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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6草原兒女(1) 文 / 野風渡

    吃飽喝足了,龍海萍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臉色紅潤起來,臉上也有了笑意。她好整以暇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漱了漱口,這才抬起頭來,逐一掃視了一下龍破天的人。龍破天的人個個都對她充滿戒備,惡狠狠瞪回她,唯有鳩摩羅見她望過來時舉手衝她合十點頭。龍海萍禮貌地報以微笑頷首,兩人之間相視一笑,便生出一絲微妙的默契來,完全不像敵人,倒像是一對友人。

    龍海萍心中暗想,這位大師不遠萬里專程跑到中土來傳播佛教,應該是對中原佛教做出了很大貢獻,實在是可敬可佩。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向這位大師多多討教。

    鳩摩羅與龍海萍微笑示意後,便起身對龍破天和王若敏道:「郡主,大帥,若無其他事情,貧僧便回房歇息了。」顯然不想捲入他們與龍海萍之間的紛爭。

    王若敏不滿地皺了皺眉頭,龍破天已經客氣地點點頭。

    鳩摩羅又回頭沖其他人點點頭,這才施施然上樓。

    他一走,氣氛復又緊張了起來。

    龍海萍卻似毫無知覺,她目送鳩摩羅上樓,目光最終又回到了梅吟雪的臉上。

    自始至終,梅吟雪都始終坐在那裡,一動未動,一言未發,此時與龍海萍隔空對望,眼中卻不自覺地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龍海萍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為自己擔心。

    龍破天握拳輕咳了一聲,有意無意地打斷了兩人默默無語的對視。

    龍海萍忙轉過目光,就見龍破天用他慣有的語速不緊不慢地問道:「吃飽了嗎?」

    龍海萍點點頭,誠懇地說了句:「吃飽了!多謝。」

    「吃飽了還不快快束手就擒!」王若敏早已不耐煩,憤憤地嚷道。

    6仲謙等人迅速望向龍破天,只等他一聲令下,便上前拿下龍海萍。

    龍破天卻垂著眼簾,依舊不鹹不淡地說道:「郡主,你不是很想念你的姑姑嗎?我猜青松道長他們很快到了,你還是先帶人出去迎接長郡主吧。」

    梅吟雪聽到他提到青松道長這個名字,身子微微一震,情不自禁地抬頭,震驚而又懷疑地望向他。

    龍破天見自己的話終於勾起了她的反應,心中掠過一絲快意,臉上卻佯作不見,抬頭朝王若敏使了一個命令的眼色。

    王若敏不高興地撅了撅嘴,卻沒有當眾反駁。她沖6仲謙等人一揮手,帶著人馬出了門。臨走又不放心,命令6仲謙和傅宏博兩人在門口把守,這才揚長而去。

    龍破天收回目光,發現梅吟雪還在用質疑的目光望著自己,不覺微微一笑,解答了她心中的疑問:「不錯,這位青松道長正是梅伯父的生前好友青松道人,他與梅伯父、竹夫人並稱『歲寒三友』……」

    龍海萍心中一動,梅吟雪的父親梅馨友是死在蒙古人的手裡。既然青松道長是他的朋友,又怎會與蒙古人一夥呢?難道,他與梅馨友的死有關?

    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龍破天接下去的話,抬頭看到他若有所期的目光,這才意識到他點到即止,不過是想要勾起梅吟雪更多探究的*。連她都這樣好奇,更何況是梅吟雪呢?

    只見梅吟雪無意識地攥緊了手,身子微微顫抖,驚疑、悲憤、痛楚統統寫在她的臉上,她雙唇顫抖,一句疑問已經在唇邊滾來滾去,卻始終不肯吐出來。

    龍海萍想像得出她內心的驚懼,擔心她承受不住,忽的站起身來。

    龍破天瞥見她身子一動,立刻警惕地望向她,渾身已經處在一種備戰的狀態,隨時準備出手。

    這時,梅吟雪卻突然閉上了眼睛,緊緊抿住了嘴唇,臉色蒼白地嚥下了那呼之欲出的一句話。卻始終沒有吐出那

    龍破天看她隱忍不發的神情,卻不知她是因為不敢知曉真相還是因為害怕牽連龍海萍,只覺又是心疼又是嫉妒又是憤怒。他忍耐地緩緩地沉聲說道:「你若想要知道梅伯父的死因,便跟著我去草原一探究竟!」

