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帝女哀歌之誅心淚

正文 第一八零節 毓德大將軍 文 / 文昌君

    酈國邊境。

    草原上早已經長滿了青草。白馬載著我從青草地上如風般掠過,我甚至可以聽見因為疾馳激起的風,在耳邊不住地呼嘯。

    如同嗚咽。

    只是我的滿頭長髮早已經被束起,嚴密而又穩妥地藏在沉重的純銀頭盔裡。

    再不復那一段路,那一段我和紀雲琅一起,走過的路。

    頭髮不再被疾馳激起的風托起,那一根根自由自在如同精靈的髮絲也不再在風中展翼飛翔。

    天未破曉我們便又開始了一日的征程,因為算定今日,大軍可以到達北邊境。

    我連日來都是將士的打扮,身上的鎧甲與頭上的銀盔沉甸甸的,卻沒有讓我感到太多不習慣。

    這種冰冷而堅實的外衣,護著我後背上的、左肩上的傷,竟讓我有一種分外的安全感。

    伴著黎明前的星曦梳起長髮的時候,我想到了無名,想到了徐阿姆,也想到了跟著我到酈國的那些丫鬟們,那些曾幫我梳過頭、盤過發的人們。

    我也想到了紀雲琅,想到了他為數不多的幾次將我擁在懷裡,而他的手,也曾從我的長髮上輕輕拂過。

    離開了他們,離開了處處溫香處處錦繡的皇宮,我便以另一種姿態,告別了深宮中那個錦衣繡服的皇貴妃。

    只是手指觸過髮絲,心中卻不能不蕩起一陣漣漪。

    曾有在大迎傳播佛法的酈國的僧侶,將頭髮稱作煩惱絲。我當時曾問過我瑞福宮中的女官無名,沒有頭髮就沒有煩惱,那為什麼那些自然禿掉頭髮的人,還有不開心。

    那時候無名剛到我宮中不久,聽了我的話只是怔了半晌,方才呆呆地說,奴婢不知道。我看著無名發愣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我心中暗想,果然堅持讓徐阿姆留下無名在瑞福宮,是對的。然後我拉著無名的手說,走吧,我領你去看那些和尚講酈國的故事去。

    那個時候的無名就是那樣,總是有些呆,永遠都沒有話說,可是只要她跟著我,我就永遠不會覺得寂寞。

    可是那個時候的無名,我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這是我馳騁在草原上的時候,想到頭髮而產生的一些心情。然而我的煩惱跟頭髮沒有關係,煩惱只是在心裡。

    夏日的曙光也帶著不低的溫度,照在鎧甲上反射出熠熠的光芒。

    我看見了兩國之間連綿的雪山。

    而雪山掩映的地方,我聽到了聲響。

    那是兵刃交接的響聲,那是衝鋒陷陣的嘶喊。

    有將士受傷的痛呼,有戰馬垂死的哀鳴。

    我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漸漸開始變熱,我彷彿已經看到了血光與廝殺,和一個個前一刻還升龍活跳的將士,下一刻流著鮮血倒下。

    白馬甚有靈性,聽到我微微發顫的馭馬聲,四蹄猶如不沾地一般奔馳踏颯。

    ……

    在路上早已經得到探子的情報,敵兵勢大。

    一次一次的情報讓我一次一次地更加心驚,到底大迎是謀劃了多久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一舉出動十三萬大軍,來攻打酈國呢?

    是的,大迎的十三萬大軍,還有靺鞨一萬人。

    而我和幾位大臣從酈國帶來的兵馬,只有七萬。

    朝中剛剛發生大變,京城不能沒有兵力。商量後我們還是留下了汾陽王手下的三萬軍隊,保衛國都。

    敵兵十四萬人,我帶了七萬。

    真是可笑,我居然也要用敵兵兩個字,來形容大迎的士兵們了。可是自古以來,那些忠誠於自己腳下故土的人們,無不是將那些侵略者、進犯者稱之為敵人的。

    酈國不是生我養我的故國,可大迎,卻真的是進犯侵略的敵國。

    數日以來,抵死對抗敵軍的酈國邊境的守衛,據報已經剩下了不足萬人。

    守邊的將士們只是憑著一顆以死報國的決心,依靠關口地勢上的便利,抵死守國。

    明知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我們不能退縮。

    就在昨日晚上,我們得到探子最新最準確的情報,說對方的軍隊共總有十四五萬的兵力。右將軍麾下的一名領著八千士兵的將領忽然心生怯意,伏地對我說,大迎的軍隊向來十分厲害,而靺鞨人上戰場更是以一當十,敵軍的十五萬相當於我軍的三十萬,以寡敵眾,酈國已經沒有勝算了,請將軍派人召集軍隊支援,一面帶領大家後退,等到了援軍再來吧……

    那個將領的話沒有說完,被我揮刀斬死在了營帳前。

    前進了我們還有一些指望,後退,那不等到明天的太陽出來,我們就都命喪於此了。

    我舉著刀面向七萬士兵,他們的陣勢那麼大,我甚至看不到最邊,而為了不暴露動向我們點起的寥寥幾個火把,也照不清他們的臉,我只是用最堅定的目光看著前方,沉聲說道:「誰不願意保衛國土,再生臨陣畏懼之心,莫怪我手中的刀太過鋒利。」

    馮大人臉上的神色如同這群山頂上的冰雪一樣堅毅,他對我躬身行禮,然後朗聲說道:「臣馮尹誓死保衛國土。」

    然後是將軍們和侍衛們紛紛躬身,誓死保衛國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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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廝殺戰鬥的轟轟聲響越發清晰,我的耳鼓都被震得生疼。

    轉過最後一個山坳,前面就是征戰廝殺的地方。

    激昂的號角、澎湃的戰鼓、奔騰的馬蹄,這種種令人心潮激動的聲音,卻都掩不住戰士們受傷時候的痛呼。

    那一聲聲呼喊在我聽來,越發清晰入耳。

    人們受傷的時候,疼痛的時候,叫喊聲都是一樣,分不出是大迎人,還是酈國人,或者是靺鞨人。

    就像人們高興的時候,大迎人、酈國人和靺鞨人,笑聲都是一樣的開心爽朗。

    生存的地方雖然是不同的草地山河,生活的人們卻都是一樣的,一樣的高興,一樣的悲傷。

    九個月前我生活在北邊的大迎,九個月後我是酈國的皇貴妃,我曾與這國境兩邊的子民,都有過一樣的生活。

    這樣的廝殺,讓我心如刀割。

    一位隨我出征的將軍在戰馬上對我抱拳說道:「請大將軍留在中軍營帳,末將等先去應援。」說罷便欲縱馬前行。

    我掛帥出征,為北征的主將。為了不令我以皇貴妃的名義出征有所不便,幾位大臣倉促間給我加贈美號,毓德大將軍。

    我催馬前行,攔在了他的馬前,大聲說道:「安北將軍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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