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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地動 文 / 夏之眠

    黑暗中,一朵艷紅的花在火焰裡冉冉綻放,此花名為燃燈佛,又名火焰花。花盤形似佛陀的蓮台,一旦摘下,花葉便無火自燃,它的火焰十分奇特,傳說那是幽冥之火,只傷魑魅魍魎不傷人,它沒有灼人的溫度,包裹著花朵徐徐燃燒,三個晝夜後,花葉燃盡,形成一枚赤紅色的堅硬果子,像極了佛陀涅槃後的舍利子。

    七八朵燃燈佛的火焰散佈在地上,一條有壯漢手臂粗的長蛇蜿蜒在地,吞吃另一條稍細些的蛇,當獵物最後一截尖尾也沒入了口中,這條青綠色帶淺色斑點的花蟒心滿意足地動了動身子,向一旁的少年游移,涼涼的蛇身繞上了少年的手臂,才一圈,粗壯的蛇身就將他的細胳膊纏滿了。吃飽了,該回去睡覺消化了。花蟒嘶嘶說著蛇語。

    容青君右手一揮,將撒嬌的寵物收回了藥園,專心處理眼前的食物。

    那是一條有一掌寬、一臂長,長著銀色鱗片的淡水魚,來自前方不遠的地下暗河水中,這種魚肉質細膩,是他食譜上不可多得的美味,唯一的麻煩是它身上的魚鱗,那是魚的保護層,橢圓形半透明的一枚枚薄片,在火焰邊閃耀出七彩的流光,看上去脆若琉璃,實際非常堅硬,而且又有劇毒,因此雖然非常好吃,仍然使得許多捕食者對這種魚望而卻步,難於下嘴。

    容青君恰恰不怕毒,對他來說麻煩的只是要將魚鱗一片片除去後,才能吃到這頓美餐,也就是多費些時間而已,而時間,又恰恰是最無謂的東西。

    當年他殺死那條大蛇後,靠吃蛇肉過了好多天,而後找到了一條狹窄的地洞,爬過地洞,發現了一座龐大的地底世界。這裡有縱橫交錯的地下河道和天然形成的廣闊溶洞,初來時,他因黑暗和未知而恐懼,熟悉並且漸漸習慣之後,這裡只是一座大型狩獵場。他的食譜上陸續添了蛇、鼠、蜘蛛、昆蟲、蝙蝠、魚,他還曾在某個地洞找到了一株直徑有一丈多的靈芝,摘下後一半被他當食物吃了,一半丟進了藥園繼續栽培。

    容青君處理好了食物,將魚鱗悉數丟入藥園當肥料,開始享用他的美食,地下沒有火種,他已經習慣了生吃,又因常年黑暗,也早就沒有了白天黑夜的概念,吃得根本不知是哪一餐。他困了就睡,撒一圈毒粉或者召花蟒出來防身,醒了就找食物,蟲蛇鼠蟻皆可入食,菌菇野果也能果腹,這些在地下都比較容易找到,哪怕一時找不到,他也有藥園裡的東西可吃。

    一朵燃燈佛花這時燃盡,火焰慢慢縮小,最後凝結成了赤紅色的燃燈佛果。容青君將赤果收回,翻開掌心,又一朵燃燈佛花攜著火焰浮現。

    他厭惡黑暗,在可以催生足夠的燃燈佛花後,他的身邊總是圍繞著至少五朵燃燈佛,而藥園的能量,也總是優先催生燃燈佛。

    吃完魚容青君起身去暗河邊洗手,燃燈佛的火焰漂浮在他周圍隨他一起移動。

    他的手上有許多細細的傷口,隨著冰涼的水流沖涮,掌心柔光閃過,任水流帶走了所有傷痕與血跡。

    一條黑色的魚猛然從暗影中衝出,箭一般射過來,一口咬在了容青君的右手上,定住不動了,鮮血再一次流出。

    容青君面色不改,提起右手,巴掌長的黑魚仍固定在他的手上,顯然是被水中的血腥味吸引過來的。這種魚嗜血凶殘,有一口尖利的牙齒,能一口一口將體型數倍於它的獵物蠶食乾淨只餘白骨。此時它的牙齒深深刺入容青君的手掌,但是身體卻已經僵硬。

    這就是今天的儲備糧了。

    容青君將黑魚的利嘴掰開,從手上甩掉。這是他常用的捕食技巧之一,面對凶殘的難以致勝的獵物,以自身為餌吸引捕食者,再反過來成為最有效率的致命殺手,獲取食物。這條黑魚並非他有意捕捉,畢竟他才剛剛吃了一頓美餐,但既有自願上鉤者,他也不會浪費。容青君有無數種可以用來對付獵物的藥,但最愛用麻藥,因為通常被毒死的獵物比起被麻痺的獵物,口感要差好多……

    重新將手上傷口和鮮血洗去,這是在地底生存所必須保持的好習慣之一,因為不然的話,會有許多毒蟲老鼠樂意用看肥肉的眼光虎視眈眈注視著你,妄圖在你打瞌睡的時候上來咬一口。所以容青君總是讓自己保持乾淨。

    洗過手,甩干了手上的水滴,容青君準備去撿回他的戰利品。

    這時,本該在藥園裡呼呼大睡的花蟒忽然傳遞來極為焦慮的情緒,迫切地要出來。花蟒自破殼便養在藥園中,藥園又是以容青君的血肉蘊養,因此當它一天天長大,便與容青君越發心靈相通。他後來也收了不少靈物,卻沒一隻有花蟒這樣的靈性。容青君猜測也許是花蟒最先被他收服,佔了大哥的位置,成了園中一霸的緣故。

    他順應花蟒心意將它放出來,只見剛吃飽沒多久的蛇此時還鼓著肚子,沒頭蒼蠅似地在地上亂爬,一會兒像是反應過來了,爬回來用蛇尾勾住容青君的小腿,使勁往一個方向拽。

    容青君不明白它的動機,但至少看明白了它的意圖,雖不解,仍跟著跑。

    但跑沒多久,他便徹徹底底明白了!

