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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 同舟共濟(3) 文 / 野風渡

    不知睡了多久,龍海萍朦朦朧朧聽到外面似乎下起了雨,雨點一滴滴敲在了頭頂的艙板上,緊接著,手背上也淅淅瀝瀝落下幾滴冰涼。

    莫非是船漏雨了?龍海萍迷迷糊糊地想著,睜開了眼睛,卻看到一個纖瘦的人影正垂著頭捧著自己的手默默飲泣。

    雖然煤油燈昏暗無比,龍海萍的心還是像被閃電劃過一樣,一片雪亮。根本無需看清容貌,這份氣息,這份感覺,她化成灰也能認出來,一定是梅吟雪。龍海萍激動得幾乎顫抖起來,很想起身將她抱個結實,再也不放開。

    梅吟雪卻不知龍海萍已經醒來,只全心壓抑著自己的哽咽,生怕驚醒了沉睡中的龍海萍。上船之後,她已向師父坦白承認了自己當初偷教龍海萍武功、並阻攔龍海萍跟隨自己遁入奇門的經過。周芷若想不到一向順從的她居然背地裡三番五次違背自己的命令,氣得渾身發抖,又喝問她當時為何不遵從劉基錦囊的命令。這時,梅吟雪才知道,那枚錦囊裡藏的命令是如果不能將龍海萍帶回到現在,便直接將她殺死在六百年後,以絕後患。實際上,梅吟雪根本就沒有打開那枚錦囊。當時,她直覺那枚錦囊對龍海萍不利,猶豫再三後終於還是沒有打開,便隨龍海萍去尋王若敏了。周芷若聽了更是怒不可遏,命令眾弟子家法伺候,脊杖三十。幸虧諸位師姐妹手下留情,梅吟雪才沒落得皮開肉綻的下場。隨後,她被關在一個小艙裡獨自面壁思過。但整整一個下午,她都無法靜下心來,她滿腦子回想的,都是早上比武的時候,她見到龍海萍受傷倒地的那一刻,突如其來的恐懼有如排山倒海,瞬間湮沒了她的口鼻,將她的呼吸連同意識一同捲了個乾乾淨淨。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是渾渾噩噩,不知魂兮何處。直到確定龍海萍沒死,她才緩過一口氣來,倒像是自己死裡逃生一般。而事後,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悔恨。她悔恨自己前一晚不該對龍海萍說出那樣的話,悔恨自己當初不該一次次將她推開,悔恨自己曾經對她可能造成的每一次傷害。如果龍海萍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她這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了。

    只是,繼上次的紅巾軍一戰之後,兩人又一次經歷了這樣的生死關頭,再加上梅吟雪發覺周芷若只想控制龍海萍,並不想龍海萍變得強大,由此一向對師命言聽計從的她不禁對劉基等人當初擬定的計劃開始產生了動搖,反而更堅定了將龍海萍送回去以遠離是非之地的想法。

    梅吟雪在擔憂和焦慮中苦苦煎熬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晚上,師父才突然改變了主意,不但放她出來,還允她去見龍海萍,當面賠禮道歉。

    梅吟雪喜出望外,忙領了師命,也顧不上收拾自己,便隨李妙嫦匆匆來到了最底一層的底艙。李妙嫦嫌底艙空氣污濁,替她開了門便迫不及待離開,只剩她一個人。當她推門看到龍海萍憔悴的樣子時,眼淚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

    「你……」

    床上的人遲疑地冒出了一個音節。

    梅吟雪驚喜地抬頭,看到龍海萍疑惑的目光,立刻意識到自己滿臉的淚痕,雙手還捧著龍海萍的一隻手,真是說不出的窘迫,忙鬆了手,狼狽地起身:「我……」

    兩個人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無言以對地沉默了良久。

    梅吟雪的心裡泛起了一層苦澀酸楚,自從自己明言拒絕了龍海萍,她對自己似乎再也不復當初的熱情。她的心空蕩蕩的,轉而又想這樣也好,免得她離開的時候還要受感情的牽絆。想到這,梅吟雪輕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淒楚,抬手擦乾淚痕,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的傷感覺怎樣?」

    「沒事。」龍海萍搖頭,回答得異常簡短。

    梅吟雪只道她存心冷淡,心裡愈發難過,臉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你受的是內傷,師父命我過來助你療傷。」

    這可實在是在天大的謊言了!