    沉默良久,梅吟雪緩緩睜開眼睛,垂著眼簾,神情迷濛地沉默著。

    龍海萍卻感覺得出她內心的掙扎和猶豫,她慢慢走到他們桌前,撐住桌子,俯身輕聲地說:「我陪你一起去。」

    梅吟雪的睫毛一顫,抬起眼簾,有些驚愕也有些不解地望向她。龍破天對她的話也深感意外,他眼中掠過一絲疑惑,心中卻說不出是驚還是喜。前一刻,他還想將龍海萍一起擒獲從而助自己完成大業;這一刻,他卻莫名地有些害怕與這個龍海萍同行了。

    龍海萍望著梅吟雪,認真地說:「人最怕帶著疑問和遺憾離開這個世界,別讓你的疑問成為你的遺憾。」

    龍破天和梅吟雪聽到這句話,心頭俱是一震。

    龍破天皺起眉頭,忍不住細細琢磨。

    梅吟雪卻想,雖然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但是……自己怎能讓她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身涉險境?梅吟雪渾身打了個冷顫,本能地想要拒絕,雙唇一張,一個「不」字已經欲脫口而出。

    龍海萍卻像是早已經看她的心思,搶先一步繼續說道:「我們一起去,解開你的疑問。到時候是生是死,你都可以無憾了。」

    梅吟雪微微張著嘴唇,心頭一陣顫抖,熱淚已經湧了上來。

    龍破天冷眼旁觀,見此情景,只覺一陣陣心驚膽戰。他再也按捺不住,冷冷地插嘴說道:「可惜了你是個女子。若你是男人,女人聽了這句話,恐怕得以身相許了!」

    龍海萍聽出他語帶責備,連加諷刺,猛地意識到自己的話似有煽情之嫌,不禁臉一紅,一屁股坐了下來,故作賴皮地說道:「怎麼,你不歡迎?!剛才你不是還想抓我嗎?」

    龍破天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心中暗罵自己一句,臉上已經恢復了微笑,平靜而不失優地答道:「怎麼會?你願意一同前往,我當然是求之不得,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龍海萍打定了主意,既來之,則安之。她也不再縮手縮尾,完全放開了自己,毫不見外地招呼了一聲:「夥計,來一壺茶!」然後,她回頭望向龍破天,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坦率地說道:「難得咱倆有這樣的奇緣,能相逢在同一個時空裡,咱們是不是應該先互相瞭解一下啊?!」

    龍破天迎視著她,本能地權衡她的誠意。雖然他慣於壓抑自己的心事,但是在這個人面前,他頭一次被勾起了訴說的*。對著龍海萍坦白的目光,他沒有像以往一樣權衡太久,便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彷彿是早有默契,先是龍海萍一點一滴回憶了自己的成長歷程,兒時短暫的童趣,父母早亡的傷痛,孤兒院的孤獨,當警察時的鬱悶,追隨梅教授之後的漂泊……龍破天雖然一直不動聲色,心情卻逐漸被龍海萍經歷的情緒帶動著開始起伏。他感覺得到,龍海萍的描述沒有一絲虛假。這還是他頭一次傾聽一個人毫無保留的人生經歷,最讓他吃驚的是,他竟

    然感同身受,倒彷彿是自己的親身經歷。這份陌生的感受讓他的內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動,竟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柔軟。

    梅吟雪卻早已聽得癡了。

    龍海萍講完了自己的,又給龍破天和梅吟雪斟茶,一邊倒茶一邊說道:「輪到你了,你呢?」

    「我……」龍破天本能地頓了一下,畢竟他從未對他人講過自己的身世,但他不想失信於人,特別是不想失信於眼前的這兩個人。因此,雖然開始有些不習慣,但漸漸的也敞開心扉,將自己的親身經歷痛痛快快地講了出來。

