清揚坐在水邊,夾帶水汽的風迎面吹來,寒冷入骨,卻又清透醒腦。

    「妹妹怎麼坐在這裡?水邊濕冷,別受了寒涼。」

    傅清揚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頭也沒回,聲音悶悶地道:「沒事,穿了大毛的衣服,暖和著呢!」

    盛舒煊在她身邊坐了,捏了把她的小臉歎道:「肉都沒了,手感差了許多,還是白白胖胖的時候可愛!」

    傅清揚翻了個白眼:「喜歡白胖可愛的,四哥怎麼不去養頭豬呢!」

    盛舒煊朗聲笑道:「豬哪裡有妹妹的伶俐活潑!」

    傅清揚心情不好,懶得和他吵嘴,瞪了他一眼,便鬱鬱寡歡地轉過臉,繼續發呆。

    盛舒煊默默看了她半晌,忽然出聲道:「還在為你大姐的後事心煩?」

    傅清揚點了點頭:「如今族里長輩不允許她葬入家廟,梁家又退了親……大姐姐去世多天了,再不入土,恐怕就……」

    盛舒煊微微一歎:「你們是如何打算的?」

    傅清揚冷冷笑道:「能如何打算?太后娘娘避而不見,承恩公府又急吼吼退了親!咱們傅家再沒臉,也不會上趕著去攀親!再說,我也不樂意大姐姐成為梁家的人,免得死了都不得清淨!」

    盛舒煊皺了皺眉:「如此說來,你不想你大姐入梁家門,他們退親不是正好?」

    傅清揚搖了搖頭,歎道:「哪裡這般容易?被退了親,大姐姐名聲如何不受損?族裡現在連個容身之地都不肯給大姐姐,祖父的意思是人死如燈滅,他去找一處庵堂,捐些香火銀子,讓大姐姐安葬那裡。」

    盛舒煊挑了挑眉:「你不同意?」

    「當然不同意!我怎能忍受大姐姐死後不得安寧?」傅清揚傷感歎道,「生前,大姐姐為這個家操心良多,卻不得善終,如今不在了,我又怎忍心讓她隨便安葬,孤墳一座,不得香火繼承?」

    盛舒煊沉吟許久,忽然開口:「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傅清揚立馬轉過臉看著他。

    盛舒煊微微一笑:「我救駕有功,父皇說要賞我,一時半會兒的我還不知道要什麼好……既如此,不如我去找父皇求個情,准許她的後事交給你料理!」

    傅清揚驚喜地問:「可以嗎?」

    盛舒煊點了點頭:「想必父皇不會拒絕於我。」

    傅清揚心頭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感激地道:「四哥,大恩無以為報,將來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我能做到,絕不推諉!」

    盛舒煊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忽然笑道:「傻丫頭,四哥幫你,不需要你刀山火海的來回報……以後,若四哥有難,還望妹妹看在今日情分上,幫四哥一把!」

    傅清揚沒有多想,立馬鄭重點頭道:「四哥放心!」

    盛舒煊如今在皇帝跟前很得臉,尋個莊皇后不在的時候,來給他請安,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引得皇帝好奇笑道:「煊兒今個兒這是怎麼了?以往最直爽不過的,這會兒有什麼事,竟讓你也吞吞吐吐起來?」

    盛舒煊撓了撓頭,瞅著四下無人,滿臉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是有件事兒,想煩請父皇幫忙呢。」

    皇帝這下真是來了興趣,好奇笑道:「哦?究竟何事?」

    皇帝現如今最看重的莫過於他,對他心裡頗多虧欠,總覺得他年幼喪母,小小年紀就遠赴沙場,又立下如此功勞,難得的不驕不躁,便多了幾分慈父心腸。

    盛舒煊臉皮微紅:「是這樣的,父皇知道,傅家大姑娘在那晚被反賊誤傷,梁家立馬翻臉悔婚,現在大姑娘不得好生安葬,清揚妹妹悲慟非常,為她姐姐的後事著急心傷……兒子瞧著,挺不是滋味的,想著幫妹妹一把,就來求父皇恩准,將傅姑娘的喪事,全權交給清揚打理好了!」

    皇帝饒有趣味地看著他,意有所指地笑道:「人家家裡的私事,朕可不方便過問吶!」

    盛舒煊急了,跟個真正的毛頭小子一般道:「清揚妹妹說起來還得喊您一聲姨丈呢,又不是外人,怎麼不方便過問了!」

    皇帝撲哧一樂:「你啊你啊……老實說吧,怎麼對人家的事兒這麼上心呢?」

    盛舒煊立馬嬌羞無限地垂下頭,五大三粗的塊兒頭,真難為他做出這般小少年的稚嫩表情,小聲嘟囔道:「誰上心了……好嘛好嘛,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父皇!兒臣和清揚妹妹自小一道玩大,很有些情分在,這些年兒臣在外領兵,倒是時不時會想念妹妹……原本還不知道為什麼,只當是兄妹情深。可這次回來,看妹妹已經初初長成,小丫頭亭亭玉立的,心裡很是……」

    皇帝哈哈大笑:「難得你小子也有如此忸怩的時候啊!罷了罷了,少年慕艾,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是開竅的時候了!清揚呢,也算朕看著長大,又有皇后親自教養,品性上自然沒話說!算

    你有眼光!既然你對她有意,朕就給你們賜婚,等過兩年那丫頭及笄了,再正式行禮……」

    「不不不……」盛舒煊連忙推拒,「父皇恩情,兒臣心領了!只是妹妹如今年紀還小,貿然賜婚恐怕嚇到妹妹了!而且兒臣不日又要出征,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何苦耽誤人家年華……」

    皇帝不滿地搖了搖頭:「能嫁給朕的皇子,是她的福氣,哪裡說什麼耽誤不耽誤!」

    盛舒煊苦口婆心地勸道:「父皇,兒臣年紀也還小,如今不過剛剛有了好感,還想著多觀望觀望……再者,現如今宮裡發生這麼多事,芳嬪剛剛過世,大皇兄又……貿然賜婚,恐外頭又要傳些不好聽的話來!父皇好意,兒臣銘記在心,待兒臣此次出征凱旋,再請父皇賜婚,豈不是更美?」

    皇帝想了想,只得點頭歎道:「行了,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朕管不了那麼多!既如此,朕就將西山的影梅庵賜給清揚,讓她大姐可以在那裡享受後世香火供奉。」

    盛舒煊大喜:「謝父皇恩典,兒臣這輩子的幸福,就全賴父皇隆恩了!」

    皇帝搖頭笑歎,指著他罵了幾句,兩人頗有些尋常父子間的溫情流露,讓病中的皇上心裡更加喜愛於他。

    不過皇帝難免精力不足,說幾句話又睏倦起來,盛舒煊服侍他躺下,方輕手輕腳地退出。

    一出宮,盛舒煊臉上憋出來的少年嬌羞全然不見,鎮定自若地上了馬,往安定侯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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