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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密謀與真相 文 / 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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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沉鸞嗤笑一聲,目光有些深沉有些精明,低聲道:「莊公公也不必和我這麼拐彎抹角的,若真如你所說,你又怎麼肯連夜來這寶華宮?不外乎是你也知道,像聖上這樣獨權多疑的人,他有多重用一個人,就有多猜忌這個人。尤其是像陳翁那樣跟隨聖上多年,不知知道多少關於聖上秘密的屬下,只要稍有風吹草動傳到聖上的耳朵裡……那麼你猜會有什麼結果呢?而且你知道,猜忌最容易毀掉一個人的忠心。到時候不管是不是真的,某些事情都會變成真的了。」

    小莊子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笑了起來,合手輕輕地拍了幾下,點頭道:「如夫人所說,確實如此,可是要找到確鑿的風吹草動,還要這動靜讓聖上有所顧忌,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倒是抓了一個把柄,不過就是不知道,事成之後,莊公公又能許給我什麼好處呢?」

    小莊子笑著和蕭沉鸞對視,兩人眼中各自閃過複雜的情緒,而後又歸為平靜。

    誰也沒有沉不住氣冒然開口。

    燭台裡的那支蠟燭已經燃了一截,蠟油一抖就滾了出來,像是被這微小的動靜打破了平靜,小莊子也隨之開口:「不知夫人能否透露一二?」

    蕭沉鸞不置可否,只是神情不太愉悅:「莊公公還在顧慮什麼?」

    「不瞞夫人,別的人不知道,我卻是最清楚陳翁的地位之穩固,外人難以想像。所以如果夫人的把柄抓得不夠份量,不能讓陳翁傷筋動骨,我還是情願這麼不痛不癢的做一個聖上面前的小紅人,也不願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賭。」

    說著小莊子就又重新帶上斗篷連著的漆黑帷帽,看樣子是談不攏,準備告辭了。

    蕭沉鸞皺眉喝道:「慢著!」

    他回頭狡詐地笑著,一言不發。

    蕭沉鸞冷著臉走到他身邊,低聲說:「我曾多次撞見陳翁躲在端華宮後門張望窺視蕉寧夫人,還曾經假借聖上的名義送了東西給她。」

    小莊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搖頭說道:「這件事不止你察覺了,我當然也有所耳聞。同樣的,聖上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只不過放而任之罷了。如果夫人所說的把柄就是這個消息的話,我想我們就到這吧,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莊公公!正是因為聖上也知道我才說出來的,你試想一下,以陳翁公公對蕉寧夫人的意思,如果蕉寧肯旁敲側擊地開口問他關於聖上佈局謀算太子殿下的計劃,不需要一個生死攸關的大計劃,只要是謀算太子的就可以了,那麼他會不會因為難以拒絕,又想著計劃並不甚重要而透露幾分呢?假若有關這個計劃的消息再輾轉傳到了太子耳中,使太子輕描淡寫躲了過去,那麼到時只要有人在聖上耳邊不經意地提上一句——聖上不聯想到陳翁因為蕉寧的關係而與太子殿下串通一氣,內外勾結,意圖謀反,我就不姓蕭!」

    蕭沉鸞冷笑,這個計劃正是需要聖上早先便知道陳翁對蕉寧的心思才能行得通,若是聖上並不知道的話,後面說起來,也可能會使他疑心有人在故意栽贓陷害陳翁。

    小莊子這回雙眼終於亮了起來,呼吸也開始急促,忙問道:「那如何能使蕉寧夫人開口詢問呢?詢問之後咱們又如何能知道那計劃的內容,再傳給太子殿下?況且聖上一旦要對付太子,便是雷厲風行的殺局,哪裡來的小謀算?」

    蕭沉鸞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後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袖,一邊回答:「前面的問題自然是交給我來辦,莊公公別忘了,我可是與蕉寧夫人親密無間的好友。而後面的問題麼,就得麻煩莊公公了。只要你找個機會避開陳翁,在聖上耳邊參他一本,說看到他與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私會,懷疑他可能與太子裡應外合,密謀不軌。不用什麼真憑實據,聖上疑心重,自然會製造個小謀算考驗一下陳翁的,畢竟要是真的殺局敗露,聖上可賭不起。」

    小莊子將計劃在腦中過了一遍,頓時驚喜激動起來,連連稱讚蕭沉鸞,說道;「夫人這一計『借刀殺人』果然妙極。到時候既可使我得到聖上的寵信,又一舉剷除了陳翁這個攔路石,順便還能替夫人消減聖上對蕉寧夫人的情誼,豈不一石三鳥?」