    原來,龍破天出生在一個神秘而又強大的家族。兒時原本快快樂樂,卻在六歲的時候被父母莫名遺棄,送到崑崙派門下。他雖然資質聰穎,卻不知為何不受掌門何太沖的喜歡。何太沖只將他隨手交給弟子詹春夫婦手下授業。在學武的過程中,他又因相貌秀美而遭到師兄們的奚落,以至於終日鬱鬱寡歡。有一天夜裡,他無意中目睹了何太沖夫婦兩人大戰明教魔頭楊逍的情形,才恍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崑崙派的武功不外如是。他心中崇拜楊逍,又尾隨楊逍父女兩人在崑崙山中轉了一圈,被楊逍發現。楊逍不僅沒有殺他,還教了他不少絕妙武功,又說什麼武功不分門派之說,對他日後的武學影響頗深。但他始終出身名門正派,不敢跟楊逍加入魔教。楊逍也不勉強,但卻與他斷絕了師徒情分。他回到崑崙派,編了一個謊話,被師父狠狠教訓了一頓了事。日後,他一邊苦學崑崙派本門武功,一邊偷練楊逍教他的武功。但因崑崙派主修兵刃,內家功法卻是平平常常,以至於他修煉不得法門,始終沒有太大進展。

    後來,崑崙為拉攏與峨眉的關係,選擇年齡適當的他與峨眉的梅吟雪結親。師父詹春帶他赴峨眉相親,在那裡,他第一次見到了梅吟雪。是年,他只有十三歲……

    說到這,龍破天沉默了良久,足見這第一面對他心靈的衝擊。

    梅吟雪也是默默無語,心中卻是說不清是愧疚還是後悔。人生有時候,真的是相見爭如不見……

    就是在那一次會面中,龍破天與梅吟雪的師兄袁承志結下了樑子。袁承志找了個機會將他打了個鼻青臉腫,令他在梅吟雪的師兄弟面前顏面掃地。但梅吟雪不但沒有瞧不起他,反而挺身而出,不僅責備了自己師兄無禮,還代師兄向他賠禮道歉,令他大受感動。

    回到崑崙以後,他更加勤奮用功。三年後再赴峨眉,卻不想又敗在已經深得九陽功精髓的袁承志手下。就在他再一次深感無地自容之時,梅吟雪卻不但沒有瞧不起他,還不顧袁承志的阻撓,依然謹遵師父的旨意,將定情的玉珮送給了他……

    龍海萍看到龍破天從懷中摸出了那塊熟悉的玉珮細細摩挲,深情地一面一覽無遺,不由心中一震。梅吟雪的臉也愈發蒼白了。

    龍破天雖然大敗而歸,但得到梅吟雪的青睞,心裡卻是歡喜的。只是沒想到,他回到崑崙,等待他的卻是一場殺身之禍。原來何太沖夫婦不知怎的竟知曉了他當年親眼目睹了他們夫婦敗於楊逍的事情,生怕他傳出江湖,有辱自身聲譽,便想殺人滅口。夫婦倆在一個夜裡將他誑出師門後,一掌打下山崖。不想他命不該絕,跌入一處潭中,等他爬出生天後,還因禍得福,竟然在谷底山壁處發現一行字,上書「張無忌埋經處」。他試著在周圍挖了挖,竟然挖出了張無忌埋藏此處的四卷《九陽真經》……

    龍海萍聽得目瞪口呆,天下真有這等巧合之事?!龍破天竟然是得到張無忌埋藏在崑崙山谷中的《九陽真經》才練成絕世武功的?!

    與張無忌不同的是,龍破天武學天分更高,兼有近十年的正派武功底子,加上他得過楊逍的真傳,對九陽真經的參悟能力更強。他只用了張無忌不到一半的時間,已經功行圓滿。他出了深谷,滿心歡喜地奔赴峨眉去找梅吟雪。不料當時已是物是人非,峨眉的掌門已經由滅絕師太換成了周芷若,袁承志也晉陞為掌教大弟子。

    袁承志仗著自己是掌教大弟子,將龍破天攔在門外,不讓他與梅吟雪相見。兩人一語不合,又動起手來。此時袁承志哪還是龍破天的對手?龍破天幾招便將袁承志打成重傷,又接連打傷了幾名上來幫手的弟子。

