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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夜見·將軍(下) 文 / 清辰_

    允之偷偷抬頭看了看屋子中其他人,除了出去尋雪鶴的長英平安和出外執行任務的幾名小隊長沒有到齊之外,留守燁城的小隊長全全到齊,大家都一臉菜色,猶如霜打的茄子。

    允之心中期盼著雪鶴沒有那麼快被找到。

    但有些事情,偏偏是怕什麼來什麼。

    「哎喲!輕點輕點!」屋子外陡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來了。

    接著是一陣騷動,軍事堂那搖搖欲墜的門猛地被人推開,個子小小的雪鶴,脖子上架著十幾把長槍,被十七個大漢押著送進了軍事堂中。

    「將軍,人已經帶到了。」其中一個黑衣軍人朝房子正堂處單膝跪下,報告。

    「好,你退下吧。」坐在正堂上的人輕聲吩咐道。

    「諾。」話音未落,十七人立馬收了長槍,眨眼間就消失了。

    被單獨留下的雪鶴摸了摸被壓得生疼的肩膀,一抬眼,看見了自己正前方坐著的人。

    那是一個中年武將,身著靛藍色、款式極其簡單的厚袍子,身形清瘦,坐的筆直。他眉眼秀氣儒,雖因常年待在關外而沾染上了些許風霜,但依舊可以看出他年輕時是非常好看的。

    風雪關總兵程肅程大將軍一生駐守風雪關,將匈奴南進的鐵蹄生生阻擋在了關外,任誰也想不到,戰功如此顯赫的一位大將軍,竟是一副弱無害的模樣。

    在程肅的身邊還坐著兩個年輕人,都是二十來歲的模樣。年長的青年模樣和程肅有六分相像,身上還穿著戰甲,想是時間緊迫,來不及換下就趕來了,他也是坐的筆挺,一派能橫刀立馬的軍人模樣。而那稍稍年輕點的,則穿著一身精緻的雪青色長袍,脖子上還裹著黑色的皮毛圍脖,他坐的不如其他兩人規矩,而是懶洋洋地靠在扶手上,手中還玩弄著一根馬鞭。他眉眼生的好看,眼睛裡隨時都帶著笑,在看到雪鶴被丟進來後,他沒有說話,倒是眼睛中的笑意更深了,似乎對她出醜很是感興趣。

    「嘿嘿……」雪鶴見了那三人,先是呆滯了幾秒,接著露出笑意來,「爹爹,二位哥哥,這麼巧啊?都出來散步呢?」

    程肅板著一張臉,不說話,雖說他那溫和的模樣讓人看了實在沒什麼震懾力。

    「鶴兒,不得胡鬧。」那嚴肅的年輕人朝雪鶴提醒道,還私下朝她使了個臉色,好像告訴她這次她是玩大了。

    「大哥,三兒這幾年來還胡鬧的少麼?前些日子好像還和左炎副將打了一架是吧?」那坐沒坐像的年輕人落井下石道,末了還挑起眼角來對雪鶴放了一個媚眼。

    雪鶴立馬白了他一眼,反駁回去,「二哥如今真是好興致啊,也不知道你府上那媚兒姐姐怎樣了?她不是一直說懷了你的孩子要同你成親麼?」

    「咳,咳……」程雪梟登時不自然的乾咳幾聲,「三兒,你不瞭解實情,休得胡說。」

    程肅看了這同是不省事的兒子一眼,道,「你的事情以後再給我解釋清楚。」接著轉頭看向雪鶴,「鶴兒,跪下。」

    雪鶴皺起眉來,她為難道,「爹爹,這不好吧?你看,我這幾個屬下都看著呢!」說著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幾個小隊長,那幾個小隊長經雪鶴的目光這麼一掃,立刻低下了頭,裝作「我真的什麼都看不見」的樣子。

    「跪下。」程肅又是不容置疑的說道。

    「可……」

    「要我今天動家法嗎?」

    雪鶴立刻就跪好了。

    「唔,不錯,挺識相的。」程雪梟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

    在燁城這個破的不成樣子的軍事堂中,一大幫男人各具心思,皆是將目光掃向堂中那唯一一個女孩的身上。

    眾人無聲,但大有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雪鶴聳拉著腦袋,盡力做出一副我是俘虜我認罪的慫樣。

