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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六八章 九雛「鳳引」話桑麻 文 / 娑婆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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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無聲,五童御風,登臨環眸,將四海天下,緩緩察觀——

    須臾,雪狐握緊手中的蚩尤劍,一聲感歎:

    「雪狐要去尋覓雙親!諸位,後會有期!」

    耶律清穹望著前方不遠處,御風疾行的墨月,不由得凝眉哀歎:

    「女主說得不錯!這世上最害人的,莫過於情!」

    亓扶搖幽幽顫聲:

    「珂玉姑姑說得是不是真的?我,我當真只是母后謀奪天下的棋子!我不信!」

    亓天祐抱緊一身風塵,急急趕來的連罄,嗚咽垂淚,聲聲而悲:

    「母妃!青柳母妃!我要我的娘親!是誰殺了你,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嗚嗚嗚……」

    閬子儀握拳咬牙,對著山谷發出一聲怒喝:

    「誰敢亂我南川,我讓他生不如死,有去無回!」

    ……

    一晝秋雨,滿谷寒涼。

    落紅無數,敲窗而悲。

    水岸之上,竹屋之中。

    鳳羽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含笑走至床榻前,對著那昏沉而眠的男子,柔聲而喚:

    「璃洛,快,該吃藥了!」

    床榻之上,璃洛慘白著容顏,無力的睜開雙眸,待見得鳳羽滿臉含笑,一心關切,頓時微微一笑:

    「羽兒,你……不恨我?!」

    鳳羽長睫忽閃,須臾釋然一笑:

    「你是說從前?!抱歉,我什麼都記不起了!既是上蒼讓我如此,想來它已經替我做了抉擇!」

    璃洛淒然一笑:

    「我曾經,利用過你,傷害過你,還想……殺了你,這些……你都不介意!」

    「不介意!」

    鳳羽拉長聲音,微微一笑:

    「不是有句話,說得好!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呵呵,你如此看重我,是我的榮幸呢!」

    「羽兒……」

    璃洛歎聲搖頭,「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我……我是個注定要下地獄的人……」

    鳳羽凝眉不悅: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更何況,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你不要對自己這麼苛刻,這樣才能對他人心生寬容,如此一來,你便會活得輕鬆快樂!來,別多想了,快吃藥!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好想聽你為我吹簫奏樂呢!你的簫聲,是我聽過的,這世上最美妙的樂聲呢!當真是美如天籟!」

    璃洛伸出一手枯骨,緩緩握緊鳳羽的手:

    「羽兒,哪怕是天下人,都想讓我死,你也要救我嗎?!」

    鳳羽無奈的放下藥碗,堅定頷首:

    「是!」

    「為什麼?即便你忘記了所有,你也應該明瞭,我之前說,全是謊言?我……我並不是那個讓你愛到刻骨銘心之人!我騙你,只是想借你的同情,保住我的性命?!這些,你可知道?!」

    「知道!」

    鳳羽笑得雲淡風輕:

    「你所說的一切,我都明瞭,雖然我記不起從前,但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份柔情,不會因為你的謊言,而錯認良緣!」

    「那……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我殺人無數,心狠手辣,你救我,就不怕我日後,對你不利?!」

    鳳羽凝眉回首,直直看著璃洛:

    「璃洛,在你心裡,難道人與人之間,只是單純的利益關係嗎?對你有利,你便對他假意關切;對你不利,你便對他冷眸相觀?不,不是這樣的,璃洛!我不知道你從前到底經受了怎樣的淒慘,但當你不再掩飾自己的本性時,我從你的眼眸之中,看到的,只有孤獨,寂寞,恐懼,甚至還有被你壓抑了很久的善良!

