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具小白說，無月無星，四週一片漆黑，除了眼前的火堆照出一小片的光明，四周再無光亮之處。
這是一個破廟，裡面有一尊泥塑的佛像，殘缺的身子在跳動的火光中略顯猙獰，小白趴在我身前，光滑雪白的毛皮很是柔順，而離火堆挺近的一處，是一張石台，不過石台被我和小白搬了下來，放在了地上，鋪上了一層乾草，這樣上面昏迷的悟明便不會感覺那麼冷了。
「師傅救我師傅師傅」悟明不安地囈語，全身不自覺地抽搐，緊張的聲音久久未停，也不知道他在夢中到底經歷了什麼。
「居士，這和尚說了半夜的夢話了，老是『師傅師傅』的喊，他是不是喜歡他師傅啊？」
「別亂說！」我微微正色道：「他在經歷自己的心魔。」
「心魔？」
「沒錯，心魔，就是心中有一個過不去的關卡，內心一直糾結在那兒，整個人的心神和意識都陷入了進去，難以自拔。」
「那這和尚的心魔是什麼呢？」
「他的心魔」我微微歎了口氣，「他的心魔，是他自己！」
「啊？」小白疑惑道：「他自己？」
「是啊！他心向佛，可是身為妖，是妖還是佛，他自己分不清了。」
「那需要怎麼分清？是不是分清楚了他就醒了？」
「不！」我搖了搖頭，「越是想要分清楚，就陷得越深，當他不想分清了，也就醒了。」
不由得，我卻是想起了慧空大師的話，「歸耶，性與真，重回真我！」
「哦！」小白點頭道：「居士，小白懂了，佛可以是妖，妖也可以是佛，沒有誰規定生而為妖就不能修佛了啊。」
「呵呵，心魔這種東西，就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一切，只有等他自己想通才行。」
「那他什麼時候想得清楚啊？小白可不想一直呆在這兒。」
「想清楚，說快可以是一瞬間，說慢，可以是一輩子他若不醒，我們也不用呆在這兒。」
「啊？居士，我們要拋下他走嗎？」聽小白的語氣，竟然還帶著一絲高興。
「拋下？不，」我頓了頓，「你背他！」
小白愣了愣，「那居士呢？」
「當然也要你背著啊，我現在可走不了那麼遠的路。」
「嗷」
小白委屈地叫了一聲，將腦袋埋在兩爪之中，不停地抓撓。
「別動，小白！」
「小白傷心著呢」
「別動，他醒了！」
「醒了！」小白猛地抬起頭來，直直地望向了悟明。
「咳」
聽得悟明輕咳幾聲，悠悠轉醒，小白高興道：「居士，他真的醒了！」
「悟明，好久不見！」
「是、是你？」悟明略帶虛弱的聲音傳來，不過聽得出，是帶著一絲喜色的
「阿彌陀佛，原來張施主便是當初的白狐居士，蒼穹派之戰，可是連我們陳國都傳遍了。」
「呵呵，一切，誰又說得準什麼，我也沒想到，你悟明竟然離開了囚魔寺，跑到這裡來了。」
悟明輕歎一聲，「上一次仙妖之戰，封印在蒼穹派的雪靈，被放了出來，從此生靈塗炭，遊魂遍佈，師傅讓貧僧出山，一路煉心，也順便收拾一路之上作惡的遊魂。」
我疑惑道：「雪靈？」
「嗯，師傅說，蒼穹派封印的，不是妖，而是靈！」
「何謂靈？」
「其實，靈，也算是妖的一種。現如今，妖分為三種，一為獸妖，二為山精，三為虛靈。」
我頓時一怔，妖還分這麼多種？
悟明繼續道：「貧僧也是從師父那裡聽來的，野獸成妖，稱之為獸妖，草木修道，稱之為山精，而精元開靈，便稱之為虛靈，一般叫做靈。就好像這雪靈，雪本無意識，也無生命，現在修成為了妖，靈魂從虛而來，便是成為了靈，火靈水靈也是有存在的，不過這類靈極少，而且一般極難消滅，大多被抓去煉丹或者融器，但強如這雪靈的存在，便是極為逆天，所以雖然被封印了數十萬年，卻依舊強悍如斯。而且貧僧之難，也是由一個惡魂引起，惡魂算不得生命，也沒有意識，但重新生出靈智之後，也算是虛一類，惡魂修到一定程度，也能成為靈，稱為魂靈，或者普通人說的靈魂。」
我點了點頭，從來沒想到過，妖族，竟然也有如此複雜的分類，甚至連惡魂都算是妖！
「那你呢？你也是妖，現在除去同族，就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嗎？」
「心理負擔，貧僧自然是有的，不然師傅也不會讓我出來煉心了。」
「那你現在想明白了麼？」
「明白？」悟明笑了笑道：「為何要求明白？妖亦是佛，佛亦是妖，妖非妖，佛非佛，個中道理，由心去論吧」
「好一個妖非妖佛非佛，真是期待你成長之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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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張施主，貧僧是否成長，不重要，關鍵是，世人會怎麼看待貧僧，貧僧這一人之力，又能否度化世人？」
