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的基因非常近似，經鑒定是異卵雙胞胎。」米納微訝，「怎麼，不是麼？」
米蘭終於吐露實話：「我不能確認，想再測測，可是有關我的血統，比較擔心潛在的風險。」
「血統？風險？」
米蘭也沒有隱瞞，把有人猜測自己血統的事說了。
「原來我們撿到的，是小王子殿下。」米納心裡隱隱覺得不太好，嚴肅了神色，「米蘭，發現你們的地點，在地球上的科瓦多小鎮，屬於太陽系，當初那處小鎮被轟炸成一片平地，我和德魯克去拾荒，仍然感到極高強度的熱輻射殘留。」
「在地球上發現我們的？」米蘭也一愣，「太陽系在中星聯邦的版圖以內，距離阿特利帝國數十萬光年，光是躍遷點就十幾個。」
兩個人的表情，一時間都凝重起來。
——具有帝國血統的嬰兒，出現在遙遠的地球上，這不正常，大大不正常。
米納回憶：「……你們在地下室，這才逃過一劫，地下室有不少儀器，看起來像一個閒置或者廢棄的實驗室，當時德魯克最先檢測到有異常反應，去探查時，在培養艙裡發現了你和班布，小小的，抱成一團沉睡。」
「當時培養艙的營養供應已不足，把你們留在那裡，很可能你們會餓死。
「我和德魯克曾經參加過幾次搗毀生物實驗室的任務，不乏人體實驗的，有人被捆在床上足足三年，腹部高高隆起像懷了三胞胎；有人腦殼掀開，裡面插著探針，看不見也聽不見，不會走路，只會一刻不停地尖叫；有的人就直接泡在水池裡，沒有腿，只有兩條軟綿綿的尾巴，還長著鱗片……生物實驗室改造的人類，幾乎已經不能稱為人了。我們對人體實驗有多麼厭惡，就多麼不想把你倆留在那個可疑的地方。
「之後發現你們沒有身份信息，我和德魯克就動了收養的心思，也就有了我們一家四口。
「沒查到你們信息的原因，現在我明白了，我們沒有查帝國的人口庫。今天說起來，感覺好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米納喃喃地說，「當初從來沒想過你會具有帝國血統，而且還是皇室。」
米蘭這個時候到淡定了：「打開又怎樣，我們悄悄蓋上。」
「是的，我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看待你的出生，要收集當年的資料再做判斷。如果你的失蹤是被放棄，我們就繼續現在的生活；如果不是……多一雙父母也挺好不是麼。」米納很豁達。
——尤其在米蘭知道彼此沒有血緣關係，還堅定不移叫他爸爸的情況下，米納信心十足。
「除了我的，可能還有班布的。」
好奇心殺死貓，米蘭之前的人生目標是找到爸爸，一家人快快樂樂平平安安過日子，聯邦和帝國的事，跟他關係不大。
嗯，如果受了欺負，那另當別論。
米蘭再中立，這幾年灰色星域加珠白星的冒險經歷，數次九死一生，對他人格的塑造怎麼會沒有影響。
現在是他考慮第二個人生目標的時刻。
「爸爸，我想和班布做親緣關係比對。」米蘭說，他並不在意自己血統問題，更重要的另外一件事，「當初鑒定可能有誤差。但是我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血統，怎麼辦？」
常規的親子血緣關係鑒定，準確率可以達到99.9……9%，小數點後十二個9。但是異卵雙胞胎的親緣關係鑒定，準確率只是99.99%，有0.01%的誤差。
爸爸是他最親的人之一，也是他最重視的人之一，況且這是家事，米蘭只想對家人說，可是又莫名地不想對班布講。
——也是給米納打預防針。
米納笑笑：「僅僅對你們兩個的基因進行比對，不會有人閒著去查帝國基因庫的，況且你也知道，現在兩國關係緊張，瀏覽帝國那邊的網站都受限制，這正好是個機會不是麼？」
米蘭恍悟：「好，我就和班布說說。美杜莎號應該可以做檢測。」
米納點點頭，問：「班布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們可能不是親兄弟？」
「嗯，他知道。」
「什麼反應？」
「也沒什麼反應。」米蘭搖搖頭，「他可比我淡定多了。」說話間，米蘭回憶那個時候，自己因為著急，再三強調弟弟一定是弟弟不會變，現在真有一種回去扇醒自己的衝動。
「我這就聯繫班布作鑒定吧，如果證明我們沒有血緣關係，萬一我因為血統問題牽扯進什麼事，不會牽連到他。」國王打仗，平民遭殃，他們得有心理準備，米蘭非常清楚。
當然他也有自己私心的一面，只是在結果沒出來之前，他並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
重逢沒幾天的米納，並不清楚大兒子那點子心思：「即使沒有血緣關係，我們也是一家人。你們倆從小就黏在一起，不像別的小孩偶爾會吵架，你倆連一次爭玩具都沒有過，我從來沒見過兩個小孩子會好成那樣的。」
——這兄弟倆從來都是眾人口中的「別人家孩子」。
