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1768年:大恐慌

正文 第14章 石匠 文 / 梁二叔

    ads_wz_3x3_1;ads_wz_3x3_2;ads_wz_3x3_3;

    仁掌櫃的知道了這個年輕人是臨城的縣令以後,開始時有點驚慌失措,他膽戰心驚地反覆想剛才是不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現在聽見賈知縣讓他說江南術士的事,再抬頭看看賈知縣臉上跟茶館裡所有的人一樣充滿期待,他這才放下心了。他接著又一想,自己常年來回漂泊在這運河上,臨城又是有名的碼頭,經常在這裡停船裝貨卸貨,賈知縣當然得罪不起。再說這人年紀輕輕,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沒準攀上這個高枝,對自己以後做生意也沒有什麼壞處。

    想到這裡,仁掌櫃輕輕嗓子,繼續順著蔣捕頭到之前的話往下說:「我這次從南京出發北上之前,先去了趟杭州,到那裡置辦些絲綢。杭州的絲綢可是舉世聞名的,京城裡的達官貴人、有錢家的夫人小姐都很喜歡。」

    仁掌櫃說到這裡,恭敬地對賈知縣說:「賈大人,待會小人回船上給大人取些絲綢下來,這批貨都是上等貨。大人待會帶回去給夫人做幾套衣服。」

    賈知縣聽完以後,趕緊擺擺手說:「哪裡哪裡,仁掌櫃風裡來雨裡去地做生意也不容易。朝廷命官當向上報答皇上,往下體恤百姓,哪有隨便收你的東西的道理。再說,賈某出身也是寒門,平生最恨貪官污吏,老仁呀,繼續你的故事,絲綢的事不用再提了。」

    仁掌櫃聽到這裡,不由地豎起大拇指稱讚說:「賈大人真是兩袖清風呀,臨城有您這有的好官,實在是臨城百姓的幸事。」仁掌櫃這麼一說,茶館裡的人也跟著嘖嘖讚歎。賈知縣很是享受這種狀態,臉上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朝左右拱拱手。

    仁掌櫃接著講他在杭州經歷。「今年江南鬧割辮子黨,最早是從杭州德清開始的,那時候正好我去德清置辦絲綢,都讓我趕上了……」

    仁掌櫃帶著夥計到了杭州以後,還不得絲綢上市的時節,杭州市面上的的絲綢不多,都是頭年的舊貨,稱心的花色就更少了。仁掌櫃知道這些絲綢不適合京城達官顯貴夫人小姐們的胃口,她們的口味刁得很。

    仁掌櫃只好帶著他的夥計去德清碰碰運氣,德清在杭州北邊六十里,地方雖說不大,但那裡的人家家戶戶都種桑樹,養蠶。沒準這個時候的德清能有更好的絲綢。

    到了德清以後,仁掌櫃和夥計剛到旅店住下,他們聽說了一件發生在當地的稀奇古怪的案子,這事鬧得整個德清都人心惶惶。

    那段時間南方雨水勤些,接連幾天雨水,再加上年久失修,德清東城牆的水門和城橋都坍塌掉了。

    城橋塌掉,城裡城外的出入不方便。德清的知縣姓阮,這位阮縣令想德清百姓之所想,急地方百姓之所急,他聽說城橋坍塌以後,趕緊著急忙慌地派手下的人去打聽哪裡有修橋的能工巧匠,抓緊請來把城橋修利索,以便百姓出城入城。

    阮知縣派的人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能幹這活的工匠。有的石匠過來看了看就搖了搖頭走了,說護城河裡的水太深,沒法打樁,沒法打樁這活就沒法干。要想幹活得再等兩個月,等雨季過後,護城河的水位往下降降就差不多了。

    阮知縣是個急性子,心裡容不得事。城橋坍塌有礙出行不說,斷壁殘垣一片還有礙觀瞻,再說上司萬一哪天來到德清,其他三個門不想走,非要走東城門的話那該如何?阮知縣覺著事態嚴重,等不了兩個月,他吩咐手下無論如何也得找人盡快把城橋修利索了。

    手下的人跑斷腿,磨破嘴,滿世界地打聽哪裡有能修橋的能工巧匠。工夫不負有心,他後來終於打聽到離德清不遠的仁和縣有個姓吳的石匠。這個吳石匠手藝好得很,被尊為魯班轉世,方圓幾百里都知道他。如果吳石匠都修不了的話,那這活誰也幹不了。

    阮大人聽說以後很是高興,他趕緊派人去請吳石匠。說來也巧,正好那陣子吳石匠也正在家閒著,手頭也沒有什麼活,他便跟著阮知縣派的人到城東門看了看。看完以後,吳石匠信心滿滿地說這活能幹,但工錢得多些。

