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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文 / 衣十一

    寧國承襲前朝禮制,每年秋收之後,帝王都會親臨校場閱兵,每年一小閱,三年一大閱,以振國威。

    今年恰逢大閱之年,且邊關有裴家軍出征在外,俞雲宸為了鼓兵將對抗外敵之士氣,揚寧朝大軍之威名,下旨今年的閱兵之禮不可怠慢。三軍將士除卻裴鈞所率領的在關外禦敵的裴家軍,與淮陵侯手中所掌的駐守於淮陵的軍隊,其餘軍營各抽調三千精兵匯聚於凌安城外的玉泉苑等待帝王親閱。

    俞雲雙手握重兵,自然也需要隨軍一同前去玉泉苑。

    身為無雙長公主,俞雲雙的爵位等同於親王,類屬超品,加之手中的兵權又屬於自己,無需兵部的節制,在此次大閱兵禮期間,許多事情都要由她親自去辦,相比於其他兵權受兵部統一調派的大將軍們還要更勞累一些。從事先前去校場點兵,到之後的講武演練,俞雲宸校檢完畢拍拍屁股走人之後,她仍要留下來打點後續事宜,這一趟閱兵禮,便花去了十幾日的時間。

    裴珩早就收到了俞雲雙何時歸來的消息,早早便候在了長公主府的大門口左右眺望。午時方過不久,便看到俞雲雙隨著右禁軍大將軍劉定疾,連同那一部分沒有隨俞雲宸一同出發的禁軍御馬進城。

    遙遙望見劉定疾將軍對著俞雲雙行禮告別,裴珩恨不得跳起來向她揮手示意自己在這裡等她。

    「怎麼了?」俞雲雙騎行至長公主府大門口,動作矯捷躍下馬背,過頭來看著裴珩問道。

    裴珩如熱鍋上的螞蟻,竄到了俞雲雙的身旁焦急道:「我大哥前兩日寄來家書了!」

    裴鈞平日裡便是一個沉默內斂的人,到了戰場之上,戰事吃緊,連休息的時間的不夠,就更不願意將時間花在寫家書這種事情上。是以裴鈞出征在外將近兩月,這還是他第一次遙寄錦書,只是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能讓裴珩如此急切。

    俞雲雙將馬韁交給了在府邸門口外候著的守衛,尖尖下頜向著長公主府大門內微微一揚:「我們進府說。」

    裴珩應了一聲,跟著俞雲雙一同邁進了大門。

    兩人並肩同行至長公主府的書房,甫一進門,便與俞雲雙的貼身侍女映雪撞了個正著。

    映雪手中端著個木盆子,看起來應是剛做完日常的打掃,見到了俞雲雙後,面上一派驚喜之色:「殿下竟然回來得這般早!不是說晚上才能到凌安麼?」

    俞雲雙答道:「事情了結得快,左右無事,便比原擬定的時間早了一些。」

    話畢,俞雲雙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又道:「你且命人為本宮去準備浴湯,一會兒本宮要沐浴更衣,然後小憩一會兒。」

    映雪偷眼打量俞雲雙,緊身窄袖的赤紅內裳,外罩玄鐵明光鎧。武將的勁裝打扮,將她的面容襯托得分外英氣,只是因著連日來的奔波忙碌,眼底染了一層顯而易見的青影。

    按理說映雪應該先向俞雲雙稟報這幾日府中發生的事情,但是看她已然十分疲憊,心想那些事情也不急於一時,便不再多說什麼,斂衽恭敬道:「我這就去辦。」

    俞雲雙頷了頷首,卻在映雪剛走幾步的時候重新將她喚住,問道:「駙馬呢?」

    「駙馬此刻不在府中。」映雪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知道了。」俞雲雙轉過身來對著裴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一同走進了書房。

    書房空曠了半月有餘,但是因著每日裡有人打掃,與俞雲雙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

    兩人在內室的官帽椅中落座了之後,俞雲雙隨手一觸鎧甲表面,抬起手來看著沾滿灰塵的指尖,面露嫌棄之色:「這麼髒。」

    裴珩將裴鈞家書遞給俞雲雙的動作一頓,而後又將信箋重新收了起來:「你還是莫要碰了,我說與你聽罷。」

    俞雲雙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認真打量著裴珩的神色道:「你怎麼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可是你大哥在家書上說什麼了?」

