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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章 最近是最遠 文 / 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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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嗒!」

    楊大人手中的兩冊書簿掉在了地上。

    他的嘴巴還微張著,有些錯愕,有些驚訝,還有些為難。

    「殿下,是這樣的,不是下官有意阻撓,只是國庫的第二道門……」他想解釋,不過重儀太子抬手示意他不必說下去,從袖中取出國璽讓他看了一眼,頷首道:「帶路吧。」

    楊大人頓時沒有後顧之憂,立刻笑瞇瞇地一如之前,領著兩人左轉右轉,繞過各種阻礙,到了那道黑漆漆,絲毫不引人注意的第二道門前。這裡原本燭光就昏暗,再加上前方成堆的木箱和架子阻擋,怎麼看也發現不了還有道門開在這裡。

    御璽下方八個小篆古字印上去,不知何處機括彈簧緩緩運轉,石門震動,有積沉已久的石灰簌簌落下來。重儀太子側身抬袖擋住了蕭折靡,她抬頭對他莞爾一笑,在黑暗中像是抹微光。

    另一邊的楊大人有些驚訝地睜了睜眼,然後又忙垂下頭,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在外面候著。

    重儀太子點頭,漫不經心地拂去衣袖上濺落的塵埃,與蕭折靡走進門裡去。

    門裡兩丈見方,比之外面不知小了多少倍,他們也沒空看其他的東西,重儀太子沒大會兒就找到了那個所謂的寶藥。蕭折靡一直以為寶藥要麼是一種植物,例如人參那樣的,或是一粒圓滾滾的丹藥被裝在盒子裡,打開後會散發誘人的香氣。

    她猜對了一半,的確是裝在盒子裡,打開後也散發了……誘人的香氣。

    「殿下,你再不拿開,我就要吐出來了。」蕭折靡掩著口鼻,遠遠地避讓著那條像蟲一樣,但是不是活著的,晶體狀的,散發陣陣刺鼻惡臭的寶藥。

    重儀太子也有點詫異,不過寶藥總是與眾不同,特立獨行的,左右也不是自己吃,什麼模樣都沒關係,他合上了盒子。

    然後他說:「我們走吧?」

    蕭折靡點頭,轉身衣袖掃落了一卷薄薄的紙書,她彎腰撿起來看了一眼,突然目光像是被定住了,臉色逐漸蒼白起來。

    重儀太子蹙了蹙眉峰,低笑道:「怎麼了,臉色突然這麼難看?」

    她迅速合上書冊,隨手扔回了原地,拉著他邊走邊道:「突然看到那書上寫的一種刑罰,太殘忍,被嚇到了。」

    重儀目光掃了一下那本書的名目,藍底黑字,端正地寫著「太醫令」三個字,最下角印了一方小印,看名字好像是死了十多年的太醫,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這個太醫在他十一歲那一陣生病的時候,來替他診過幾次脈。

    他們兩人走出了這間存滿皇家秘密的石室,身後兩道石門緩緩合上的時候,楊大人迎了上來,目不斜視,只是躬身送兩人出去。

    才剛剛走出國庫大門,蕭折靡就一眼看到了層層羽林衛外攔著的那名宮女,臉色驚慌焦急得厲害,揪著衣袖在原地打轉,像是在等什麼人。另外,她是朝陽的宮人。

    重儀太子也看到了那人。他們走下去,還不等發問,那名宮女便噗通一聲給兩人跪下,說話的嗓音都在發顫:「殿下,太子妃,剔骨……剔骨昨晚被人殺了,渾身上下被人剮了……剮了好多刀,公主一大早起來看到之後,就一直抱著剔骨的屍體不動了,也不說話,也不搭理奴婢們……」

    重儀太子臉色瞬間變了變,眼底冰涼一片,湧現深深的擔憂之色。

    朝陽她……

    蕭折靡忽地一顫,好像才回過神一般,對重儀太子點了點頭,眸光帶著安慰,讓他不要擔心。但其實這個眼神很沒有說服力,因為她眼底早已比他更擔憂。

    「你先去勸勸朝陽,我辦好這邊的事,立刻趕過來。」

    她勉強地笑了笑,說:「好。」

    重儀太子臉色沉凝,轉身大步流星地走遠,衣袍翻飛,東風吹動他王冠上的帶子,飄搖間彷彿謫仙臨塵。蕭折靡跟著宮女快步趕往長信宮,她一路回想殿下方纔的面容和情緒,不禁歎了口氣。想必他也猜到了,此時此刻暗殺剔骨,只有皇后才會做。

    皇后啊皇后,你究竟想做什麼呢?

