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1768年:大恐慌

正文 第17章 翠花 文 / 梁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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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賈知縣到趙記茶館微服私訪以後,臨城百姓的生活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臨城的大街小巷都張貼著佈告,提醒他們一定要提防外來的和尚、道士和乞丐,一旦發現他們有什麼詭異的舉動,務必扭送到縣衙,如若有人膽敢窩藏,黨惡朋奸,一經報官,嚴懲不貸。

    石匠、木匠、泥水匠都沒有活幹了,有的家裡寧願房屋透風漏雨也不敢請他們來修葺,擔心引狼入室,稍微一疏忽,這些懂邪術的傢伙就會在自家房樑上偷放破瓦片、斷鋸,鑿開地基,往裡面藏泥人、牛骨頭之類的東西。

    運河上的幾座石橋本來正在修繕,也不得不停了工。石匠們第二天醒來準備幹活,卻發現他們打好的樁子昨天晚上被人澆上桐油一把火給燒了。

    他們幹完活,再去以前常去的飯館吃飯,掌櫃的都板起臉來不願意搭理他們,有的人還在店門口豎起寫著「石匠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幾天以後,活是沒法干了,他們只得收拾收拾工具和行李回家了。

    蔣捕頭比以前更忙活了。

    賈知縣到趙記茶怪私訪後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派人把蔣捕頭叫到了書房。

    「老蔣呀,昨天在茶館的事你也知道了,那位仁掌櫃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蔣捕頭趕緊點頭應承,連聲稱是。

    「老蔣,這位梁六爺是不是經常回臨城?」

    「回稟大人,梁六爺先前在省城的時候是很少回咱們臨城的,如今聽說他已經隨著巡撫大人入了京城,想必回來的機會是更少了。」

    聽蔣捕頭這麼說,賈知縣不由地臉上流露出幾分失望。蔣捕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接著說:「這事也得兩說。先前六爺不回來,估計是因為梁五爺還活著。現在五爺死了,家裡又沒有子嗣繼承這麼大的家業,梁六爺公務不繁忙的時候,抽空回家看看也不是沒有可能。」

    蔣捕頭話音未落,賈知縣從書案後面的太師椅上騰地站起來,然後倒背著雙手,在書房裡踱來踱去,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老蔣呀,梁五爺乃是我臨城有名的士紳,平素行善積德,深孚眾望。我來到這臨城,在街上私訪的時候,時常聽到百姓們感慨唏噓梁五爺的事情,本官以為梁五爺的案子應該差個水落石出才對。我昨天回來以後,把書吏找來,讓他把梁府發生的幾樁案子給我說了說。我聽說這些案子你都跟著辦的,本官覺著其中疑點甚多。這些事情你怎麼看?」

    蔣捕頭聽賈知縣這麼問,他心裡咯登一下子。他在縣衙抓差辦案二十多年,知道梁府發生的這些事情裡面有很多蹊蹺,但是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也深知這官場的規矩,上司吩咐過的事情遵命辦理,需要迴避的打死也不管。

    蔣捕頭起初沒搞懂這位年紀輕輕的知縣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這會他心裡如同明鏡似的,他知道賈知縣想趁機找到真兇,以此討得梁六爺的歡心。如今梁六爺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像賈知縣這樣的七品小吏,如果沒有棵大樹依靠著,想出人頭地,那可就漫漫無期了。

    但是蔣捕頭隱隱覺著,當時劉知縣草草宣佈結案,應該是得到梁六爺暗自允諾的。現在這個新來的賈知縣冒冒失失地想再趟這渾水,是福是禍很難說。

    想到這裡,蔣捕頭只得故意裝作糊塗,傻傻地說:「回稟賈大人,梁府的這案子是您老的前任劉知縣,也就是現在的東昌府劉知府親自過問的,小的只是跑跑腿,幫襯著問問,都怪小的愚鈍,實在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蹊蹺?」

    賈知縣咳嗽一聲,潤潤嗓子,他本想高談闊論一番,但是滿肚子的話湧到嗓子邊,卻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稍作沉默以後,他皺著眉頭,衝著蔣捕頭擺了擺手說:「那就算了吧,其中玄機太深,本官想講給你聽,你也聽不明白。你抓緊去趟翠花家,看看她們家是不是有什麼異常之處,仔細查訪,回來報告給我就是了。」

    從賈知縣書房出來以後,蔣捕頭到了趙記茶館,找老趙打聽翠花家在哪裡住。老趙以前聽梁五爺說起過,說翠花家是城東崔家莊的。蔣捕頭騎著馬,打馬如飛,很快就到了城東二十里外的崔家莊。

