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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 邀請 文 / 荔簫

    紅衣的心緒被攪得一團糟。

    原本以為自己跟席臨川掰扯清楚了,現在看來,也許是掰扯清楚了,但席臨川儼然不打算因為「清楚了」就放棄。

    長聲歎息後,紅衣決定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工作中去!

    讓他看到她毫不為之所動且是個工作狂,他興許就不會再擾她了。

    誠然,就算她不想當工作狂,竹韻館也夠讓她忙的了。

    逢一、逢五開門接待散客的時候不必多提,再也見不到從前門可羅雀的時候了,每一次都是全場爆滿。

    而那每個月編一套、每一套最多跳三次的接受預定的「限量版演出」,在短短十幾日裡,已然排期到了次年四月。

    本就是走高端定制路線,謹淑翁主的定價一點也不含糊,看一場白銀一百兩,訂金三十兩。若客人反悔或者有事不能來看,訂金不退。

    二月初,第一位預約的客人來了。

    這一攤事都非紅衣親自打理。竹韻館有多餘的夥計,專門應付這些,紅衣也沒問過。

    是以直到這人來了,她才傻了——怎麼她不想見的人,都格外喜歡在她面前轉悠呢?!

    他進了正廳目光四下一劃就直奔她走來,珀色眼眸中的笑意像是要溢出來。她就是傻,也看得出他這不止是為觀舞而已,多少都有專程來找她的意思。

    平復心神,紅衣屈膝一福:「聿鄲公子。」

    「好久不見。」他垂首微笑,凝視著她又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紅衣靜了靜,復銜起笑來,「公子坐,我去著人備茶點來,舞姬片刻就到。」

    她說著,已然稍向後退了一步,表明自己不想多做停留的意思。聿鄲便沒攔她,笑而點頭,任由著她離開,逕自落座。

    紅衣一整晚沒再露臉。

    她坐在正廳外的迴廊下,聽著屋裡傳來的歌聲樂聲,心裡很是忐忑。

    ——為了充分利用上元首演在長陽城掀起的熱度,這首支「高端定制」演出的舞還是以戰為題,有意留了首演的影子,打出的廣告也是「讓您一觀上元首演之精華」的意思。

    所以她全然沒想到這看過首演的人還會來,心裡擔心他因看過一遍而覺得不好看,更擔心他這赫契人看到她們屢屢對赫契這般不善會生出不快。

    這借輿論炒作做生意的方式……也有自己的難處啊!.

    歌舞散盡,聿鄲悄聲問了紅衣身在何處,便舉步從後門走了出去。

    剛踏出門檻,就見她在迴廊下環膝而坐,沒精打采地倚著旁邊的廊柱,目光無神、面容黯淡……瞧著跟做生意賠本了似的。

    他背著手踱到她面前,站了好一會兒她都仍無反應。聿鄲頗是無奈地一笑,彎下腰伸手在她面前一晃。

    「……嗯?」紅衣猛回過神,定睛一看,忙不迭地站起來,面紅耳赤。

    「按理說……不應該啊。」他微瞇雙眸,笑容和煦。

    紅衣一愣:「什麼?」

    「竹韻館生意這麼好,你還發愁?」聿鄲面帶探究。

    ——咳,這不是怕你看了舞不高興,我心虛嗎?

    紅衣心裡默默地這樣答了,一舒氣:「公子找我有事?」

    聿鄲一哂:「我聽綠袖說,你們今晚是要回敦義坊住的?」

    紅衣點點頭,不知他問這個幹什麼。

    「巧了,我近來也住在敦義坊。」他朗然一笑,「馬車就在外面,同回?」

    「……」

    紅衣鬱結於心,大感席臨川也好、聿鄲也罷,都將這「話說一半」的字遊戲玩得爐火純青——先發個問讓你主動說出你接下來要幹什麼,而後再說他打算和你一起,連想找理由拒絕都不方便。

    不過對他,紅衣還是拒絕了:「不了,我們一貫走著回去,就當活動活動腿腳。」

    「哦……」聿鄲瞭然地一點頭,乾脆地道,「那我也走走。」

    「……」

    紅衣險些一口血嘔出來.

    他說到這個份上,她就沒有再堅持拒絕到底了。這般執著地要「同走」,顯然是有什麼事要同她說,還是聽聽為好。

    添了分警惕,借謹淑翁主的口找了個坊中武侯盯著她們同回。一則是為安全,二則是知道禁軍都尉府正嚴查和赫契人勾結的事,她得主動找個證人證明他們沒說什麼。

    這日天陰,白日裡便覺得滿眼灰暗。到了夜裡更有點陰森,既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

    四下安靜,幾人的腳步聽上去空落落的,武侯走在前頭,手裡打著的燈偶爾一晃,那光暈便亂一陣,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蒼涼。

    「我聽說上元那日的舞,從頭到尾都是你編的?」

    同走了許久,聿鄲才輕輕地問出這樣一句話。好似怕驚擾什麼似的,一點波瀾都尋不出。

    紅衣點點頭:「是。」

    「那舞很好。」他淡笑著讚道,「我向來不喜歡你們漢人的舞,覺得看起來柔弱

    無力又儘是悲春傷秋強說愁,但這回的……不一樣。」

    紅衣頷了頷首:「多謝公子喜歡。」

    「你願意跳給赫契人看嗎?」他這樣問道。紅衣微滯,遂即有些不解:「公子就是赫契人……」

    他不是已順利看過了嗎?

