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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 棲鳳閣 文 / 納蘭朗月

    蘇蘇……他還是想不起這個姑娘的來歷。可他知道,在他將自己關入黑暗中,斷絕與外界一切聯繫後,是她走進了他的靈魂。

    帶著光,帶著風,帶著熱度與生命。

    真的好想……碰一碰她的唇。

    他知道那裡柔軟溫暖,因為他已得到她許多「晚安吻」。但雲家兄妹的舉動讓他恍然大悟——原來還可以如此……

    無咎靠近她,低頭,嗅到她濃密黑髮中幽微的沉香味。女孩兒惶恐地閉上眼,心底裡卻有著無限雀躍與期待。

    於是無咎將唇輕輕貼在她的唇上——他不知道該怎麼做,看起來,似乎這樣就好了?

    即便僅僅如此,雙唇相貼的那一瞬,他像是得到了全世界。腦中轟然作響,不知是迦陵頻伽的歌唱,抑或是自己血液在奔流?

    她的呼吸在顫抖,不知為何,這一發現令他狂喜莫名。他環住她的腰,不是第一次,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她回抱他,給了他更多勇氣。

    滿足得幾乎要歎息。然而有更多的不滿足自靈魂深處升起,他無措,扣著她後腦使她更加貼近。但還是不夠,完全不夠。

    他終於放開她,拉開不到半寸的距離,不捨地舔了一下嘴唇。

    同一時刻,她叫他:「無咎——」

    兩個人同時僵住,因為距離如此之近,他舔著自己嘴唇的舌頭,擦過了她的牙齒與舌尖。

    有什麼在一朵蓮花的呼吸中醒來,一片雪花便可以將整個世界掩埋。

    她眼波流轉,而他在停頓一瞬之後,毫不猶豫地加深了這個吻。

    這一次,不再僅僅是唇的相貼,更是齒的偎依,舌的糾纏。他探索著她,不斷有驚喜浮現,在頭腦中開成一片絢爛花海,神光離合,絢若朝霞。

    她是柔軟的,卻比他以為的更加溫軟,簡直像是下一刻就要融化在唇齒間。

    誰的前世是一朵蓮花?

    誰的記憶被埋在雪下?

    誰的容顏,徘徊在他生生世世夢裡夢外?

    是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美好的記憶?腦海中有個莫名的念頭——他們不是第一次如此。下一瞬,這個念頭便被埋到了不知何處,他滿心滿眼裡,唯有舌尖相觸的那一點。

    有些事情,他無師自通。反觀向來冷靜自持的她,已寸寸癱軟在他手中。

    他與她分開,卻仍是禁錮著她,不令她滑到地上。

    她眼中亮著兩簇火苗,面頰如醉酒的海棠,雙唇更是——開到酴醾。

    他看著她,又一次靠近,繾綣纏綿。

    不願意分開,不願意停止。

    似是看見了漫山的酴醾盛開、漫天的星河隕落,他胸中忽喜忽痛——喜悅與憐惜直擊中了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令他幾欲窒息、幾欲癡狂,如飲純醪、如醉春風。

    最終,他依依不捨地放開她,將她攬在懷中。深埋的記憶有一部分被掘開,他尚不能記起所有,卻能確定她不僅僅是身為無咎時喜歡的人,更是他身為阿言時的心尖子。

    若有什麼能驚醒兩個沉浸在滿滿愛意中的人,那必然是——虎嘯。

    劉蘇被無咎一把撈到身後——意識到無咎有什麼地方不同了——探頭與兩個人還有一隻白色老虎打招呼:「非禮勿視,懂麼?」

    回答她的,是沈拒霜慘不忍睹的精彩表情——這麼溫柔這麼好色的傢伙一定不是劉羈言一定不是劉羈言……

    小白不屑一顧——身為凶殘的雌性人類,竟然屈服於雄性,簡直不能忍!默默為咬走了許多黃色雄性同類的自己點贊。

    宋嘉禾——「挺好看的……咳咳!我是說,我什麼都沒看到!」

    劉蘇心情極佳,暫時沒有惱羞成怒的打算,只是對宋嘉禾道:「明日我離開君山島,你若願意,可同我一起走。」

    無咎想救小白,她便救了這一人一虎。救完了便扔下卻不是她的風格——好比救落下懸崖的人,給了對方一根繩子,卻忘了在懸崖上方打個結。

    「多謝!」因無咎出言要求放了小白,宋嘉禾對他印象頗佳。

    又因無咎長相俊美,宋嘉禾一廂對劉蘇道謝,表示自己要跟著她走;一廂摸著下巴盯著無咎笑:「小郎君生得不錯麼,來給姑娘我笑個!」

    「!」沈拒霜覺得一定是自己清晨起床的方式不對,否則今日怎麼淨遇到這些古怪事情。

    「……」小白低頭拿兩隻前爪捂臉,主人真是教虎不忍直視啊。

    「?」其實沒聽懂桃花眼姑娘的意思。發覺身邊的姑娘臉黑了下去,無咎拉起她的手。

    單憑氣勢,宋嘉禾被劉蘇逼得一頭長髮無風自動,忍不住退了兩步。見劉蘇被無咎安撫住,才皺起小巧的鼻子道:「誇你男人長得美,你還不高興?我有吳越了,對你男人沒興趣。」

    意識到「你男人」是在指自己,無咎有些隱秘的興奮。蘇蘇,我是你的男人……麼?