    到了莊裡,他先去了保長家裡。保長看見蔣捕頭來了,趕緊把他讓到屋裡,一邊噓寒問暖,一邊端茶倒水地忙活個不停。

    等保長忙活完,蔣捕頭找保長打聽翠花家的底細。保長說翠花確實是他們莊上的,這孩子挺可憐的,很小的時候她爹就死了。前兩年黃河決堤鬧水災,家裡顆粒無收,她娘怕她餓死,就賣給梁府當使喚丫頭。梁五爺倒是有情有義的,看這丫頭可憐,沒把翠花當傭人看,給的工錢比別人多,逢年過節的還派人往家裡送些糧食和衣物。翠花這姑娘,人長得俊,做事利索,低眉順眼的,不喜歡亂說話。梁五爺續絃以後,讓她專門伺候新夫人,聽說梁夫人很喜歡她。

    蔣捕頭又問保長:「如今她家裡還有什麼人?」

    保長說翠花家裡還有七十歲的老娘,眼睛幾年前就瞎了,平時靠翠花的哥哥伺候。翠花的哥哥老實本分,與鄉鄰相處和睦,平時種地為生,農閒時打打魚,然後到集市上換些銅錢補貼家用。

    「他們家在江南有沒有親戚?」

    「沒有,他們家世代都在此地住,從來沒聽說過江南有什麼親戚。」

    蔣捕頭又讓保長去把翠花哥哥找來。不一會,翠花哥哥來了。保長去叫他的時候,他正在莊西頭運河裡打魚,滿身滿腿的泥水,保長說臨城縣城有人來找他,他以為妹妹有消息了,丟下魚網就跑來了。

    蔣捕頭一看翠花哥哥,確實如同保長說的那樣,人長得濃眉大眼,虎頭虎腦地透著幾分忠厚,身體

    體壯碩,雖說已到深秋,天氣涼得厲害,他仍舊露著膀子,粗布褲子的褲管挽到膝蓋上頭。

    蔣捕頭問他梁府出事那天翠花是不是回過家,她哥哥搖了搖頭。

    不待蔣捕頭問話,他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梁府發生的事,我們崔家莊也都聽說了。起初我以為沒有我妹妹什麼事,不成想過了幾天,他們府上來了個姓孫的管家,長得賊眉鼠眼的,說話如同放屁,說我妹妹偷了他們府上的寶貝逃跑了,還說已經到縣衙報了案。」

    蔣捕頭想了想,縣衙從來都不曾接到過報案,他後來幾次遇到老孫也沒聽他說起過,他心裡有些疑惑。

    翠花哥哥接著往下說:「這個狗娘養簡直是胡說八道,我妹妹是那樣的見利忘義的人嗎?要不我娘攔著,我當時非得把這姓孫的扣到網裡,然後扔到運河裡喂王八。我妹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還想到縣衙報案找他們梁家要人呢。姓孫的說當年是我們跟梁家簽過賣身契的,說什麼生死兩不相欠。人命關天,這賣身契難道比人命還重要?這梁家上上下下除了五爺和夫人,剩下的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翠花的哥哥越說越氣憤,保長在一旁也不斷地勸慰。

    蔣捕頭等他氣消了些,又問聽他們家在江南有沒有親戚。翠花哥哥搖搖頭也說沒有。

    蔣捕頭把問翠花哥哥的話記錄在冊,又找來保長作證,保長信誓旦旦地說翠花哥哥說的話不會是假的。最後,蔣捕頭讓保長和翠花哥哥在上面簽完字,畫了押。

    蔣捕頭該問的都問完了,騎上馬正要回縣城的時候,翠花哥哥突然想起件事來,他告訴蔣捕頭說上個月家裡突然來了個人,給老太太留下些碎銀子還有過冬的棉衣就走了。

    蔣捕頭問那人長什麼樣,翠花哥哥說他正在田里收莊稼,沒在家,所以沒遇見來人。當時家裡只有他娘,可是老太太眼睛看不見,也說不清那人到底長什麼樣。

    蔣捕頭覺著事關重大,就讓保長陪著,跟著翠花哥哥到了家裡,親自問問翠花娘一些那人的細節。

    翠花家在莊子東頭,三間土坯房子,簡陋的院落,籬笆柵門。翠花哥哥推開門,蔣捕頭看見老太太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翠花哥哥走到老太太跟前說:「娘,縣衙的蔣大人來找您人家問問我妹妹的事,你把上個月來咱家的那個人的事給蔣大人說說吧。」