    那人回去給阮知縣送信,把吳石匠說的話報告給阮知縣聽。阮知縣很高興,對吳石匠說:「只要趕快修好橋,工錢沒問題。」

    縣衙跟吳石匠談妥以後,吳石匠就回了仁和縣的家裡。第二天,他便帶著幾個幫手和土地扛著鍋灶,捲著行李來到德清的東城門口。他們在城門口支起鍋灶,搭好帳篷,準備修坍塌城牆和橋。

    剛下過雨,護城河溝滿壕平的,水太深,在護城河打樁很困難。吳石匠果然不同凡響,名不虛傳。這個看似很難的技術性問題沒有難住吳石匠,如同有神仙在背後保佑吳石匠似的,他帶著幾個徒弟忙活了不到幾天,河裡的樁子楞是打好了。打好了樁子就能幹活了。

    樁子打好以後,吳石匠很高興。他拿出幾弔錢叫一個徒弟進城買了些肉,沽些酒回來,辛苦了這麼多天,打算好好慶祝慶祝。

    天傍黑的時候,吳石匠跟他的徒弟收了工,然後幾個人在帳篷外面邊吃邊聊。有個能說會道的徒弟就趁機討好他:「咱們師傅就是厲害,護城河裡這麼多水,神仙都沒辦法的事,咱們師傅就這樣稀鬆平常地解決掉了。莫說這浙江省,就是偌大的大清國這片土地上,恐怕也找不到比咱們吳師傅在技藝高超的。」徒弟們都隨聲附和,然後紛紛站起來給吳石匠敬酒。

    吳石匠多喝了幾杯,舌頭根子發硬,聽不得別人誇獎,一聽到譽美之詞就興奮,一興奮說話也沒個遮攔。

    他等徒弟們敬完酒,吃了幾口菜,然後故作玄虛地對徒弟們說:「你們曉不曉得,咱們打樁的時候,老夫我可是調來各路鬼魂來幫忙,在這深水中打樁,單靠人力是完不成的。」

    徒弟們都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吳石匠先趁著酒勁

    勁說了一番自己非凡的過往。當初他剛入行做石匠,有一天,他正在西湖邊上修橋,過來一個和尚。這個和尚見了他以後就雙手合十,說吳石匠天賦秉異,只要拜他為師學些法術,將來定能稱王拜相。吳石匠聽了以後,心馳神往,每天叮叮噹噹地打磨石頭,整天一身臭汗,到了年底也攢不下幾個錢,所以和尚一說,他就收拾收拾東西跟著和尚走了。

    和尚帶著他到了老和山,教他畫符、叫魂之類的法術。說到這裡,吳石匠呷了口酒憂傷地說:「可惜,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喜歡喝酒,怎麼戒都戒不掉。後來師傅很生氣,就把我逐出山門了。還有幾個師兄師弟也被趕出來了。可惜了,如果我不貪杯的話,早就大富大貴了。」

    吳石匠的幾個徒弟也感覺怪可惜,有人給吳石匠又斟滿酒。吳石匠邊喝酒邊搖搖頭說:「我下山的時候,老和尚覺著過意不去,我在山上跟他這麼多天,他也覺著有緣,臨走前教給我叫魂的法術。」

    吳石匠喝了口酒,然後搖了搖頭說:「莫以為這修橋補路是粗糙活,有時候得像女人繡花一樣仔細。你們打樁時只知道使著蠻力掄鐵錘砸樁,確沒注意老夫我的一個細節。」

    「師父,到底是什麼細節呀?」

    吳石匠喝得有點多了,但還是意猶未盡,他惺忪著眼睛,端起酒杯又呷了一口,然後讓徒弟們把腦袋湊過來,他壓低了聲音說:「每次打樁前,我都會先在木樁子頂上貼上張白紙,那可不是一張空白紙。那紙上寫著活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當你們喊著號子,掄起大錘砸木樁子的時候,我老吳就暗自念動咒語,如此一來,那些名字和生辰八字寫在白紙上的人就會被竊取精氣,給大錘平添一股神力。有了這些魂兒幫忙,多難打的樁都不在話下。」

    幾個徒弟聽完以後頓時覺著脊樑骨發涼,腿肚子打顫,都怕的要命,不敢言語了。吳石匠喝光了酒杯裡的剩餘的酒,然後趁著酒勁說以後最好誰也別得罪他,誰要是得罪了他,他就把名字和生辰八字寫在紙上,打樁的時候就貼上去,用大錘使勁砸,砸完以後,得罪他的人輕的生病,重的一命嗚呼。

    吳石匠說完以後,踉蹌著站起身來,然後暈頭轉向地回帳篷睡覺去了。

    吳石匠神叨叨地說了這麼些話,把他的一個小徒弟給嚇壞了。小徒弟聽了他的話以後,半夜三更睡不著,他想起來前陣子因為工錢的事招惹過吳石匠,還跟吳石匠拌了兩句嘴。他跟吳石匠做了一年的工,可是這姓吳的老拖著他的工錢不給,每次找他要錢,他都推三阻四的。後來小徒弟的娘病了,急等著錢抓要,無奈之下,他只得整天跟在吳石匠屁股後頭追著要。最後吳石匠雖說把工錢給了,但也被他惹急眼了,還瞪著眼睛說得罪了他老吳,以後有他的好看。