    「要是真的叮囑了些什麼,我倒也不必如此發愁了。」裴珩苦哈哈道,「大哥什麼都沒說,就是在信的最後問了一句凌安城內近況如何。」

    俞雲雙聞言沉默。

    「凌安城內」這四個字問得十分含糊,但俞雲雙幾乎是頃刻間,便明白了裴鈞是在拐彎抹角地向裴珩打聽她的近況。

    果不其然,裴珩以手摩挲著信箋的邊沿,神情不屬道:「大哥這話問的其實是你的近況罷?你說我該怎麼回?若是說你與別人成親了,我是真的害怕會影響到他的情緒。但若是我什麼都不說,待他回來之後我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裴珩的擔憂不無道理,行軍打仗,士最為分重要。尤其是對於主將來說,心中一旦有了雜念或是憂慮,便可能為失利埋下隱患。即便裴鈞在臨走之前已經十分清楚他這一去,俞雲雙定然會被今上賜婚與其他人,可是清楚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猜你心中定然已經有了計較,只是想從我這裡尋個贊同以求心安。」俞雲雙沉默了半晌之後道,「你回復他凌安城一切安好便是,到時候等他大捷歸來,我會親自與他解釋。」

    「那我便真的這麼瞞著了。」裴珩低聲嘀咕,「到時候他若是要罰我,你千萬記得幫我攔著一些。」

    「你放心去回信便是。」俞雲雙道。

    裴珩歎了一口氣:「以前大哥沒有寄家書回來的時候,我日日盼著他能給我捎個信,如今家書盼回來了,我卻寧願他沒寄過。」

    俞雲雙闔了闔眼眸,

    應了一聲。

    裴珩將信重新收回到自己的袖中,原本打算起身離開了,但是想了一想,又重新坐回到官帽椅中,一雙桃花眼帶著探究之意看向俞雲雙,開口問道:「其實在府外我便想問你了,方才與你一同入城的,是劉定疾將軍罷?我遠遠望著你們二人一路從城門口騎行過來並不怎麼言語,關係似乎很冷淡,但是臨別的時候他卻主動向你頷首行禮,倒不像是表面上那樣毫無交情。」

    「劉將軍以前在宮中曾教習過我箭術,我算是他半個徒弟,在我的大婚喜宴上,他也曾出面幫我解圍。」俞雲雙道黛眉微挑,「你觀察得倒挺仔細。」

    裴珩卻沒搭理俞雲雙的讚揚,瞪大了眼睛道:「我怎麼不知道?教過你的不都教過我麼?」

    「當時你年紀小,還沒有入宮進學。」

    「原來如此……」裴珩喃喃道,「竟然是這般久遠的事情。」

    「劉將軍如今掌管右禁衛軍,直接聽命於今上。他曾教過我這件事雖不是什麼秘密,但若是讓別人知道如今他與我還有交集,恐怕會影響他的仕途,所以我們二人還需要避嫌,在人前的時候便裝作互不相識。」俞雲雙解釋道。

    「我明白。」裴珩點頭道,「我定然不會說出去的。」

    「我與你說這些自然不是怕你說出去。」俞雲雙笑道,「只是他掌管右禁軍,與我有大用途。今日我們的關係連你都能看出來,著實是我的疏漏,日後還需要更謹慎一些才是。」

    俞雲雙前半句話聽著是對裴珩的全然信任,不知怎麼後半句聽起來便有些彆扭。裴珩琢磨了許久,才發覺自己應該是被她諷刺了。

    若是按照裴珩往常的性子,早就跳起來與俞雲雙鬥嘴了,只是因為他方才剛請求俞雲雙幫了忙,如今若是再將她惹了,自己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裴珩便只能撓了撓鼻子,口中「嘿嘿」傻笑了兩聲應付過去。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外傳來了映雪的聲音道:「殿下。」

    俞雲雙側過頭去應了一聲:「可是本宮吩咐你的事情已經做好了?」

    「水已經做好了。」映雪道,「不過趙振海校尉遞了帖子進來,說要見長公主一面。」

    俞雲雙原本已經站起了身,聞言又重新坐了下來,口中道:「讓他進來罷。」

    趙振海所執行的命令都由俞雲雙直接傳達,件件皆屬要事,是以無論何時只要他遞帖子,府內的人都不敢阻攔。俞雲雙的話音剛落,趙振海便已經邁著大步走進了書房,向著俞雲雙行了個禮,直截了當道:「上次長公主讓我查的事情,如今已然有眉目了。」

    上次俞雲雙傳達命令的時候,裴珩並不在場,是以對於趙振海說的話十分迷茫。側目偷看俞雲雙倏然嚴肅下來的容色,他知道此事定然事關重大,是以並未插嘴詢問,聽趙振海繼續回稟道:「季正元所派出的人確實在那日之後便停止了調查,足可以證明季正元連夜入宮所為之事,與駙馬的身世有所關聯。」

    俞雲雙面上的表情沉著,倒是裴珩的眼睛驀地睜大,看向俞雲雙神色震驚道:「季老頭他這是什麼意思?當初今上將你賜婚給卓主簿的時候,不是早就查過了駙馬的背景,如今他再調查一遍,是閒的沒事做了麼?」

    趙振海抬起頭來看了裴珩一眼,解釋道:「從我所查的資料來看,與其說季正元查的是駙馬的身世,倒不如說是在查駙馬如今與彥國是否還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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