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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一零節 紀雲琅,你不能死 文 / 文昌君

    我又道:「那咱們是不是要想辦法,把它帶走?」紀雲琅仍是輕輕點頭。

    我伸手輕輕觸碰那雪,著手生溫,竟無絲毫涼意,溫暖的觸覺跟那紅艷艷的顏色,倒是十分相配。

    不知為何,我忽然感覺,指尖的溫熱,便是紀雲琅血液的溫度。然後我又一次想到了紀雲琅將匕首插進胸口的樣子,想到了我渾身無力地找到紀雲琅,看見他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裡,自己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口的感覺。

    那個時候……

    若是我聽不到紀雲琅的鼻端還有呼吸,若是我碰到了紀雲琅的心臟已經不跳……

    我忽然覺得背上一陣寒冷,不敢再往下想。可是內心深處的念頭,卻是壓制也去不掉。若是紀雲琅死去了,那我,也不必再等到明日。我想我應該會拚命帶著紀雲琅下山,用我的誅心血淚,救活紀雲琅。但也說不定我是會在悲慟之下,立刻自盡殉夫。

    可是,紀雲琅啊,我拼上性命愛著的紀雲琅,卻用他的性命,愛著別人。

    雪色晶瑩透亮,紅光熠熠。我從邊緣撥開那些瑩白的雪,想要盡量將那花一樣的雪完整露出。

    終於,染血的雪整個露了出來。

    比起之前看到的更美,因為此刻看來,這更像是一朵荷花的形狀。

    歡喜,悲傷,驚奇,惶然,猶豫。

    或許我的命,可以活得更久,可是我心裡,卻是更加難過。因為若是我為救無名死了,紀雲琅還會永遠感念著我,可是如今紀雲琅自己救了無名,我,今後還算什麼……

    我心中各種複雜的情緒讓我覺得忐忑,但是一邊一聲不吭的紀雲琅,卻又似乎是在暗示我,我的舉動是正確的。

    我再看紀雲琅一眼,然後果斷地伸手,將已經顯露形狀的荷花輕輕托起。

    接下來的情景,讓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托起的染血的雪,就在離開雪地的一瞬間,變得晶瑩剔透,如同水晶。

    只是這荷花一般的水晶,從裡到外,都帶著鮮艷的紅色。如同血光。

    那紅色的水晶被我托在指端,似乎有溫熱的血液汩汩從我的指端流過。

    身上的寒意越來越淺淡,終於週身都只剩下了溫暖。而那種無力的感覺,也已經隨著身體的逐漸溫熱消失不見。

    而那本來明艷的紅光,卻是越來越淺,越來越淡,終於漸漸地,我的指尖,只剩下了一朵冰雕般的透明的荷花,然後,又在一瞬間,隨著最後一絲紅光的消失,變成一把蓬鬆的散雪,簌簌落下。

    這個過程並不算短,而我也早已經隱約感到了不安,且不安的感覺也漸漸變得更明晰,我早已經知道眼前正在發生著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應該阻止,只是,我整個人都像是被定在了那裡,只能默然接受這那荷花的變化,體會自己身體的變暖,卻無力阻止。

    終於,冰碎為雪的那一刻,我的身子微微一動。

    我知道,我已經可以活動了,但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我迅敏地回身去看紀雲琅,我感到自己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力氣,就像平日裡的我一般敏捷又矯健,似乎從未受過傷,從不曾體會過什麼是無力。

    可是,我眼前的紀雲琅,面色蒼白,虛弱地像是,快要死去。

    我心裡早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卻又無論如何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的情景,更想不通紀雲琅為什麼會這麼做。

    我失聲哭道:「紀雲琅……」

    紀雲琅的手緩緩抬起,平日裡看起來白皙、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此刻卻是指尖輕顫,如同過立秋季節垂死撲閃的蝶翼。

    我撲在了紀雲琅的懷裡,嗚咽道:「紀雲琅,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紀雲琅。

    這難道不是要,用來救無名的嗎?

    怎麼終究,滲透到了我身上!

    紀雲琅的手指輕輕落在我的發間,聲音飄忽,如同即將遠去:「是我……對不起你……」

    我的眼淚直想大顆大顆往下滴落,可是紀雲琅衰弱的樣子卻使我不得不咬緊牙關,壓抑自己的情緒。

    可是情緒,並不是你想要壓抑,就可以壓抑。

    就像答應北邊金烏國的一座火山,儘管歷代都有巫師畫上符咒鎮壓,它還是會在人們預料不到的某個時候噴發。聽說上一代金烏國的國王甚至調動了無數工匠為奴役,搬走了半座山的山石,想把那火山口擋住。

    然而這樣的辛苦最終仍是一場徒勞,強行抑制的結果不過是下一次火山噴發的時候,將火山口堆積的半座山的山石一併掀起,再狠狠拋落,而那些被熔得滾燙的山石,有著比熔漿更兇猛的破壞力。

    正如我,拚命壓抑,卻擋不住那一種強烈的心痛與沉重的不解。

    終於,一聲嘶喊如同蒼狼的悲鳴,劃破了這雪山頂峰天與地之間的沉寂。

    我抬頭看見月亮恰好西沉,落到了一片陰翳的雲堆裡。

    一如我的心境。

    耳邊,卻是紀雲琅微弱的笑聲:「也好,省得我再費力氣……」

    我愕然不知所云,卻看見紀雲琅的手裡,捏著一個小小的響箭,這種東西,彈上空中會發出嗚嗚鳴叫,軍

    營裡常用來召喚人手。

    隨後,是一群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酈國侍衛,他們躬身行禮,然後帶了我跟紀雲琅下山去。

    在我健步如飛的時候,紀雲琅伏在一個高大健壯的侍衛隊長背上。我有滿腹的言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紀雲琅身上披了厚重的狐裘,下山的路溫度也是越來越高,卻擋不住紀雲琅的臉色,越發蒼白,不用觸碰也能感到,是在逐漸冷去。

    我只能不停地喊一聲紀雲琅,與他說一些無趣無味的話,東拉西扯,只希望他不要就此沉沉睡去。

    紀雲琅的回答簡單到近乎於無,而後終於沉默下去,不再回答我關於「有沒有見過帶腿腳的蛇」和「有沒有見過四隻腳的雞」這樣的問題。

    我慌亂無已。

    托著紀雲琅的袍子哭道:「紀雲琅,你醒醒啊,你不能死。你還沒有看見無名醒過來,你答應我還要說你跟無名之間的故事……現在什麼都沒有,你就這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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