    翠花娘趕緊摸索著抓住兒子的手,然後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要給蔣捕頭磕頭。蔣捕頭在烏煙瘴氣的衙門裡浸淫多年,耳濡目染,吃拿卡要嫖賭抽這些毛病一樣不少,但是人確實孝順的很,看見老太太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家臥床不起的老娘,趕緊往前走了兩步,把老太太給扶起來。

    說起翠花,翠花娘開始淚如雨下,她說那天她正在院子裡曬太陽,聽見籬笆門響,起初以為是兒子回來了。那人走到她跟前,放到她腳下一個包袱,告訴她這包袱是翠花捎來的,說翠花出遠門了,三年兩載的不一定能回來,讓她多保重身體。說完以後,那人就離開了。

    翠花她娘哭了好幾天,自打梁家出了事以後,不斷有人來打聽她閨女的下落,她起初還以為她閨女死了,現在好歹算是有點音訊了。

    蔣捕頭把翠花娘說的這些話補充好,這時候翠花的哥哥進屋把包袱取出來,告訴蔣捕頭除了第一天看過以外,他和他媽誰也沒在動過。蔣捕頭把齊齊整整的包袱打開,裡面一套嶄新的棉衣還有幾兩碎銀子。蔣捕頭原想把這些當成證物帶回衙門,路上還可以把那幾兩銀子取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據為己有,但是抬頭看見老太太以後,動了悲憫之心,讓翠花哥哥把包袱收起來,還說這是翠花給他們的私物,不用交給官府。

    蔣捕頭打馬揚鞭,心滿意足地回了臨城。回到縣衙以後,他把去崔家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給賈知縣匯報了一遍,故意漏掉了包袱的事。

    賈知縣知道了仁掌櫃在杭州遇到的跟著那個和尚在一起的婦人不是翠花以後,心裡有些失落。

    他揮手把蔣捕頭打發走,讓他去趙記茶館盯著,時時刻刻關注那些從江南去京城的客商有沒有新的消息。

    有了賈知縣的佈置安排,蔣捕頭每天上午都去茶館,跟南北的客商閒聊,一呆就是一上午。蔣捕頭喝茶聊天倒也不是沒有收穫,仁掌櫃說的南方的事得到了佐證,還有人說一幫割辮子的人正坐著船順著運河往北方趕。

    蔣捕頭在茶館打聽到消息以後,每天準時回到縣衙給一五一十地匯報給賈知縣。賈知縣聽說江南的割辮子黨正往北趕以後,愁眉不展,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每天坐在縣衙裡,跟一幫屬下商量應對之策。

    屬下都說這事不能掉以輕心,畢竟南方確實發生了這事,而且以前臨城發生的事跟南方的很相似,不嚴肅對待,那群割辮子黨真要在臨城胡作非為的話,到時候想補救都晚了。說不定知府和巡撫大人將來還要追查他的失察之責。

    賈知縣想了想也是。他趕緊吩咐蔣捕頭,在碼頭,縣衙門口,還有臨城的各個街巷重新張貼佈告,告示全縣百姓就說凡事有不是本縣的陌生人,尤其和尚、乞丐、道士這些人要小心謹慎,不要讓他們靠近,尤其要保護好自己的髮辮。

    前幾天張貼在臨城大街小巷的牆上已經風吹雨淋有些斑駁的佈告,又被新的佈告覆蓋上,先前在茶館喝茶的臨城人已經把割辮子黨北上的消息傳到縣城的各個角落。縣衙的佈告重新張貼以後,這事就算坐實了,整個縣城一下子變得恐慌起來。

    臨城的人都唧唧咋咋地說這事,最後連讀私塾的孩子也不讀《三字經》、《百家姓》了。天還很早就嚷嚷著先生放學,說回去晚了會碰見辮子黨割辮子,割了辮子以後,辮子黨就拿著辮子做法術,那樣他們就活不了。教

    書先生也害怕了,讀書時間由一天減到半天,後來索性就乾脆關門大吉,告訴孩子們等割辮子黨都抓住以後再開學。

    私塾就這麼關了門,孩子回到家,爹媽也不敢放他們出門。姑娘媳婦也都不敢上街了,即便是膽子大的男人出門時,腰裡也揣著刀劍之類的傢伙。

    在以後的日子裡,每天太陽還沒落,昔日臨城繁華熱鬧的街道上就沒有了人影,冷冷清清的,如同寒冷的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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