    劉蘇心道,你真是這個時代養出來的姑娘?這般豪放,簡直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宋嘉禾已經自言自語道:「吳越個死孩子,也不知死哪裡去了!當初約好與我在洞庭相見的……」

    她越想越傷心。帶著小白從代地逃出來,她吃了多少苦,擔驚受怕了那麼久,就是為了與他會合。可他食言了,洞庭沒有他,卻有個想要搶走小白的雲姑娘。

    越哭越委屈,臭吳越,你到底在哪裡啊?

    有那麼一個瞬間,劉蘇像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並非真正的她,而是有著同樣的委屈,同樣的擔憂。然而她並不打算表示同情——一旁無人理會的沈拒霜已躍躍欲試了。

    拒霜走近前柔聲道:「姑娘莫急——」一邊伸手碰到她肩頭。

    宋嘉禾抹一把眼淚,狠狠打開他的手,一徑奔向劉蘇,抱住她放聲大哭:「我做錯了什麼……他在哪裡?他不要我了……我好難過……」

    長這麼大,一向是劉蘇讓別人無言以對。能讓她無言以對的,宋嘉禾還是第一個。

    無咎毫不客氣地將她從劉蘇身上撕下來,放到一邊——蘇蘇是我的,不許你抱!

    「閉嘴!」宋嘉禾哭得不能自已,被劉蘇一聲低喝,嚇得直打嗝。

    桃花眼波光粼粼:「妹子你好厲害!跟我在一起吧!」

    無咎拉起石化的劉蘇抬腿就走,再也不想讓蘇蘇跟這些奇怪的人接觸!

    一天之內受到無數次打擊的沈拒霜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趕上去低聲道:「襄王殿下已抵長安。」

    長安……但願長治久安。

    「長安,長治久安。」同一時間,大明宮含元殿前棲鳳閣,襄王趙鐸望著閣外山川。

    他身前半步,是因重傷而身形瘦削的兄長——當今官家,天華帝趙鈐。不同於弟弟的好運氣,沒有女門客提供血液,天華帝一度傷勢惡化、傷口潰爛,許多人——包括他的皇后在內,都不認為他還能活下來。

    然而他以驚人的意志力活到了現在,甚至並未因傷勢沉重而耽誤國事。

    「大晉天下,終究會長治久安。」官家同樣傷在胸口,卻尚未復原,此時說幾句話,便要壓抑自己的咳嗽。「阿翊,這天下,要在你手裡長治久安!」

    與其說是期盼,毋寧說是命令。命令襄王守著這趙家的天下,命令他讓這個帝國繁榮昌盛,命令他守護這個都城的長治久安。

    趙翊鈞堅定回答:「弟領命!」

    三日前,趙翊鈞甫一抵達長安,自北而南燃起的烽火便昭示著兵禍的到來:在隱忍數十年後,代王趙雍終於拉下了血親之間最後一層溫情脈脈的遮羞布,打出「清君側」的旗號,揮師南下。

    右相裴斐裴雁瓊便是那個「側」。消息傳來,裴右相脫冠請罪,願以一人性命換得天下安寧。

    官家駁回了裴相的請求:「雁瓊,你不是晁錯,我亦不是漢景帝。」漢初七國之亂,漢景帝被迫誅殺帝師晁錯,而後終身引以為憾。

    今日棲鳳閣上,年方不惑的裴相衣冠整齊,已不復當日絕望。誰都知道「清君側」不過是代王借口,但身在局中,精明如他也要害怕被君王當作棄子,拋出去平息戰亂。

    好在官家與襄王兄弟二人並不打算拋棄他。君以國士遇臣,臣當以國士報之!裴斐從容向官家與襄王報告戰況:

    「代王起兵十萬,號稱三十萬大軍,沿軹道西行,已抵平陸。」平陸西望崤山與函谷關,一旦越過函谷關,便是形勝長安。

    「另有朵顏蠻族聯合西羌諸部,沿涇水、渭水南下,距長安不過五日路程。」煌煌帝都,已危若累卵。

    官家中氣有些弱,卻仍是沉穩地發令:「令征西將軍王朋率京兆折衝府軍,助東八師守禦函谷關;神武將軍杜綿率南軍,助西六師抵禦蠻族。傳令戰事無關各州守軍,不得擅動;未得令而勤王者,以謀反論!」

    侍讀學士筆走龍蛇,記下詔令,稍後便要發往各處。裴相道:「官家,恐京師空虛。」京兆折衝府與南軍各自奔赴戰場,京師的防衛便全部壓在了有著「天子親衛」之稱的北軍身上。

    天華帝緩緩發出下一道指令:「京師防衛,交由襄王。襄王統北軍與襄王三衛,必要之時,可征發民夫,以衛京師。」咳了兩聲,「雁瓊,朝中諸事,便委託你了。」

    襄王與裴斐對視一眼,既震驚於對方的深受信任,又不免憂慮。然事關國運,官家的命令絕無更改的可能。

    二人唯有右手覆左手加額,行伏地大禮,以示鄭重領命。

    裴斐在心內歎息,帝國風雨飄搖,重傷的官家、從未領過兵的襄王,再加上被越級提拔的自己,真的能夠中流砥柱,保住這如畫江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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