    許久之後,程肅發話了,「鶴兒,你可知錯了?」

    雪鶴應道,「知錯了。」

    「你知什麼錯了?」

    雪鶴繼續合稀泥道,「很多很多錯……」

    程肅歎了口氣,他望著自己唯一的小女兒,語氣無奈,「鶴兒,你心性頑劣,加上你娘親死的又早,爹爹早就管不住你了,因此很多事情爹爹都是隨著你,包括你私自在龍首峰下開鑿隧道,和私自佔領了燁城這些事情。其中能壓下的我都替你壓下了,本以為放你到關外,讓你歷練幾年,性子便會沉靜下來,可這一次,那九殿下怎麼回事?他明明該走官道,怎的在你手中?還受了這樣重的傷?你可知那九殿下雖是犯錯被貶至風雪關的,但他背後的穆氏一族勢力有多大?你竟還差點讓他丟了性命?」

    「哪裡是我差點讓他丟了性命?還是我救了他呢。」說著雪鶴扭頭對那一干小隊長呵斥道,「你們是怎麼傳信的?不知道說話嗎?竟把好好的一件事情傳成了這樣?!」

    「別拿他們做幌子。我今天既然是問罪來了,必是將事情都調查清楚了。鶴兒,你這兩年做的胡鬧事我暫且不去追究,今日我就好好問你,你到底是怎樣同那九皇子認識的,還帶他到了燁城中?」

    聽自己爹爹這麼一說,雪鶴頓時感到天大的冤枉。她自從碰到葉詢後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被自願的啊!她做的唯一一件錯事就是打了葉詢!若沒有打他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她而今也不會跪在這裡被人問七問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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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但她能說她將當朝九皇子狠狠打了一頓的事情嗎?若說出來了,父親大概真的會打斷她的腿,然後把她綁了送上兆京負荊請罪的。

    「爹爹,你要理解鶴兒作為一個下等軍官的難處!」雪鶴一副竇娥的表情,「今年天氣寒冷,在進入耀州地界的官道上下了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風雪,這你們也是知道的,官道被阻了,連傳信都困難,九殿下恰巧也被擋住了去路,也不知那九殿下是得了什麼消息,說是從我這裡可以繞路到耀州去,然後鶴兒就被迫送他上路了……啊呸呸呸,是護送他,再然後不知怎的遇上了匈奴……」說到這裡雪鶴故作神秘的湊近程肅,「爹爹,你不知這事的詭異!我竟在燁城的地盤裡撞上了五百匈奴兵,並且都是精兵,領頭的竟是烏達爾那個小蠻子!」

    「哦?你竟撞上了烏達爾?你確定?」程雪梟聽了,很是有興趣的確認道。他所駐守的戎城也與烏達爾交兵多次,兩人是老對手了。程雪梟最近還奇怪怎麼一直不見烏達爾來襲城了,原來是去騷擾他的好妹妹了。

    「千真萬確!我見了那烏達爾,想著這其中貓膩太多,便不欲將我自己牽扯進去,便……」

    「便丟了九殿下,獨自逃了?」程肅適時的補充道。

    雪鶴扁了扁嘴巴,「爹爹,鶴兒也是迫不得已的,關外可是我的地盤,竟會有細作洩漏了我的行蹤。我想那細作必定是兆京來的,竟和匈……」

    「住口,」程肅突然厲聲打斷了雪鶴的話,「鶴兒,你可知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雪鶴立刻生生制住了聲音,她也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程肅畢竟是當了多年大將軍的人,對於朝廷中的種種權力爭奪也是見得多了,程家向來是中立派,不參與任何皇子的黨派,是以風雪關程家一脈的是非極少。雪鶴尚且知道自己的爹爹為了遠離這些是非做了多少努力,如今她竟牽扯到曉通敵國這件大事中來了,怎的會叫程肅不緊張?