    龍海萍盯著她低眉順眼滿臉隱忍的樣子,實在不忍戳穿她,加上她也想知道自己這傷到底還能不能通過外力治好,反對的話便嚥了下去。

    梅吟雪見她沒有吭聲,便知她同意了,心裡略感欣慰,忙上前扶她起身盤膝坐好,自己也盤膝坐到她背後,心裡掙扎了一番,再次違背師命,輕聲教了她一些峨眉九陽功療傷的口訣。龍海萍這才知道療傷的內功心法跟練功的並不完全相同,她當時並沒有仔細看九陰真經的療傷篇,不禁有些後悔。

    梅吟雪教完了,便凝神聚氣,將真氣導入右臂,伸出右掌,掌心抵在龍海萍後心,緩緩將自身真氣度了進去。甫一發力,她便覺得有些不對,自己度入的真氣似乎沒有按督脈方向行駛,倒像打了一個旋便石沉大海。再過一段時間,她又覺出不對。原來她發現,龍海萍體內受的內傷不止有國師的大輪迴功,竟還有一股外來真氣,而這股真氣居然還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努力了小半柱香功夫,梅吟雪已經額頭冒汗,卻是無濟於事。她意識到以自己的內力修為,根本無法為龍海萍療傷,只得頹然收了掌。思來想去,只有那些武林巨擘或江湖名醫才能做到。而她相熟的裡面也只有師父武功蓋世能做到這一點,看來少不得懇求師父出手救她。

    龍海萍感覺梅吟雪收了掌,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忍不住問道:「怎麼樣?」

    梅吟雪怕她失望,忙調整下情緒,下了床,歉聲道:「是我武功低微。不過有我師父在,你不必擔心。」

    龍海萍冷笑一聲:「你師父?」她不忍傷害梅吟雪,只含蓄提醒道:「我倒覺得你以後離你那師父遠點比較好。」

    梅吟雪一怔,這話怎得與趙敏的話如出一轍?

    她原地怔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探了探龍海萍的脈門,待探明了,又觸電似的縮了回來,心裡如墮冰窟。龍海萍體內流竄的另一股真氣,原來是他們峨眉派九陽功

    功的真氣。龍海萍除了和國師交手外……梅吟雪的心幾乎跳出了喉嚨……她想起了周芷若在龍海萍脈門的那一捏和胸口的那一拍。梅吟雪只覺雙腳一軟,跌坐在床沿上。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一種結果。但除此之外,似乎並無其他可能。

    師父這是……要做什麼?

    龍海萍見她神色大變,不禁擔憂,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關切問道:「怎麼了?」

    梅吟雪心亂如麻,一時理不出個頭緒來,對著龍海萍更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千言萬語在喉間衝撞擠壓,最後只冒出一句:「是我不好,不該引你來這是非之地。當務之急,咱們還是想辦法讓你盡快回去吧。」

    龍海萍默默瞅了她一會,她何嘗不知道這是一個是非之地,但她又怎能放心把梅吟雪一人留在這樣一個危險的世界裡而獨自離開?既然梅吟雪不能存活於六百年後,那她寧肯在此時陪她一天是一天。

    想到這,龍海萍輕吐了一口氣,沉聲道:「梅姑娘,我已經說過咱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路,誰也別干涉誰的事情。我是為這次比武受傷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我們又沒輸,我相信你們的皇帝不會虧待我,我也相信我有能力在這裡開創一番事業,我為什麼要回去呢?」

    梅吟雪臉色微白,輕輕搖頭:「龍姑娘不是這樣沽名釣譽的人。況且,你在這裡有生命危險!」

    龍海萍冷笑一聲:「我有生命危險是因為我現在勢力太弱小,如果我的權力比龍破天大,武功比他強,那我就有能力控制他,而不再受制於他!到時又有誰能傷害我?至於沽名釣譽……隨你怎麼說!現在對於我來說,除了這些,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我不要這些又要什麼呢?」

    梅吟雪痛楚地咬緊了嘴唇,身子微微顫抖,半晌才顫聲問道:「你變成這樣……是,是因為我嗎?」

    龍海萍長歎了一口氣,即使演戲她也沒法演到絕情到底:「這跟你沒關係,你只是幫我認清楚了事實而已。以前的我沒有什麼生存危機,只想著風花雪月,以為人活著無非就是為了去愛另一個人。但當你連生存都有問題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那些都是空中樓閣,海市蜃樓,根本脫離現實,甚至荒謬可笑……」

    梅吟雪沒想到自己的初衷竟然適得其反,令龍海萍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只覺恨透了自己,再聽她將曾經的一份深情說得這般不堪,而自己深藏心底的那份心意也似成了一個笑話,跳出來指著自己冷冷嘲笑,禁不住心如刀絞,汗流浹背。她心中倉皇,腦中便有些昏亂,再也聽不下去,顫巍巍地掙扎起了身,低聲顫抖道:「那龍姑娘好生歇著,我們……我們……」

    以後還談何「我們」?

    梅吟雪只覺心中愈發迷亂,喃喃著說不下去了,整個人猶如失魂落魄,龍海萍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聽清,完全忘記了禮數,只顧胡思亂想著,緩緩轉了身,魂不守舍地離開了底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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