    我時常想,或許是從前,你得到的關懷太少,或許是從前,你身邊的人對你太過苛刻,所以,才會讓你用冷漠,絕情,狠辣來偽裝自己,你覺得只有這樣看起來的強大,才能不被傷害,其實,你錯了,真正能傷害你的,只是你自己!其他所有一切,都是虛妄!」

    鳳羽抽手,緩緩一笑:

    「總之我相信,只有真正心底澄明之人,才能吹得出這世上,最讓人心靜的天籟之聲!璃洛,我相信你,你為什麼不相信你自己!」

    璃洛的淚,徘徊在眼眸之中,久久盈盈。

    良久之後,緩緩發出一聲感歎:

    「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早一日,遇上你!」

    ……

    竹窗外,閬祉軒軒凝眉無語,待得一番沉吟之後,霎時發出一聲長歎,旋即緩緩踱步,朝著那持劍戲水的雪狐,款步而去。

    「伏虎長勝,你到底還是釋然了?!」

    雪狐嬌俏側首,一聲調皮,幽幽而響。

    閬祉軒淡淡一笑,伸手輕輕撫上雪狐的秀髮:

    「是啊,為父不及你,直到方纔,尚在踟躕!!」

    雪狐咯咯一笑:

    「我自然和你不同,無論娘親選擇誰,她都依然還是我的娘親!但你就不同了,難道你就不怕,娘親被那璃洛叔叔蠱惑,就此移情別戀!」

    閬祉軒長歎一聲,緩緩抬眸,逕直望著天邊變幻無窮的雲彩,幽幽而言:

    「愛一個人,不是佔有囚困!我信她,無論她做什麼選擇,我都不會強求!只要,她覺得快樂,就好!」

    雪狐恍然若悟,伸手對著斜陽掌拳相變:

    「父親,你可喜歡雪狐的遊戲?伸開手掌,你能得到整個世界;而握緊拳頭,你卻只能兩手空空!」

    閬祉軒聞聲一愣,下一刻雙眸登時濕紅:

    「你……你終於肯認我這個父親了?!」

    雪狐轉首含笑,身後的霞光在一霎時映紅了她的週身。

    「父親!雪狐有一事相求,但凡有一日你與娘親相伴江湖,可一定要帶上雪狐!呵呵……」

    閬祉軒破涕為笑,伸手懸空:

    「一言為定!」

    夕陽之下,霞光溫柔。

    閬祉軒的大手,握緊雪狐那一隻小小的手掌,在一霎時定格成一道永恆的風景。

    憑窗而立的鳳羽,凝眸望著臨水而握的兩隻手掌,一霎時淚眸含笑,正要開口召喚那父女二人,卻不料心口處陡然傳來一陣劇痛。

    那一側,橫亙病榻的璃洛,在一霎時凝眉自語:

    「羽兒,我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

    ……

    簫動聲寒,瓷器鏗鏘。

    雪狐驚聲,拔足而奔。

    閬祉軒來不及防備,身側四下的巨石已然和著詭異的簫聲,突兀而起,不待閬祉軒回過神,便生生點落在他的週身要穴上。

    閬祉軒有心無力,定身河岸。

    眼見得那破門而入的雪狐,在一瞬間,緩緩倒下了嬌小的身軀,一霎時急怒攻心……

    秋月徐徐,爬上天際。

    一陣簫聲,柔柔響在耳畔。

    鳳羽只覺得昏昏沉沉之中,似是有人解開了自己的衣襟。

    「不……不要……璃洛……你不能這麼對我……」

    聲聲驚懼響在心頭,鳳羽的意識卻隨著那優美的簫聲,愈漸昏沉……

    再醒來,已是冬雪簌簌。

    竹樓外的簫聲依然,鳳羽怔神,待得那夜的沉昏記憶湧上心頭,一霎時怒然,一把推開了寒窗。

    寒窗起,紅梅樹樹。

    鳳羽一霎時驚怔,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海裡兀自翻騰。

    「軒……」

    終是張口,發出一聲呼喚,寒梅樹下,白衣人急急回首。

    待見得鳳羽安然,憑窗而立,閬祉軒的淚,在一霎時傾盆。

    「羽兒,謝謝你,謝謝你不曾離我而去!」

    鳳羽任由閬祉軒緊緊相擁,腦海裡卻慢慢儘是數不清的疑惑,思慮萬千,終是張口:

    「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他呢……」

    閬祉軒微微凝眉,緩緩歎聲,須臾握緊鳳羽的手,緊緊扣在鳳羽的心胸處:

    「璃洛,他說,要讓自己永遠住在你的心裡……」

    ……

    那一夜,秋風無情。

    璃洛獨臂擎刀,生生剖開了自己的心胸,將全身上下唯一不曾被邪術沾染的赤誠之心,為因蠱心衰的鳳羽,換了心臟。

    閬祉軒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破胸而出的璃洛,舉步維艱,拎簫前行,逕直走到了一臉悲憤的閬祉軒面前。