    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容青君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他穩住了身子,只見洞頂撲簌簌往下掉石子,他跟緊了花蟒,調動起全身力氣狂奔,燃燈佛浮空照亮了腳下的路。

    震動迅速變得強烈起來,洞壁生出了裂紋,一塊巨石落下,容青君猛地往前一撲,險險避開。從地上跳起,只看了眼砸在身後的巨石,容青君便頭也不回地跟上花蟒繼續跑。耳邊是各種雜亂的蟲鳴,還有一窩一窩的地鼠蝙蝠毒蛇在天降的災難面前放開了往日的爭鬥,向著同一個方向狂奔。

    這一夜,大雍國西南地域,以饒陽城為中心發生了劇烈的大地動,無數房屋坍塌,百姓受災。饒陽城以西百里,官渡河源頭處,山崩地陷,

    大地開裂,頃刻間地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容青君伸出一隻手,撥開了壓在身上的碎石,他亮起了燃燈佛,看到了已傾倒的洞穴,不遠處有條蛇被石頭壓斷成了兩截,蛇頭血淋淋地衝他張著嘴。他抹掉嘴角的血,半靠在石頭上緩緩等力氣恢復,看著那半截蛇,想著幸好千鈞一髮之際將花蟒收回了藥園。

    回頭路已被堵死,唯一一個開口在向上的位置。

    容青君攀著石頭泥牆往上爬,中間還因為碎石滑落掉下來一次,當他終於爬出來時,一身的髒污狼狽,被石頭砸出來的傷勢也未得到處理。

    他聽到江水嘩嘩的奔湧聲,不同於地底暗河寂靜的湧動,他抬頭,天上有星子閃爍,明月生輝。

    容青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跌坐在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抓著自己的膝蓋,仰頭感受著月光,燃燈佛在身側靜靜燃燒著。

    花蟒從藥園中現身,擺頭左右看了下,無聲無息地游入草叢間,消失了身影。過了許久,不知道在哪兒玩夠了的蟒蛇游了回來,尾巴上纏著一隻死兔子。它把兔子放在容青君身旁,再把蛇腦袋擺上了主人膝頭。

    容青君回過神來,看到的便是自家蟒蛇的鼻孔,和蛇眼中米粒似的漆黑豎瞳。

    他拍拍花蟒的腦袋,站起身來,往遙遙遠方有人煙之處行去。

    靈官鎮是依官渡河而建的一個小鎮。

    這一夜,地龍翻身,大難降臨,許多人睡著覺便被垮塌的房屋壓埋,被掉落的房梁擊中,直接丟了性命。醒著的人敲著鑼打著更梆子呼號著,大聲叫著地龍翻身了。誰知禍不單行,地動過後,官渡河也發起了大水,兇猛的水勢衝破了河堤,將半個靈官鎮淹成了澤國。

    活著的人能逃的都逃到了附近的小山丘上,還有人涉著水陸陸續續往這邊逃命,一時間,只聽得一片哀號悲哭,哭爹娘的,尋孩兒的,最是人間慘劇,莫過如是。

    忽然,有人似發了瘋般指著遠處淒聲喊:「啊——啊——鬼火——鬼火啊——厲鬼來索命了!來了!——」

    餘下眾人皆往那方向看去,這一看,莫不嚇得肝膽懼裂——

    只見那方果真有五六團鬼火幽幽漂在空中,簇擁著一個鬼影緩緩向這邊移動。

    百姓今夜本就受驚過度,看到這一幕,人群幾近瘋狂。

    眼看又將釀成*,有人高聲喝道:「大家千萬莫慌,都靠攏在一起,人多了陽氣重,鬼也不敢靠近!」有壯丁聽了深覺有理,連聲附和:「都靠近啊,人多陽氣重克鬼!」一傳十十傳百,亂象總算暫時抑制住,人群擠在一起,哆哆嗦嗦看著那團鬼火越飄越近。

    那厲鬼沿著河岸而來,漸漸現出了真容,是個少年鬼模樣,白得完全不像個人,鬼火就在他身前身側飄著,照亮他腳底的路。他近乎全身□□,只在腰間圍了塊破布,披頭散髮,面無表情,嘴角還有血。

    更駭人的是,當他在近處停下時,人們看到他身後盤踞著一條猙獰的大蛇,直立著蛇身,從他肩頭伸出倒三角的蛇頭,吐著鮮紅的信子。

    寂靜中,恐懼感濃郁到如有實質,當壓抑到極致,人群忽然暴發出了莫大的勇氣,要與超自然的力量抗爭。

    「殺啊!」

    「打鬼啊!」

    「賊老天不給人活路了啊!」

    「是漢子就上啊!」

    氣勢洶洶的人群抄起了隨手能撿到的武器——可能是一塊石頭,一片門板,或者一截腰帶——奮勇衝向了厲鬼,要與他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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