    這兩天打樁的時候,小徒弟總覺著頭暈眼花,有幾次還差點栽到護城河裡。今天吳石匠這麼一說,他心裡琢磨著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肯定是被吳石匠寫在紙上,然後又粘在木樁子頂上了。

    他使勁想打樁時樁子頂上是不是有張白紙,好像有也好像沒有,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他也不敢問別人的人,他覺著這些人都跟吳石匠是一夥的。這個小徒弟越想越害怕,半夜起來,趁著黑偷偷跑回家了。天還沒亮他就到家了,爹媽都還在睡覺,他又哭又喊地叫開門,把爹媽嚇了一跳,問他怎麼回事,他驚恐萬分地就把吳石匠的話說了一遍,然後一個勁地說吳石匠想害他。

    第二天一早他爹就領著他慌慌張張地到德清縣衙告狀。阮知縣升堂,聽小徒弟絮絮叨叨把事情說了一遍,他聽完以後,也嚇了一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清朝竟然發生這種喪天害理的事情,這姓吳的也忒膽大妄為了。

    阮知縣吩咐左右把吳石匠抓到縣衙來。吳石匠被抓來以後,百般狡辯,說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記不得是不是說過那些話。捕役們把昨天喝酒的幾個人叫來一問,吳石匠昨天確實說過。不僅如此,捕役們又從吳石匠的木頭箱子裡搜出來兩張紙,上面分別歪歪扭扭的各寫著名字和生辰八字。人贓俱獲,容不得他再狡辯。吳石匠在公堂上被暴打了一頓,然後阮知縣問他,這紙條是誰給他的。

    吳石匠哭著說是他們村上的沈木匠給他的,紙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是沈木匠的兩個侄子的,他這次來德清修橋之前,沈木匠找到他家裡,讓他無論如何幫忙,教訓教訓這兩個該死的東西。

    事關重大,阮知縣派人把沈木匠從家裡抓到公堂上。他哆哆嗦嗦地什麼都承認了。沈木匠說他們祖上傳下來的老宅,歸他跟他大哥兩個人共有,沒想到他這個該死的大哥陽壽淺,前兩年死了。他大哥死後,留下兩個王八蛋侄子跟他一起住。這兩個狗東西好事不幹,壞事做絕,在外面吃喝嫖賭,惹是生非,扒絕戶墳,踹寡婦門,回到家以後也不得安生,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動不動就找個緣由揍他一頓。家裡的東西都吃光當淨了,就連他賣的幾個谷米錢也搶去了。

    沈木匠倒是個孝子。這兩個畜生打他罵他不要緊,他都能忍,讓他忍無可忍的是這兩個畜生竟然連他的八十老母都打。沈木匠恨得壓根癢癢,一直發狠想想教訓教訓這兩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但是他年老體弱,根本不是這兩個凶神惡煞的對手。

    沈木匠想去縣衙告,鄉鄰們又說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他家裡窮得叮噹響,砸鍋賣鐵也湊不夠幾個錢,告官這條路子也走不通。

    沈木匠覺得在陽間是找不到合適的辦法懲罰這兩個畜生了,有人給他偷偷出主意,不妨試試別的路子。沈木匠聽了鄰居的話,每天晚上跪在村裡土地廟的香案前焚黃表,升香煙,求土地公土地婆替他出頭。結果黃紙燒了一籮筐,兩個畜生反倒活得更硬朗了,而且更變本加厲地折磨他。

    有好事的人告訴他,讓他去找吳石匠,說吳石匠有法子。沈木匠掏光了身上的所有銅板,然後到集市上割了二斤豬肉,沽了一斤白酒,哭哭啼啼地找吳石

    匠幫忙。吳石匠收了他的酒肉,滿口應承下來,讓他回去把他兩個侄子的生辰八字什麼的都取來,他再修橋打樁的時候,施展法術,把這兩個畜生的魂叫出來。

    沈木匠擦了把眼淚,歡天喜地回家了。到了家,他從他娘嘴裡問清楚了他兩個侄子的生辰八字,然後寫在紙上,送給吳石匠了……

    仁掌櫃說到這裡時,有些口渴,朝賈知縣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水,周圍一雙雙眼睛熱切地望著他,連賈知縣都伸長了脖子等著聽下。

    仁掌櫃喝了口茶水,繼續往下說:「諸位說這事怪不怪,沈木匠把他倆個侄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給了吳石匠沒過幾天,他的兩個侄子在鎮上找暗娼的時候與人家爭風吃醋,跟一群人打了起來,結果一個被亂棍打死,一個受了重傷。這事在德清很快就傳開了,傳得沸沸揚揚的。」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