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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章 銀票 文 / 七政

    劉戎已經變得像個絕經期沒吃藥的中年婦女,完全不講道理。她用菜刀指著史隘乾,對苟勝道:「把他抓起來!」

    苟勝沒法,對史隘乾快速說了一句,「老史對不住了。」然後趁史隘乾沒反應過來之際,反手擒住史隘乾兩隻手臂,將他困在自己身前。

    「哎呀呀呀……苟勝你快放開我!你不放我,我死定了呀!」

    「洒家也沒辦法,必須得聽主公的。你安心去吧,往後每年清明,洒家會去你墳頭,給你燒紙錢的。」

    劉戎聽得嘴角一咧,笑得無比邪惡,看得史隘乾心驚膽戰,在原地不住跳腳,像只被老鼠夾鉗住尾巴的兔子。

    劉戎走至史隘乾面前,菜刀架在其頸動脈上,「銀票放在哪兒?」

    史隘乾這才反應過來,「對對對,銀票!」趕緊對身後的苟勝道,「鬆開!我給主公找銀票!」

    苟勝沒動,看向劉戎。

    劉戎保持架刀的姿勢不變,朝苟勝遞去一個眼神。苟勝這才放鬆鉗制。

    史隘乾一恢復自由,立即雙手在週身上下,來回摸索,最後終於在胸前的衣襟內,掏出了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票,雙手呈遞給劉戎。

    他剛一拿出銀票,劉戎立馬搶過來,單手抖開紙看,又不信任地瞅回他一眼。

    史隘乾臉上的表情,十分無奈,又沒法解釋的感覺。

    他身後的苟勝一看,「嗨,老史,你早拿出來不就完了嗎?」

    史隘乾抖手一拍,回頭朝他道:「我不是被主公嚇壞了嗎?一時間忘了這茬。」

    「哼!」劉戎將銀票在胸前的鎖子甲裡揣好,斜眼瞥他,「你是真忘了,還是故意不拿出來,一會兒我就知道了。走!」

    說完,她用刀抵著史隘乾的頸項,就要求史隘乾往外走。

    史隘乾不得不歪著頭顱,往月門外邁步,「主公,銀票我已經給你了,你怎麼還趕我出去啊?」又求助似的,大叫苟勝,「你快幫我勸勸主公!別傻站著啊!」

    「跟我去當鋪換錢!」劉戎邊走邊對史隘乾說,完了又對苟勝交代,「你跟我一道去。看著這廝,別讓他跑咯!」

    「好!」苟勝點頭答應,完了抬眼一瞧,卻是一愣,「謝大夫,你怎麼出來了?」

    劉戎心頭一震,拿刀的手也是一頓,架住史隘乾脖子的動作,霎時有些鬆動。

    史隘乾這麼賊精個人,立即察覺出劉戎的變化。他試探性地對劉戎小聲說:「主公,謝大夫在你身後呢……沒騙你,你回頭就能看見。」

    劉戎這會兒心裡很不是滋味,喉嚨不住地吞嚥口水,眼眶內脹痛非常,耳邊聽到史隘乾仍在嘮叨,「主公你辛苦了這麼多天,謝瑜還是頭一回自己走出臥房……你不回頭瞧瞧?」

    劉戎胸膛起伏不定,想了好半天,還是回了頭。

    謝瑜形單影隻地站在身後的竹林深處,他身上白色的寬鬆閒服,襯得他日久不見陽光的皮膚更加白皙,也更顯瘦了。

    碧綠色的竹林,高聳入雲,底部有潮濕的霧氣繚繞。

    由於養病,謝瑜並未束冠,烏黑的長髮在初夏的和風中吹散。片片竹葉也隨風而動,由林間小道席捲至劉戎臉側。

    飄葉飛舞,颯颯竹林,讓身在其中之人,看上去如傲骨謫仙,秀氣迷人。

    他望向這邊的眼神,清亮如明珠,既純真又懵懂,還帶有一絲迷茫之色。劉戎看著看著,就不忍再瞧下去,眼眶內幾欲通紅得滴出血來。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史隘乾身後的苟勝。

    苟勝見她這副表情,實誠得不知如何應對,只能撓撓後腦,朝他露出一個發自內心地大大笑臉,模樣既憨厚又老實,極為笨拙地想逗劉戎開心。

    劉戎拿菜刀的手終於微微一顫,離開了史隘乾的頸項。她閉上眼睛,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再睜開時,眸中只剩下堅如磐石地決心。

    她丟開菜刀,一把抓過史隘乾的前襟,「跟我走!現在就去當鋪!」

    史隘乾看她終於將菜刀丟掉,倒是大鬆了一口氣,這會兒凡事都順著她,「哎哎哎,好,主公,我跟你去,你別著急。」

    劉戎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竹林中也想邁步跟來的謝瑜,對苟勝道:「你別去了,留在家看著他,我怕他再尋死。若有人來鬧事或者要人,統統給我打出去!」

    「嗯,好咧!」苟勝點頭答應下來,「主公你放心,洒家守在這兒,謝大夫不會丟一根汗毛!」

    劉戎這才放心地拉扯著狂賠笑臉的史隘乾,去了當鋪。

    到了店內,劉戎「啪」地一巴掌,將銀票拍在當鋪的桌子上,另一手仍舊緊抓史隘乾的前襟,不撒手,生怕他跑。

    當鋪老闆不明所以地看了他倆好幾眼,這才拿起銀票,抖了抖紙張,老花眼似的,拿遠一些,僅瞥了一眼,拳頭抵在唇上,咳嗽一聲,又將銀票放回了桌面,移至劉戎面前。

    劉戎問:「怎麼?」

    當鋪老闆提了提啤酒肚下的金腰帶,「這銀票數額太大,我這小店換不開。您還是到別家去試試吧。」

    劉戎大怒,「全成都就你一家當鋪,你裝什麼呢?」

    老闆笑道:「您誤會了。在下的意思是:這張銀票,在

    成都……是換不開了。您不如去別的地方試試?」

    「別的地方?」劉戎不解,眉頭不展。

    「比如附近的梓潼縣,或者江州城等什麼地方……」

    「我只不過想把錢換開,你叫我去其他城市?」有你這麼開銀行的嗎?

    劉戎問出來的瞬間,恍然明白了老闆的真實意思。

    她下意識地看向一直被她抓著前襟的史隘乾。

    後者頗為無奈地聳聳肩,低聲對她道:「主公,我一直跟您說,這張銀票換不來錢,你偏不信。這下你總該信了吧?」

    劉戎終於鬆開了抓他衣襟的手。史隘乾這才得以站直身體。

    老闆猛然發覺,此人竟比進來時高出不少。

    劉戎也發現了,原來他一直配合著劉戎抓他衣襟的手,貓著腰,弓身駝背地從家走來這裡,走了這麼久,這麼遠,他也沒抱怨一句。

    他站直之後,皺眉看了看被劉戎抓得皺巴巴還有些汗濕的衣領。

    劉戎深知他有潔癖,還有嚴重地強迫症,以為他終於撈著自己的稻草,會像以往一樣大發雷霆,結果史隘乾卻什麼也沒說,在外人面前,給足了劉戎面子。

    他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前襟,就耐心而又小聲地對劉戎說:「主公,咱們回去吧。另外再想法子。」

    劉戎見他如此,竟比以往他對自己大呼小叫,滿腹牢騷和咒罵時來得更為難受。她一聲不吭地掏出莊賢給的玉珮,連著上頭栓玉珮的穗子,一起推到老闆面前。

    「我當這個。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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