    此事驚動了峨眉新任掌門周芷若,梅吟雪也跟著受到了牽連。龍破天懊悔已經來不及,他放下七尺男兒的尊嚴,在峨眉派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梅吟雪不忍心,偷偷出來勸他

    他離去,並表明若是長輩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也只能就此了結了。

    龍破天走投無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崑崙,想要尋求師父的幫助。不料,當時崑崙也是一片大亂。何太沖夫婦在屠龍大會上神秘失蹤,門中各弟子紛紛爭奪掌門之位。詹春夫婦利用龍破天的絕世神功,暗算了幾位師兄,奪得了掌門之位,事後卻又過河拆橋,想要毒殺龍破天滅口。但龍破天已有九陽神功護體,一般毒藥根本不能置他於死地。他大怒之下,出掌擊斃了詹春夫婦。

    先後經歷了被拋棄、被羞辱、被陷害之後,龍破天對這個世界徹底失去了信任。他發現什麼都是假的,唯有武力才能控制一切。於是,他到處遊蕩,挑戰各大門派,想要爭個天下武功第一的名號。當時的他以為只有這樣才能得到梅吟雪的尊重,從而再挽回他和梅吟雪的婚約。

    然而時局動盪,各地烽煙四起,元軍如潮水般潰退。元朝中的幾個精英人物仍在做最後的努力,到處物色人才為他們效力,賀宗哲便是其中一位。他偶遇龍破天,被他的驚世武功震懾,而龍破天也被他經世治國的思想所撼動,賀宗哲便苦口婆心勸龍破天加入朝廷的隊伍。當時,龍破天親手殺死師父的消息早已在江湖中傳開,眾人都道他是為了搶奪掌門之位才會做出這等狠毒之事。龍破天百口莫辯,自知就算打敗天下高手,也不會得到名門正派的承認。但是賀宗哲卻為他提供了一條新路子——仕途。賀宗哲告訴他,武力不是第一的,但若掌握了權勢,天下誰敢不從?何況一個小小的峨眉派?於是乎,他毅然投靠了元朝第一大將,王保保。此人正是王若敏的父親,也是趙敏的親哥哥!在賀宗哲的扶植下,龍破天被元朝委任為崑崙派掌門,成為江湖第一個被朝廷指派的掌門人。同時,在王保保的指點下,龍破天的軍事天賦很快便展露了出來,迅速成長為一名能夠指揮千軍萬馬的少年將軍。

    但是在他心中,有個目標卻是始終清晰的,那便是梅吟雪。聽完了龍破天的身世,龍海萍有半天回不過神來。她一直自覺自己身世坎坷,沒想到龍破天的經歷比自己不知驚心動魄了幾百倍。但是細想想,兩人在命運轉折的時間節點又有些微妙的契合,比如,兩人都是兒時與父母分離,都過過一段孤僻的日子,也都是在遇到梅吟雪之後,命運開始發生不同的轉變……

    龍海萍胡思亂想了半天,腦中突然劃過一條信息,她想起龍破天提到的那個神秘地家族,心裡一動,被一個念頭嚇了一跳。她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說你生在一個奇怪地家族裡……不會,不會是古墓派吧?」龍破天的臉色大大震動了一下,驚疑道:「你,你怎麼知道?!」

    龍海萍抱住了頭,天哪,真的蒙對了!原來雲治平對他說過古墓派重女輕男的古怪傳統,而賀宗平等人又有古墓的地圖,原來那地圖是龍破天憑小時候在古墓生活的記憶畫出來的。

    她將古墓中的遭遇一五一十講了出來,龍破天聽了怔了一怔,喃喃道:「世上有這麼巧的事?我還以為沒人知道那張地圖是哪裡來的呢!」

    龍海萍心裡直想翻白眼,巧?這也算巧?你要是看了金庸的倚天屠龍記,你就會知道,你的遭遇才叫一個巧呢!

    她正想著,忽聽6仲謙在門口喊了句:「大帥,郡主他們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王若敏便興沖沖地跑了進來,興奮地說:「破天,你快看,我姑姑到了!」

    龍海萍怔了一下,跟著扭身回頭。

    姑姑?王若敏的姑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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