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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4章 文 / 衣十一

    對於這個問題,彥景尚未來得及開口,卓印清卻先笑著搖了搖頭:「這你可就太冤枉祖父他老人家了。」

    卓印清不開口調侃人還好,一開口那話就像刀子一樣,句句戳人的心窩子。彥景的面色一滯,緩了半晌才開口苦笑道:「奉命出使大寧一事確實非我所願,前線戰報傳來的時候,我恰巧在皇兄的寢殿中為我那太子侄兒求情,皇兄盛怒之下將桌上的杯盞都掀飛了,我也就跟著被掀來大寧做使者了。」

    卓印清顯然早就聽彥景說過這茬,淡淡笑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何況他犯下的還是那樣不可恕的大罪。當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時,唯有你上趕著去為他求情,難道你自己看不出來哪裡不對勁?彥帝通過沂都事變篡權奪位,最怕的就是他人挑戰他的帝威,在這點上太子翊走得過遠,你這個時候跑去拉他一把,只會讓彥帝心中對你也起了疑心。」

    彥景聞言,好看的眉宇微微蹙起,不贊同道:「這錯就算是驍兒犯的,我也會去求情。無論如何,他們兩個都是我的侄兒,血濃於水,能求的情還是要去求的,成或者不成,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彥景口中的驍兒,便是越王彥驍。彥驍身為當今彥帝的次子,在儲君之爭上與太子翊素來不和,太子翊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彥驍功不可沒。彥景膝下無子,身後又再無其他小輩,將全部親情付之於自己皇兄最出挑的兩個孩子倒也情有可原。

    卓印清神色疏淡地聽他說著這些話,緩緩垂下了眼睫。

    午後的陽光絢璨,從半敞著的鏤花窗牖鋪陳而下,正巧能掃到卓印清的左半邊。他垂眸看向自己鍍著一層金邊兒的左臂,色澤清淺的眼瞳被濃密的睫毛半遮半掩,看起來霧濛濛的。半晌之後他終於勾著唇角一笑,那笑容似是無奈,又似是欣慰。

    「你啊……」卓印清歎道,「罷了,我早就該清楚你是這樣的人。」

    「我是哪樣的人?」彥景有些摸不清頭緒,看著卓印清的神色猜測道,「你嫌棄我?」

    這嫌棄還是不嫌棄俞雲雙終歸是沒有聽到,門外映雪前來通稟,道有人遞了帖子來拜訪,正在書房中候著。

    長公主府有個不成的規矩,若是來訪者是一般的人,門衛定然將他引到正廳了,若是與俞雲雙關係緊密的人,才會徑直將他領到書房。

    俞雲雙聽著映雪的形容,便知道是姚永泰來了。今日俞雲雙從宮中出來的時候沒有去姚永泰那裡交代後續的事宜,本來想歇上一會兒再出門的,沒想到他先行找了過來。

    俞雲雙從杌子上起身,纖細的指尖在卓印清的左臂上輕輕一按,示意他好好養病,隨後向著兩人告辭。

    彥景目送著俞雲雙的背影消失在廂房的大門處,這才轉向卓印清,自暴自棄道:「我也不管你嫌不嫌棄我了,反正我這幾日被小皇帝解了禁,在凌安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就賴在你身邊了。我看長公主也是一個好相與的人,我來看自己的孫兒,師出有名,她定然不會不允許的。」

    彥景為人爽利,不是一個善於隱藏情緒的人,說話的時候口吻都染著一層笑意,讓旁人聽來都覺得愉悅:「我指望的也不多,你每日裡要去何處,將我帶上就是,我一不惹事兒,二事兒不惹我,你帶著也不吃虧。」

    饒是卓印清修養再好,遇見比自己還無賴的,面上氣定神閒的也忍不住崩了崩,斜眸看他道:「老祖宗,我這兩日在生病,只怕不能不能帶著你一同出去。」

    「那沒事兒。」彥景樂呵呵道,「你好好歇著,我來給你餵藥。」

    想著這人頂著老祖宗的皮給自己餵藥的畫面,卓印清側過頭避開他殷切的目光:「我喝藥可不用人喂。」

    彥景也不愁:「那我看你喝藥。」

    卓印清頓了頓:「你可以等我每日喝完藥之後再過來。」

    「一言為定。」彥景拍手爽快道,話說完了之後,他又垂下頭來想了想,突然問道,「你身上的五覺散,發作到第幾層了?」

    因著卓印清身為秦隱時,彥景曾經去隱閣問過五覺散的事情,是以卓印清對於彥景知道他身上中毒一事也不奇怪。

    但即便這樣,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卓印清將身上的厚裘掖了掖:「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也許比你知道的還要多一些。」想到五覺散發作起來慘無人道的樣子,彥景的劍眉向中間一攢,降了音調道,「就像寧朝皇宮也有不外傳的秘藥一樣,五覺散是彥國宮廷秘製的毒`藥,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皇族之中或多或少都聽過五覺散的厲害。皇兄將那毒用在安寧身上的時候我並不在場,之後聽到安寧薨逝的消息,我也以為安寧真的是死於難產,直到我發現皇兄曾經暗中派人刺殺與你……」

    說起這段往事,彥景的神色浮現出隱痛:「我雖然輩分略長,卻是與安寧自幼一起長大的。沂都事變,皇兄殺紅了眼,彥宮之中血流成河,到處都是人的殘肢斷臂,皇兄的刀舉起來的時候,若不是安寧將我擋在了身後,我也活不到現在。皇兄那麼寵愛安寧,我本以為他將她送來寧國和親是迫不得已,畢竟皇兄奪了廢帝的皇位,賜死了廢帝的血脈,兩人之間隔著國仇家恨,生別離不相見算是最好的結局,我卻沒想他連安寧在這世上唯一留下的骨肉都不放過。我順著這條線開始逐層調查,才從各種蛛絲馬跡上推斷出你中了五覺散。」

    卓印清靜靜聽著彥景描述著當年的情景,聽他住了口,才微笑著道:「就像你說的,五覺散是彥國的宮廷秘藥,除了彥帝,不會有其他人可以動用。我的母親死於五覺散,而我身上的五覺散之毒,也是因為母親懷我的時候毒性已然腐蝕到五臟六腑,才逐漸滲透到我體內的。我帶毒降臨到人世,不了

    瞭解五覺散的人只會以為我是身體孱弱,唯有知情人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彥景歎了一口氣:「我自知道你身中劇毒之後,曾經向隱閣閣主詢問過解毒之法。」

    「我雖然不知道此事的經過,卻能猜到隱閣主是如何回答你的。」卓印清笑得十分自然,彷彿真的不知道一切內情一般,「他必然與你找不到五覺散的解藥。」

    「你是如何知道的?」彥景一怔,「隱閣不是對來訪之人的身份守口如瓶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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