    當今皇上葉正霖甚是多疑,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會放過一人,這件事情若叫他查出丁點來,程家的麻煩就大了。

    程雪鷹看小妹那垂著腦袋的可憐模樣,為她說情了,他對程肅說道,「父親,鶴兒也只是年少心性,想事總是想得不圓滿,那細作的事情鶴兒也只是被迫給牽進去的,我們只當不知道就是了,何必全全怪在鶴兒頭上?」

    雪鶴聞言點頭,「是啊是啊,還是大哥說的對!」

    程肅嚴肅道,「你住嘴。」

    雪鶴立刻低下頭去。

    「父親,」這時程雪梟說話了,他帶著笑意看了可憐兮兮的雪鶴一眼,「三兒雖然是做了拋下九殿下的蠢事,但後來腦子好歹是轉過彎了,又救回了九殿下,你就饒了她這一回罷。」

    當初雪鶴丟下葉詢獨自逃跑腦子純粹是為燁城和鶴騎著想,她總想著丟下葉詢麻煩便不會扯上自己了,自己盡可以逍遙下去,但她竟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葉詢是在風雪關的地界上失蹤的,葉詢失蹤,或許對於一個小小燁城沒有任何影響,可作為風雪關總兵,程肅要承擔的罪責就大了,況且,葉詢的舅舅穆王爺的封地就緊挨著風雪關,穆氏和程氏向來不和,若讓穆氏知道了自己的寶貝疙瘩是在風雪關中失蹤的,必會舉全力讓程氏下馬。

    雪鶴當然不希望自己的親爹有麻煩,是以當她想到這層後,想也沒想便策馬回去救了葉詢,可她沒把握住度,雖是救了葉詢的命,卻讓他受了重傷。

    程肅思索了一番,道,「鶴兒,且不論這細作的事情,你可知那九殿下雖是失勢了,但我們萬萬惹不起的,穆氏因為九殿下被貶至風雪關已是很不高興了,我們萬萬不可以再被人抓到把柄才是,如今九殿下重傷一事,你要怎的收場才好?」

    程肅這番秘密出關,冒了極大風險行走過匈奴的地盤來到燁城,就是為了要親自解決這件事情——想當年雪鶴私自佔領燁城時,他都沒有這般做過。整個風雪關防線的調度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夜進燁城已是亂了規矩,若讓匈奴知道,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可見他將葉詢受傷一事看得有多重。穆氏一脈雖然同程氏一樣被先皇封為黃金貴族之一,但穆氏是世襲靖安王爵位,封地靖地是北朔最大的糧倉,這麼多年來穆氏日益強大,勢力無人能及,而程氏僅是世襲昭北公爵位,終年守著北方苦寒之地,所以兩個氏族一對比,程氏終究是處於弱勢。

    穆氏早就有心打壓其他黃金貴族,若讓他們知道葉詢在程氏手裡差點丟了性命,說不定會抓住這點大做章,為今之計程肅便想穩住葉詢的嘴,能壓住這事是最好的。

    程氏,還不足與單槍匹馬的去對抗穆氏。

    雪鶴一聽程肅的口氣,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顫顫問道,「爹爹,你不會是打算……大義滅親吧?」

    此話一出,程肅沒有說話,程雪鷹一臉擔心地看著她,程雪梟則無所謂地笑笑,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雪鶴只感覺心臟中箭,她環視週遭,連她那幾個小隊長一臉愛莫能助的看著她。

    她就知道被抓回來了沒好事!她的親爹果然要拿她開祭來換取葉詢的原諒!那葉詢是什麼人?他可是個大氣包,要他原諒她,他大概只會涼涼冒出一句「她死了,我便不再追究任何事了……」

    她的父親和兩個哥哥,兩年來沒有到燁城做過一次客也就罷了,一來就是將她的生死置之度外,只為討好一個帝都而來的毛小子?!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雪鶴打定主意,她看此時大家都未防範,突然從地上跳起起來,腳不沾地的朝門外逃去!

    但她今夜似乎永遠在實踐「薑還是老的辣」這一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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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她的頭剛剛伸出門外,十七桿長槍便從四面八方刺來,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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