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帝女哀歌之誅心淚

正文 第二二一節 如你所言,刀山火海 文 / 文昌君

    阿繼茫然的眼光如同這樹林中的影子一樣斑駁陸離。

    阿繼的聲音聽起來如同陌生人一般疏離:「為了燕鶯,我可以做任何事。」

    這句話,相當於不答而答了。任何事,包括殺了我嗎?為了我而殺了我,阿繼的這番話,當真令我毛骨悚然。

    四下默然中,一個清越的聲音說道:「我也可以。」

    我側首看著紀雲琅,卻無法分辨他的語意,究竟有幾分是在回應對方,又有幾分是真意。

    「你今日若傷了她,我自有辦法百倍加還於你。」紀雲琅續道。

    我看著四周劍拔弩張的侍衛,生怕什麼時候便會有人從何處射出一支冷箭,於是伸手拉了拉紀雲琅的衣袖,讓他不要多說,以免激怒了這些人。

    阿繼卻大聲說道:「燕鶯,你看清楚!」

    我回過頭去,看見阿繼正挺劍指著紀雲琅,神情激動:「你看清楚這個人!你好生想清楚,他是如何對你!你看看你眼角的傷疤,你看看你頸上的傷疤,你看看你這一身的風塵僕僕,你看看你那原本毫無憂患的臉上,如今有多少風霜的痕跡!你莫要忘了你這一切都是因誰而起,都是拜誰所賜。他根本是在騙你,他不可能會為了你做任何事。甚至於最簡單的保護,他都沒有給你。」

    我無法開口置評阿繼所說的這些事,因為捫心自問,我自己何嘗沒有因為阿繼所說的這些理由,怨過紀雲琅呢?只是我跟紀雲琅之間的事情,終究不是他對我好與不好這麼直觀的道理,阿繼看到的太過簡單,而那些複雜又隱秘的,我卻沒有辦法告訴他。

    我只能以更大的聲音壓住阿繼的話,大聲說道:「阿繼,不清楚的是你。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思想,就來無端橫加干擾我的生活。」

    「那麼他呢?」阿繼打斷我的話,「他卻懂得你的思想,然後給了你想要的生活嗎?」阿繼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燕鶯,不是我要強行改變你的生活,你不知道……我……我知道,你再這樣跟他下去,終有一天,就要將性命送在他的手上!」

    心中一震,不知道阿繼的這句話,是真的意有所指,還是無意說出口的。

    我不由自主地便聯想到了誅心血淚,雖然這是南國酈國的一種失傳的秘術,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阿繼幾乎沒有知道的可能,但然後我便跟著想到,阿繼,也曾是一個跟誅心血淚有關的人。

    無名的誅心血淚,受益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便是阿繼。這件事情,我曾聽紀雲琅跟馮大人在宮北的松樹林中私下商議過,也曾在前幾日在營帳中聽馮大人親口跟我提起過。

    那麼,或許阿繼,也知道這件事,也知道我要救無名的事情嗎?

    可是這一番推測,我卻不敢說。說不定阿繼本不是特指這件事,卻被我說了出來,以致橫生枝節。

    我只是抑制住心中的種種想法,緩緩搖頭道:「阿繼,怎麼會呢?你放了我們,我回到酈國,定然會安然過活。今日若非你將我們圍在此處,用這些長矛利箭將我圍起,我又怎會有什麼性命之憂?阿繼,你回去吧……」

    阿繼的情緒再一次激憤:「如果紀雲琅真的會對你好,我又怎會不辭萬苦籌劃這一切!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鞏固他的皇位,他根本不會對真心對你好的?」

    我無計可施,實在不知道怎樣勸慰這樣的阿繼,卻聽紀雲琅靜靜說道:「你要我怎麼做?」

    「你如今做什麼,都已經太晚了。」阿繼說道。

    紀雲琅卻只是固執地問道:「你要我怎麼做?」

    阿繼森然注視著紀雲琅,語聲中也透出寒意:「不是我要你怎麼做,是你應該做什麼!紀雲琅,你覺得你現在,還可以做什麼?還可以為燕鶯做什麼?」

    「任何事。」紀雲琅說得簡單而篤定:「只要你讓她回到酈國。」

    「你沒有跟我提條件的餘地。我是說,我不讓她回酈國,你也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嗎?」阿繼凌厲地反問。

    「刀山火海,在所不惜。」紀雲琅說得堅決,「這不是我向你提什麼條件,而是,你應該尊重她的選擇。」

    眼看著兩個人的話越說越僵,已經完全不是我能掌握的餘地,我急忙喊了紀雲琅,又去阻止阿繼,可是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都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只顧著相對而視。

    「好,如你所言,刀山火海!」

    這是阿繼最後丟下的九個字。

    然後,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已經脫離了我能夠聯想到的,最豐富的幻像。

    平地而起,一把把刀刃或寬或窄、或長或短,刀鋒卻是一般無二的鋒利的匕首、大刀、長劍,刀頭的鋒刃朝上,被埋在了地上。

    森森的寒刃映著一道道或粗或細的陽光,發出耀眼攝目的冷光,灼灼逼人。

    哪怕周圍是這樣悶熱的溫度,我卻覺得脊背發冷。

    無論我怎麼大聲呼喊,怎麼阻止、哀求或者斥責,阿繼都如同一尊巋然不動的岩石像。

    我撿起地上的長劍,卻被紀雲琅伸手攔住。我拉著紀雲琅的衣襟,低聲說道:「紀雲琅,我隨阿繼到大迎去!你……快點走吧!」

    紀雲琅只是微笑著溫然搖頭,溫聲說道:「這已經不是你以前認識的阿繼了,你不能隨他到大迎去。」

    背後刀刃輕輕碰到的聲音讓我的心也忍不住為之輕顫,我的聲音也如同那些顫動的

    寒刃:「紀雲琅,你走吧……」

    紀雲琅只是搖頭:「事到如今,我怎能捨你而去。我一定會設法,讓你安然回到酈國的。」

    驚懼恐慌間,我的腦中忽然靈光一動,我拉著紀雲琅的臂膀,凝視著他低聲說道:「紀雲琅,你是不是……是不是擔心我就此跟阿繼走了,無名就……無名就無藥可救?」

    我將自己的雙唇湊近了紀雲琅一點,雖然害怕卻仍是鄭重地說道:「你放心,你放心,等你回到軍營,你讓人送無名……送無名到大迎的軍營中找我。不管怎樣,我都會……都會救了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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