    我是不是應該懷疑你……

    蕭折靡抿了抿唇,沒有想下去,因為長信宮後門到了。

    這後面是太液池,過了太液池就是長信宮後殿偏院,剔骨住在這裡,也死在這裡。

    宮女上前輕輕推開一扇門,正要進去通報,蕭折靡卻拉了她一把,目光緊緊盯著院內的兩道身影,無聲搖了搖頭。

    那院子裡的草地枯黃衰敗,初晨的白霜迷濛蒙地披了一地,朝陽披頭散髮,僅著一件裌襖便跪坐濕漉漉的草地上,身前抱著渾身是血,已經僵硬了的剔骨。因為是背影,朝陽擋住了剔骨的臉,所以蕭折靡無法看清他們是怎樣的神情。

    朝陽一定覺得很冷,冷到麻木,所以就不顫抖了。

    這許是此生朝陽最親近剔骨的時候,這也是他們之間距離最遙遠的時候。

    這一刻朝陽在想什麼?她或許會想起剔骨總是不同她說話的冷漠,也許會想起剔骨偶爾帶給她的歡樂,也許還會想起不久前救她於危難的英勇無敵,但是這些都永遠不會再來了。

    周圍的宮人都簌簌發抖地跪了一地,不敢上去拉她也不敢擅自起身。朝陽也沒有說話,她一直垂著頭,目光凝視剔骨,亂髮被風捲在剔骨毫無生氣的臉上,

    ,看起來有些頹然。

    好半會兒朝陽動了,她掰開剔骨握得死緊的左手,從中取出一團紙,顫微微地打開看了好半晌,突然將紙團又揉在一起,塞進嘴裡就吞了。宮女們頓時驚叫起來,什麼也顧不得就撲上去拍她的背,都在求她吐出來,還有宮人衝出來去請太醫。見到蕭折靡的時候愣了一下,蕭折靡擺了擺手,讓那名宮人去請太醫,不用管自己。

    朝陽被她們拉扯著,驀地就大笑起來,囂張的,放肆的,絕望而沒有理智地大笑起來,也不知為什麼要笑,宮人被她嚇了一跳,都不敢再動她。有個女官忍不住問道:「公主,您沒事吧?」

    朝陽停了一停,詭異地看向那名女官,笑嘻嘻地搖頭,說道:「我沒事。」眾人見她神志清醒,聽得懂說的話,就又圍上去嘰喳個不停。

    她猛地抓了幾把伸手來扶她的人,力氣出奇的大,痛得那幾名宮人連忙收手,其他人也驚恐地退後了幾步。

    她豎起食指做了個「噓」的動作,微笑道:「你們不要吵,剔骨他要睡覺了。」

    說完朝陽又垂下頭看了一會兒剔骨,輕輕將剔骨的頭放在草地上,然後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衝進臥室,口中一直不停地念叨:「這麼冷的天,被子呢,要給剔骨蓋被子……」

    趁著這時候,那名女官連忙指揮羽林衛將剔骨的屍體搬出去處置了,蕭折靡這才看清剔骨的臉上青白一片,眼睛睜得大大的,怎麼也合不上。蕭折靡頓了頓,試著伸手去撫摸他的雙眼,然而她的手抖了一下,針扎一般迅速縮回來。

    只見那雙冰冷的眼睛已經閉上,只是有一行透明的水漬從他眼中滾出來。

    蕭折靡忽然撇過頭去,聲音聽不出是什麼情緒:「好好安葬。」

    「是!」

    羽林衛抬著剔骨的屍體走遠。

    朝陽抱著一床單薄的棉被出來,發現剔骨不見後呆了一呆,然後驟然扔了那床被子開始四處亂轉,從東邊跑到西邊,從北邊跑到南邊,臉色焦急地問:「剔骨呢?你們把剔骨藏到哪兒去了?剔骨……」

    一群宮女呼啦啦跟著她亂轉,終於有宮女看不下去,告訴她:「公主,公主!剔骨死了!他死了,公主你別這樣……」

    剔骨死了?

    朝陽沉默了一瞬間,然後猛地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聲嘶力竭。

    朝陽瘋了。

    蕭折靡轉身就跑開,連門也沒有敢踏進去,一回東宮就立刻讓施微備轎,她要出宮去找羞花先生。施微見她臉色臨近崩潰,沉重到讓人窒息,什麼也沒多問,立刻與她一起出了宮門,直奔安國公府。

    一路上蕭折靡都緊抿著唇,剔骨的死,朝陽發瘋,還有在石室中看到的那件事,以及這些天皇后她們從中作梗,這一連串的事情在她腦中浮光掠影一般閃過,漸漸重合在書上的那一行字上。

    蕭折靡心跳突突地跳起來,她只覺得渾身上下的神經都繃緊了,一旦證實她的猜想……皇后,她真想殺了皇后!

    只是明天殿下就要登基了,但願不是皇后,但願是她,也念及骨肉親情不在今晚出事。

    「吁——太子妃,安國公府到了。」

    馬車門外傳來馬伕的聲音,施微本來想要替她打開馬車門,蕭折靡卻動作更快地下了馬車,快步走進府門。

    耳邊突然一聲驚雷,施微抬頭看天,烏雲密佈,大風刮得人臉都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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