    「閬祉軒,我輸了!但是若從一開始,上蒼讓我先遇上鳳羽,或許今天的璃洛,便永遠只是那個讓她傾慕的含香公子!所以,你要好好愛她!現在,我把我的心放在了她的身體內,從此以往,我便是她,她既是我。你,沒有資格,也絕不允許,許讓她有半分心傷!」

    ……

    「閬祉軒,你要聽好了,這一曲『鳳引』,我璃洛今生,只為羽兒而鳴!」

    ……

    寒雪簌簌,落梅紛飛。

    一葉孤舟,凌波而行。

    一朵寒梅插在鬢間,鳳羽含笑合眸,輕輕倚在閬祉軒的肩頭。

    前方不遠處,洱雲島秀峰入雲,無聲幽幽。

    忽然間,一陣急切的嬰啼之聲,自舟艙之內,急急而響。

    下一刻,不待鳳羽回頭,亓官笙便汗如雨下的跳腳而出:

    「簡直了!你們兩個還有沒有良心!好歹幫我弄一弄這兩個奶娃子!可憐我的玉兒,至死也沒能見上這一對雙胞姐妹!嗚嗚嗚……你們能不能不要在我給孩子把屎把尿的時候,卿卿我我,嗚嗚嗚……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是在向我的傷口上撒鹽嗎……」

    鳳羽聞聲,掩唇輕笑。

    閬祉軒

    不理會亓官笙的叫囂,再次將鳳羽緩緩摟入懷中。

    「祉軒,我們當真要放下一切,隱居洱雲?!」

    「當然!屬於他們的故事,自然該由他們自己演繹!」

    「那……你當真放得下天下!」

    「天下?不就在我的身邊!」

    鳳羽會意一笑,眸生狡黠:

    「如此,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昔日山洞,求取腥王心包,為妻曾為一名奇女子把脈會診,至此才知道,這世上當真有人,左側無心!」

    閬祉軒聞聲一怔,下一刻,微微一笑,逕直抵首呢喃:

    「這世上,我閬祉軒唯一對不起的女子,便只有你和她!羽兒你為了我婉拒北遼女主,心甘情願隨我歸隱,此番摯愛,閬祉軒甘願生生世世償還;但她……只希望,我們的旭兒能替我還上這筆恩情!」

    鳳羽佯作不悅:

    「當真只有她?那桃花庵中的被你鎖鏈在暗道之中的花紅柳艷,又是為了誰死去活來?!還有,子儀他究竟是誰的孩子?!」

    閬祉軒歎聲一笑:

    「若提及此事,為夫愈發覺得對不起無顏!為夫不想瞞你,那些女子乃是被邪軒從小當做牲畜豢養的女寵,我為了救下這些被邪軒洗腦的無辜女子,才不得已讓心機靈巧,能變聲惑人的無顏,假冒為夫,在桃花庵中為她們解開孽緣!只是不料,天不遂人願,她們終究還是……」

    鳳羽聞聲凝眉:

    「無顏的這份忍辱執著,當真令人佩服!如今她的身邊有墨月相伴,想來從此定然會有別樣的人生!」

    閬祉軒微微頷首,繼續解釋道:

    「至於子儀的身世……」

    閬祉軒欲語還休,鳳羽不解抬眸。

    「羽兒,你可還記得雪兒!?」

    「雪兒……」鳳羽兀自呢喃,須臾一怔:

    「莫非子儀他和旭兒……」

    言語未盡,已是滿心驚怔。

    閬祉軒長歎一聲,抱緊鳳羽,幽幽而和:

    「從前的事事非非,恩恩怨怨,終究不過是過往雲煙!羽兒,從此後,我只願與你,攜手天涯,不離不棄!」

    鳳羽釋然而歎,須臾再次含笑依偎在他的懷:

    「歇罷鬥亂,棄戎馬,自此,為妻只願與君,西窗之下話桑麻!」

    ……

    孤舟幽幽,穿山而行。

    誰也未曾察覺,雪山之巔,斷崖之上,一襲白裘映雪而悲。

    直到那一葉孤舟遙遠成一點烏黑,她依舊怔怔凝眸,滿眼深情。

    一尾雪貂,引悲而鳴,緊緊攀附在她的肩頭。

    蘇茗安身後,殘雪之上,一為素顏垂淚的老婦人,緊緊抱著一名癡傻的女子,長歎而悲。

    「羽兒,再過幾天便是你的生日了?姐姐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蓮子酥可好?!」

    ……

    「不要……不要殺我……羽兒……我只是羨慕你的出身,嫉妒你的擁有……我不是有意想要殺你……你放了我吧……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

    「鳳羽,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癡傻瘋魔的鳳凰不時地朝著蘇茗安發出陣陣咆哮,身側的老婦人見狀又是一陣唏噓:

    「蘇將軍,當年若非你仁慈,從秋水坊中救出我們母女!恐怕現在,我們母女二人,早就已經……你大慈大悲,好人做到底,一定幫幫璃珮,讓南宮神醫,將她醫好!」

    蘇茗安長歎一聲,緩緩轉身,伸手將那跪地垂淚的老婦人緩緩扶起:

    「當年我救你一命,如今你不顧性命,將我從羅剎軍中救出,親自為我吸毒!你我之間恩情,早已兩清!你帶她走吧,越遠越好,遠到沒有人認識的天涯海角,好好照顧這個從未享受過一日母愛的可憐人!」

    婦人聞聲大哭,一霎時跪地而行,下一刻徑直抱住了蘇茗安的腿,急切的哀求:

    「蘇將軍,你救救佩兒!你救救她吧!老身日後定當做牛做馬,來報答您的恩情!如今只有您知道那南宮神醫的下落,你一定要幫幫我的珮兒,我可憐的珮兒……」

    蘇茗安緊鎖雙眉,兀自思量,須臾挑眉寒聲:

    「好,璃珮我可以救,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哪怕是拼了這條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我不要你的命!不過既然你曾經貴為東楚皇后,又善弄丹青,那你便將東楚皇宮的地形,一五一十的畫給我!」

    「皇宮地圖?只要一副地圖,你就答應救佩兒?!」

    「一幅圖,一條命!你,願是不願?!」

    「我願意,我願意!」

    ……

    寒風中,簫聲起,落雪飛舞。

    蘇茗安帷幄畫卷,明眸堅定:

    一曲鳳引,在漫天

    潔之中,幽幽而響……

    唱罷悲歡的眾人,各有歸途:

    史記有云:

    震元三載,南川動亂。景太后皇陵禪位幽州伏虎,卻不料天不遂人願。伏虎代理朝政不過七載,便罹難鄴京,屍骨無蹤。國公鳳麟臨危受命,並西戎為郡,改稱安蜚邦。

    鄴京一戰後,東楚羅剎全軍覆滅,璃洛帝君下落無蹤。昭儀紫瑩無奈理朝。卻不過一載,暴斃朝堂。南川第一女神侯趁東楚內亂,大舉東征,不過數月,鯨吞東楚,更名平蠱城。

    至此,天下四海,被川遼兩國分霸天下,各舞春秋。

    不過半載,南川護國公鳳麟壽終正寢,北遼女主沉珂難愈,相繼於蕭瑟枯秋赫然辭世。

    一年後,金秋盛月,北遼耶律清穹榮登九五,南川閬子儀身披皇袍。

    ……

    歷盡悲歡的天下蒼生,再也經不起戰亂侵擾,終於迎來了難得的和平。

    ……

    只是看似風平浪靜的四海之下,股股漩渦悄然循序,幽幽而成。只待那茁壯而成的九雛振翅展翼,便會演繹出另一場驚天動地……

    待得經年,滄海桑田。

    洱雲島上,山塚之前,兩帝相峙。

    映著漫天流霞,凝眉言語起塵封的歷史。

    坤弗女帝在佛眸之上,刻下的萬世千秋之計,究竟是什麼?!

    待我奪了這天下,一統河山,何愁不知,什麼才是經久不衰的治世聖訓?

    你錯了,因為時至今日,你已然與女帝良訓背道而馳了何止千里?

    ……

    從來帝業,無有千秋,唯安民心,亙古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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