「我們必須是一家人，還是說——爸爸不想要我們了？」帶著助視鏡，米蘭沒有辦法做出班布淚眼汪汪賣萌的表情，語氣極其的哀怨。
米納看看大兒子，鼓勵：「無論結果怎樣，爸爸永遠是你們的爸爸。爭端能免則免，只怕有的時候，事情的發展會不受控制，你懂的吧。」
「
嗯。」米蘭點頭，「現在聯邦和帝國關係緊張，我們就什麼也不做，好好過日子。」
班布並沒有探聽米蘭和米納的對話，他這幾天抽空就在蛇貓一窩上找東西吃。橫豎威爾和小黑貓見識過他不普通的一面，對他的各種行為都會自動給出解釋。
這幾年蛇貓一窩雜貨鋪搜羅的好東西確實不少，小黑貓只帶了很少一部分過來，足夠成為一道開胃菜。
班布暗搓搓吃掉再複製，不亦樂乎。
他還叫來威爾，直接試驗勘夢機——作為班布的追隨者，威爾實際上地位最低，最沒有自主權，儘管他戴上頭盔時的表情就像即將奔赴刑場，還是聽從班布的指令，躺下，進入睡眠。
班布對刺探別人內心秘密並沒有多少好奇，拿威爾練手，目的在於學習如何控制夢境——□□明確的主線。
他也問過小黑貓，願不願意試試勘夢機，並且強調會挖掘潛意識深處的秘密，參與完全憑自願。小黑貓和他的關係是僱傭關係，對於不包括在僱傭合同內的事項，有拒絕的權利。
小黑貓的反應先是驚訝，接著考慮了一分鐘，最後點頭。
成為第二個試驗品的好處，是班布一回生二回熟，處理手法上柔和得多。
小黑貓醒來時，就沒有威爾被折騰的頭疼欲裂大汗淋淋的景象——班布一上來，給威爾做了個成為宇盜後，被整支軍團追殺的夢境，槍炮齊轟，艦船亂竄，最後機甲還失去控制。而對小黑貓，則是製造了他在紅罌粟會所繼續做嚮導，遇到一個合適的人，結了婚，也攢夠了錢，拿錢在偏遠星球買了個小農場養老的夢境。
夢裡時間跨度太大，生活了一百幾十年，現實世界只過了一兩分鐘，等小黑貓醒了以後，足足好一陣沒緩過來——威爾比他還要慘一點，現在在還在屋外躺著。
「太真實，太有衝擊力了。」小黑貓崇拜地望著班布，「我的潛意識就是這麼想的嗎？」工作，賺錢，結婚，養老。
「準確來說，你潛意識有這種想法，但這不是你最強烈最深刻的想法。」班布回答，「你有這方面的願望，我把這個願望加強了，這就是控制夢境。」
「那麼，小黑貓可以知道自己內心最深刻最強烈的想法嗎？」小黑貓詢問。
班布直截了當：「我有錄製，你自己看。」
「多謝。」
小黑貓湊到操作台上去看自己的夢境，班布出了房間——他遵循保密原則，將勘夢機放在單獨的房間裡，操作嚴格執行規定。
看見班布單獨出來，威爾終於緩過來了，「主人，我的潛意識呢？」他從床上坐起來，發問，「我不會想被追殺，為什麼會這麼……」淒慘？
「是你害怕的事情，我也錄下來了，你自己看。」
這兩個人身上的試驗還算成功。
班布開始考慮給米蘭使用勘夢機的可能性，以及，自己往夢裡插什麼內容。
這幾天米蘭的舉止，別人看不出來，他通過呼吸心跳的頻率比對中，探聽得清清楚楚——略微反常。
當然，任誰三天兩頭就作個帶顏色的夢，夢裡還跟親人有關，只要還有點倫理道德的人，都不會覺得理所當然。
他這麼考慮的時候，光腦提示米蘭有視訊過來。
米蘭的表情，鄭重之餘，還帶著小心翼翼：「班布，我們做一個親緣鑒定，可以嗎？」
「好的。」不要說他一向支持米蘭的任何決定，對於親緣鑒定，他早有準備。
——早在十幾年前，班布察覺米蘭基因有病變的時候，就主動更改過自己的dna，現在進行檢查，兩個人肯定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當然，這個問題可以推到美杜莎號新型的基因檢測儀器上。
「做親緣關係鑒定？這個很簡單。」瑟斯迪好奇，「你們懷疑不是親兄弟？」
「是的。」米蘭拉著班布，「我們懷疑出生時的鑒定報告有誤，請幫我們做兩人之間的鑒定——當然，無論結果是什麼，我們的親緣關係還是不變的。」
瑟斯迪看看米蘭，又看看班布，兄弟倆沉著淡定地肩並肩站著，並不因為身份問題而擔心憂慮，好像早就知道，現在用報告走個過場而已。
他們還沒有在聯邦正式恢復身份，瑟斯迪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再說知道多了也沒什麼好處，願意做，就做。
在他倆身上各自取了一點血液，經過處理，通過包括線粒體、dna甲基化，micro-rna，轉錄因子調控，以及20個以上str位點測試後，檢測報告新鮮出爐。
滿打滿算，還沒用半天的時間。
瑟斯迪翻著報告，結論實在太簡單粗暴。
——y染色體不同，x染色體不同。
這個結論並不能排除雙方是表親的可能性，但德姆雷科專門辨別皇室成員的技巧，已經輔助證明了他們不存在那一層關係。
米納看到這份報告，也驚呆了。
他光腦存儲有兄弟倆早先的基因報告，一對比就發現——
米蘭的dna序列，沒有變。
但是班布的，完全不一樣！
怎麼會差距這麼大？
米蘭同時也小心而緊張地望向班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