    「不是說我。」聿鄲啞一笑,夜色中,他的神色有些暗沉,「我是說……假如有人肯出高價,你能不能讓她們單為赫契人跳一遍那舞?」

    這要求很奇怪。紅衣一時蹙了眉頭,不知他是喜歡得狂熱是以極度想「安利」給旁人,還是壓根沒看懂那舞、壓根不知那舞就是針對赫契人的……

    聿鄲見沒有回應,側頭看向她,對上她眼中的疑惑,緩言解釋:「我認識一些赫契貴族,該讓他們看看這個。」

    「為什麼?」她發問很快。

    「我想讓他們停戰。」他反問得也很快。

    紅衣啞住,略有愕色地望著她,綠袖在旁同樣吃驚:「但這……怎麼可能?且不說那一舞能否讓他們停戰,便是公子這念頭便……很荒謬,這許多赫契貴族同來長陽,誰知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聿鄲停下腳步,目光在二人間一蕩,話語沉沉:「所以我才要著意詢問你的意思——因為他們不會來長陽。」

    紅衣驚了一跳。

    「你若願意,我可去央謹淑翁主,讓她許你帶人隨我去祁川一趟。路上一切開支皆由我出,至於舞的價格……」他吁了口氣,神色堅定,「你定便是,只要你肯去,多少錢我都照付。」

    紅衣簡直被他嚇傻了。

    之前只覺得謹淑翁主這大夏土豪有錢任性,和眼前這位一比,顯然是這赫契土豪更任性!

    「公子……何必。」她神色僵硬地問道,「那只是一場舞而已,幫不上公子什麼忙……」

    黑暗中他別過頭去,紅衣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聽得長長一歎。

    「王廷愚蠢!」聿鄲微厲的聲音帶著憤慨,「他們認為漢人軟弱、認為打得狠了,漢人就會低頭。有何袤鄭啟屢勝赫契不夠、有席臨川以少勝多也不夠,他們仍舊覺得有取勝之日!」

    聿鄲快語如珠的,指責之意分明。顯然是對赫契持久以來的狂妄自大和冥頑不靈忍無可忍。

    紅衣靜聽著沒敢吭聲,安靜一會兒後,聽得他再度一歎:「我已勸過數次,皆不管用,但你那舞……」

    他低啞而笑,口吻中全是無可奈何:「你那舞也許能讓他們發覺想讓漢人服軟是不可能的。他們會知道,就算是在遠離戰亂的長陽城、就算是和軍人半點關係也無的舞姬,都對此十分憤慨,他們一再挑釁,只是在激得所有漢人一齊反抗而已。」

    「可以嗎?」他懇切地再度問道。那雙眸子在夜色中分明顯得很黯淡,卻好像有不同尋常的光彩透出來,「就一次、成與不成都無妨,我只是想盡力一試。」

    她沉默著沒有回答,倒是綠袖打了個哈欠,藉著懶意,拒絕得直白:「太遠了,不想去。」.

    而後一路都沒有再說話。紅衣維持著安靜,聿鄲也不催她作答。

    直至走進了敦義坊,離她們所住的地方很近了,聿鄲才顯出些焦急,沉然一喚:「紅衣姑娘。」

    「抱歉。」紅衣在離住處還有十幾丈的地方停住腳步,垂首穩穩道,「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不知道怎樣才是對的。」

    她猶豫著,抬眸看向院門口,曾淼正坐在門前石階上等她——自從席臨川說讓曾淼保護她之後,他就每天都這樣盡職盡責。

    紅衣微微一笑:「所以……我明白公子的心思,但此事太突然,我實在不敢自己拿主意……」

    「你不想讓戰爭盡快停止嗎?」未等她說完,他便急切地問道。

    「我想。」紅衣點了下頭,笑意未減,解釋得緩而分明,「但我和聿鄲公子不同,您知道赫契王廷要做什麼,所以您可以隨心地去做您的安排。」她語中微頓,輕輕一喟,「但我並不知道大夏的朝廷要做什麼,我不能擅作主張幫著公子做事,萬一不小心擾了什麼朝中大計呢?」

    換言之,她不能因為一廂情願地想停戰而反幫倒忙。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紅衣循循說著,垂首一福,「公子若真覺此事可行,大可先與謹淑翁主一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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