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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零八節 血光(下) 文 / 文昌君

    光線不算明亮,但我已經認出,紀雲琅胸口的那柄小刀,正是酈國將領戰袍腰間的衣袋裡,隨身配備的匕首。

    刀刃與刀柄鑄成一體,刀身長而刀柄短,最適合貼身收藏,近身搏擊。

    刀子在清冷的月輝下泛著銀色的光,刀柄上雕刻的那些曲折古奧的花紋則呈現一道道銀器特有的黑色。

    仔細檢視,刀子入體並不很深,但是傷口流出來的鮮血,不但染紅了紀雲琅的衣襟,而且流在雪中,一片鮮紅。

    我小心剝開紀雲琅胸前的衣衫,露出肌膚,一隻手按著他的胸口,一隻手準備拔刀。

    這一刀的位置,正對著心臟,我的手幾次伸出,又幾次縮回,似乎那刀柄是一塊燙手的火炭,不敢觸碰。

    手心早已經握著一把汗水,指尖在弱光下微微顫抖。

    紀雲琅的氣息雖然微弱,卻一直保持著清醒,他對我微微一笑,溫聲道:「你放心,我……死不了。」

    我看了紀雲琅一眼,心中稍覺安穩,卻因為屏著一口氣,所以不敢答話。深深呼吸,我終與迅速伸手,以最快的手法,將刀子拔起。

    溫熱的血液湧向我的手,我全身上下越發無力,卻仍是使出最大的力氣,按著傷口,捂上帕子,再用腰間的錦帶,緊緊將傷口裹住。

    紀雲琅的臉色蒼白已極,我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紀雲琅的臉,卻忽然看見月光下自己的一雙手染滿血跡,而那種紅色披著月光,竟顯得格外醒目,格外耀眼,格外鮮艷。

    帶血的手,帶血的刀子,受傷的紀雲琅……

    好似,是我屠戮了紀雲琅一樣。

    能看見紀雲琅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我心中稍稍安定,用嘴唇試了試紀雲琅的額頭,所喜還是溫暖的感覺,並沒有因為失血而冷去,一口氣略鬆,忽然整個人都覺得搖搖欲墜。

    不知道為什麼,真的,好累。

    這絕不是因為我曾受了傷,也不是因為在軍營中連日勞碌,更不是因為我爬上了一座極高極險的山峰,而是,在月至中天的那一刻,在我感受到了紀雲琅的那一刻,突然,我就已經渾身乏力,如同虛脫。

    而月至中天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一陣痛楚,想必,也正是匕首,刺進紀雲琅胸膛的那一刻。

    對於這中間的種種微妙聯繫,我實在思索不透。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我的生命來自無名的誅心血淚,而無名的生命得自於紀雲琅的精力,紀雲琅受了傷失了血,我,應該會覺得無力吧。

    那麼,一直以來,我跟紀雲琅之間的那種所謂的心靈感應,也是因為我們之間的共通——無名嗎?若真是為此,那麼我一直拿來安慰自己的,我跟紀雲琅之間這些抹不去、撇不開的感應,卻原來也是這般的可憐又可笑了。

    可是,每次我為紀雲琅心動時,紀雲琅因為我的心緒而痛楚時,無名,都是好生呆在那裡,安然無恙啊!若我們之間的關聯是因為無名,那麼無名,怎麼可能一直是一種毫無感覺的神態?

    我頹然坐在一邊,這些想法在腦中盤旋片刻,再也無力去細細分辨。

    我用雪擦去手掌上的血跡,看著那些從我掌中簌簌落下的白雪,已經被染成了鮮艷的紅,落在地上,竟是分外醒目。

    我不由得一怔,盯著那些雪細看,腦中忽然一個激靈,忙忙探身,輕輕挪來紀雲琅的手臂,去看他之前落在雪地上的那些血跡。

    是的,是的,難怪我看到紀雲琅衣襟上的血色,難怪我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色,總是隱隱感到奇怪卻又不知道為何。

    直到我看見紀雲琅流在地上的那一片血跡,我才恍然驚覺。

    在月光隱去、一片黑暗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一片紅光,正是我心中的感應和那點紅光,告訴了我紀雲琅的準確位置。

    可是,明明是一片黑暗,星月無光,連白雪都變得黑沉,我又如何能看到血跡的光芒!

    然而,眼前的情境,卻分明在提醒著我,就是地上的這一片血跡,在暗夜中發出了紅光,正是這地上的這一片血跡,在暗夜中發出了紅光!

    流在地上的血並不多,卻是一片十分規整的圖案,而且,並不僅僅是一個圓或者一個方那樣簡單,而是,蔓延伸展,如同一朵花一樣。

    我心中已經隱隱感到了什麼,紀雲琅今日前來的目的,就是為此。可是究竟為何會這樣,我卻不知。

    我一面還停留在那種震撼中久久不能平復心情,一面急急設法,弄醒紀雲琅。

    好在紀雲琅的昏暈只是暫時,他更像是沉沉睡去了一樣,聽到呼喚,眉心緊皺,不久便醒過來。

    我驚喜交集,忍不住再度哽咽,只是想到紀雲琅剛剛清醒,決不能再有什麼心緒波動,故而強忍激動之情,勉力微笑:「紀雲琅,你……你醒了。」雖然是極力克制自己,然而聲音還是止不住顫抖。

    紀雲琅的嘴角噙著微笑,雖然臉色蒼白,臉上卻是一片風輕雲淡、鎮定自若的神情,彷彿受傷倒地、胸口中刀的人不是他,而他只不過是一個高超逸的山林逸士,中夜來到這白雪覆蓋的山巔,只為賞月。

    「你看見了嗎?」紀雲琅搭著我的手,看樣子準備坐起來。

    「看見什麼……你說的是……」我略一猶豫,隨即想起了地上那片血跡。

    「什麼……樣子……」紀雲琅迫不及待地起身,卻沒料到我也是與他一般地虛弱無力

    ,我又害怕紀雲琅將胸口的傷口掙得破開,兩人掙扎許久,我方才將紀雲琅的身子扶起。

    紀雲琅起身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扶著他避開了那片血跡。

    所以等我凝目再看時,那片血跡仍是之前的樣子,形狀規整,似是一朵花。

    只是,似乎更加紅艷,更加通透了一些。

    那紅光似乎帶著某種懾人的魔力,攫住我的目光,讓我的視線,久久不能移開。

    一邊卻傳來了沉重的歎息,帶著深深的無奈與蒼涼,我心中微驚,如同從夢中驚醒一般,愕然將目光從地上移到了紀雲琅的臉上。

    紀雲琅怔怔地看著天空,似是在出神,又似是從來不曾見到那地上的異端一般。我亦抬頭,月亮前是如煙如霧般的稀薄雲層,將月輝圍起,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神秘。

    然而月亮再美,終究不若這紅光神奇,我深信紀雲琅今日此行的目的便是為此,而且他方才亦是那樣著急地要看,卻不知為何片刻時間,他便對這紅光置之不理,甚至,是接近漠然的態度。

    我忽然又想起了方才紀雲琅的那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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