「悟明，你表面上看開了，卻還是沒想通，你忘了你師父告訴你的？性與真，重回真我！何必去管世人？只要自己回歸本心，不就可以了？」
「唉」悟明長歎一聲，「性，真，談何容易，或許有一天，貧僧忽然就能看開，一瞬間，就可明悟大道，但或許，一輩子，都難以明白」
「我相信你！」拍了拍悟明的肩膀，我笑道：「以你的天賦，一定可以的，我白狐居士，用道心作賭注！」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如此相信悟明，或許是因為慧空大師的原因，他收悟明作弟子，定然不是隨性為之，慧空大師，我卻是完全看不透此人。
「欸，你師父呢？」
「師傅他老人家早就出山遊歷了，現在的囚魔寺，可都是小師弟在主持。」聽得悟明的語氣，對那小師弟悟心可謂是極為疼愛的。
「嗯，那你呢，還有什麼打算？」
「貧僧心智不定，準備入世作苦行僧，好好歷練。」
「苦行僧？那你準備去哪兒？」
悟明笑笑道：「天下之大，隨心吧」
天色微亮，晨曦的一縷陽光照在了我臉上，感受到了這一絲溫暖，我不由得感到一陣舒適。
「張施主的眼睛」
「我自己挖的，眼不明，心不淨，乾脆以心眼看世界，以免被表面所阻。」
「阿彌陀佛，張施主的覺悟，比之貧僧高上不少，但張施主有沒有想過，或許，是你自己從來沒有認真看過這個世界？」
聽聞悟明的話，我心中頓時一滯，是啊，我何曾認真看過這個世界？我所瞭解的，不過是這個世界最黑暗的一面，我以自己的人生，來映照這個世界，用醜陋的眼光來看，自然看到的全是醜陋，或許，我真的應該放下心中的牽掛，放下羈絆，好好的認真的看一看了。
「我雙目已瞎，現在又是凡人之軀，悟明大師，能否幫在下一個忙？」
「大師不敢當，貧僧將張施主看做是朋友，張施主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就是。」
「好！」我也不矯情，當即嚴肅道：「我想，借你的雙眼，來看一看這個世界！」
悟明微微疑惑道：「借貧僧的雙眼？莫不是讓貧僧挖了雙目為居士填上？」
「不不不！」我連忙搖頭，「你多慮了，只是讓我的一縷分魂潛入你的命魂之中，作為一雙眼睛，去看看你的命途，去感受你的人生，去體悟一番你的世界。」
「自然可以。」
悟明毫不猶豫，立刻便同意應道。看來，悟明果真心懷坦蕩，居然真的願意讓我分魂潛入，要知道，這樣的話，他可是今後在我眼中再無一點*可言。
「好！悟明，你這個朋友，我張富貴交定了！」
「阿彌陀佛，原來張施主不叫張小貴，叫張富貴啊。」
聽著悟明略帶打趣的話，我笑了笑道：「真名假名，早就傳遍了吧，以後，若你有危險，我定當竭盡所能幫你。」
「多謝張施主，不過平平安安沒有危險，豈不是最好的？」
「哈哈哈哈，那當然！」
在我們一片笑聲中，悟明慢慢離去了，伴著初升的太陽，向著他的新生，一步一步，走向了未知的遠方。
小白趴在我肩頭，見得悟明離去，竟然有一絲傷感和遺憾，病懨懨地問我：「居士，我們和他還會再見嗎？」
「怎麼，捨不得了？我記得你之前好像有些討厭他的？」
「那是因為他身上的佛光嘛，他也是妖，小白也是妖，小白只是想有一個妖族的同伴，這樣也更加有趣一點。」
「小白，你是不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沒有沒有，居士做什麼，小白就做什麼！」
聽到小白略帶慌張的回答，我笑著微微搖頭，「小白，你不會說謊的，不過，你已經變了。」
「變了？小白哪裡變了？」
「自從來到這裡，大半年過去了，你整日無精打采，對這樣平靜的生活並不享受，所以，你變了。以前的你，可是就想平靜地好好活下去的，但現在，你嚮往的，不是平靜，而是刺激，冒險，或許，是跟著我，讓你改變了吧。」
「居士？」
「去找摩山吧，上次沒有告別便離去，也算是對不起他，去告訴他，我很好，不用找我，適當的時候，我會出現的。」
「居士，你是趕小白走嗎？」
聽著小白略帶哭腔的聲音，我心中也泛起了一絲傷感，「不是趕你走，我還是白狐居士，你也還是小白，去吧，跟著摩山，做一番大事，有一天，我會讓你回到我身邊的。」
「大事居士，小白懂了，小白這就走，小白不在的日子裡，記得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沒有小白陪著說書，居士不要覺得孤單，還有小余小劫陪你，小白做成大事之後，就回來找居士」
小白哽咽著說完，伸出舌頭在我臉頰舔了一口，靜默數息，轉身一跳，離開了這裡。
「
「都說，亂世即將來臨，或許這場變化，會揭露仙妖之戰真正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