    蕭沉鸞笑了笑,並沒有就這句誇讚而接話,反而問道:「所以莊公公要不要與我合作呢?」

    小莊子這一次不帶絲毫猶豫,立刻跪在地上,拱手道:「以後我但憑夫人差遣!」

    「莊公公是聰明人,快快請起。」蕭沉鸞虛扶了一把,然後派人送小莊子出了寶華宮。

    蕭沉鸞凝視漆黑的夜色,緩緩笑起來。小莊子終究沒有完全說對,那不是一石三鳥,而是一石四鳥。

    她將聖上算計太子的計劃告訴太子殿下之後,一來可以表達她對太子的好意,二來也可以讓太子承她一份情。等將來太子登基之時,這份恩情就能救她一條命。若是太子最終鬥不過聖上的話,那也沒關係,小莊子得到了聖上的寵信,而他們又是一條船上的人……

    ……

    此處密謀,彼處密謀。

    蕭折靡推開了羞花先生的房門,笑著走了進去,她們倆人見面倒沒有眼淚涕流,也不見羞花先生臉上有絲毫意外的神色,彷彿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只有施微超出了她的預計。

    羞花先生讓她們兩人坐下來,此時窗外忽然一聲驚雷,帝京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終於開始沙沙地下起來,天地間一片淒迷。從此以後日益嚴寒,蟬鳴盡歇,漢妃曲一闋又一闋,彈不回紅顏已逝的韶華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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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來年三月春雨紛紛,又是別樣的光景。

    「這位是?」

    羞花眼神望著施微,話卻是對著蕭折靡問的。

    蕭折靡回答:「施微,我從越國的鬥獸場裡救出來的楚國忠臣之後。」

    說著她將被賣後的所有來龍去脈全部告訴了羞花先生,包括施微的來歷,仇人,她們之間已經不需要再去隱藏什麼。因為她早已足夠信任先生。期間施微只是一直沉默著,並不多嘴或好奇地詢問什麼,倒顯得十分沉穩,讓羞花有些讚賞。

    「我那位大弟子倒真是來歷不凡啊……」羞花先生眼中似懷念又似痛恨,幽幽一歎,回神笑問道,「所以你把她留在身邊保護你的安全?」

    蕭折靡溫和地低聲笑笑,注視著羞花先生明亮的眼睛,緩緩道:「每個強者身邊應該都有一份安全保障不是嗎?如聖上,如東宮,如先生……如我。」

    最後兩個字輕若雲羽,卻偏偏響如門外驚雷,那電光閃現,透過紗窗照耀在她的臉上,頓時亮如星辰,耀如日月。

    羞花先生因為她這個出人意料的回答而大笑起來,她說得不痛不癢,卻讓人從中聽出凜然的驕傲和與生俱來的高貴不可侵犯。羞花點頭道:「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五姑娘,我想你將是我墨蘄此生最驕傲的弟子!」

    墨蘄?

    先生姓墨?

    「我也希望如此。」蕭折靡隱隱猜到了什麼,微笑道:「先生今晚可以將當年沒有說完的往事盡數傾吐了,因為現在我們有共同的一個目的,而先生所求,弟子必當應允。」

    羞花先生所求,自然是逼東宮太子造反,然後殺一人,救一人。

    羞花先生終於盼來了這一天,情緒起伏很大,她端起茶盞深深地飲了一口,才沉靜下來,閉了閉眼,好似思緒雜亂,正在整理詞句,考慮從何處開始。不過幾瞬,她開了口:「上次說到十一年前,那場席捲滿朝武的字獄大案,開端是因為有人死諫,痛斥聖上自齊王病逝後倒行逆施,殘害忠良,置天下萬民於水火而不顧。聖上龍顏大怒,下令但凡牽扯到這件事的人,不論何等官職,一律嚴懲不貸。

    其實不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歷朝歷代都有諫官死諫並痛斥天子行為不端的,聖上若為此就發動規模如此之大的字獄未免太過小題大做。

    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當時朝中有五名位極人臣的大佬,便是字獄的首要人物當朝宰相墨來庭,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仲業,吏部尚書加封太師銜阮釗,掌鑾儀衛事大臣竇石橋,督察院左督御史加封太保銜許泓這五位大人,他們聽聞聖上在諫官死後還餘怒未消,下令誅夷九族時深感困惑,猶記當年聖上初登大寶時還一如身為東宮那樣勤勉克己,仁政愛民,對待臣下也是寬宏大量,肯聽諫言。

    且聖上本身脾性是仁愛有餘,威狠不足的,故而這一件事太過反常,又回想這幾年聖上的所作所為都與早年的行事風格迥然不同,五位大人心有疑慮,便從中書省拿了諫官的折子拓本過來細細研究。

    那一句『自齊王病逝後倒行逆施,殘害忠良』之言忽然驚醒他們,從聖上登基不久,胞兄齊王姬盛澤病逝於王府後哀慟萬分,下旨天下縞素,一連罷朝七日。七日後一上朝便大刀闊斧,接二連三處斬十多名朝中重臣的時候起,直到今日發生的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不像是聖上的決策,反而像極了齊王的行事風格!

    而且,當初處斬的那十多名朝臣,可不正是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一直忠心耿耿追隨的心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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