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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4章 文 / 緣來的魚

    居是一處三間的正屋,向南這面牆開窗,裡頭只放待客的座椅,整一間都顯得寬敞透亮。紅珠等人在裡頭等了一小會兒,那青平就領著蔣先生過來了。

    朱桂達做慣了生意,也不是個沒見識的,但見著兒子的師傅還是有幾分拘謹,一見了人就趕緊從位置上起來見禮。朱伯修雖說行動不太方便,但也被那書僮扶著起來了。

    而紅珠和程涵自然也是一樣,「先生好。」

    蔣先生淡淡笑道:「不必多禮了。」

    紅珠原還略有幾分擔憂,但那蔣先生相貌儒秀氣,說話不疾不徐,很有一種人風度,不似那等眼高於頂難以相處的,紅珠不由就放心了。

    蔣先生先跟朱桂達寒暄了幾句,朱桂達似乎也鬆了口氣,態度平和隨意了許多。

    隨後蔣先生見朱伯修腿傷還綁著板子,不由就問道:「你這腿傷如何了?」

    朱伯修恭敬答道:「先生,已經好多了。昨日請大夫上門看了,說是長得不錯,平日裡或拄著枴杖或有人攙扶,徐徐行走是絕無礙的。」他看向一旁的小書僮,道:「先生,他叫驚蟄,這回跟著上山照顧我。」

    蔣先生看向他身旁那小書僮,點頭許可,又道:「回來也好,若再晚些,你的功課說不得就要落下了。」他思索了一會兒,又道:「你在書院也有幾年了,前兩年我壓著你,不讓你去下場,就是想讓你磨磨心性。原我還想著,今年你可以一試了。」

    說起來,西山書院這兒教學出眾,稍有些天資的學生十歲後入學,讀個三兩年也就可以往縣試那兒一試了。今年來,通安裡頭十餘歲的少年秀才也不是沒有的。紅珠先前也疑惑過,若朱伯修當真在讀書上頭有天賦,得先生看重,那怎地竟連一回縣試也沒考過呢。朱伯修如今也有十七了,莫說秀才功名了,竟連個童生也不是,瞧著倒也稀奇。

    眼下聽蔣先生一說才曉得原來是他不讓他去。這正經拜了師傅的,跟尋常書院裡授課的先生還不一樣,若說得嚴苛些,蔣先生比朱桂達這親父親更能管束朱伯修。若他說不讓下場,朱伯修是絕不敢違背他的。

    朱伯修神色一愣,眼神疑惑地說:「先生……」

    朱桂達一時也心慌意亂,歡喜道:「先生所言可是真的?他……伯修他今年真的可以下場考試?」

    蔣先生淡笑著點頭。

    似乎因著這回有朱桂達這父輩在場,蔣先生也溫和地多解釋了幾句:「前兩年我也不是說你學問不到,連下場也不能。我只私心想著,若沒那全然把握接連考過縣試、府試、院試,一舉得個秀才功名,只考一場縣試成個童生,也無甚意思。」他這話語氣雖清淡,但話語是極自得傲然的,他又半認真半玩笑地說道:「我親自選的學生,若下了場,不說得個案首,但也得選上廩生吧。」他笑,「若考得不好,書院裡的先生們都該說話了。」

    得個廩生?

    這話紅珠一聽也覺驚訝,不由往朱伯修那兒看去。因著蔣先生在說話,朱伯修作為弟子是恭恭敬敬地聽著。但只要細察一下,紅珠還是能看出朱伯修歡喜之餘,似乎也暗暗鬆了口氣。紅珠暗一琢磨,便也明白過來。朱家上下是早認定了朱伯修遲早可以考得功名的,可偏偏他沒下場,初一兩年還無事,待他年紀再大些,恐怕就有閒話出來了。再如何假裝無事,朱伯修心中也是不自在的。

    而朱桂達那兒,一聽蔣先生這麼個說法,他哪兒不曉得他對自家兒子是極為看重的。一時間他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驕傲,也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想了想才道:「先生說的極是!我是個粗人,也不懂得那科舉上頭的事,先前伯修待在書院裡好幾年,我怕他心裡急躁,也時常勸他聽先生的安排……」他語氣稍有些急切,好一會兒才冷靜了些,一回頭他又給朱伯修訓話,「聽得先生是如何看重你的,你可莫驕傲自得,若有什麼偷懶的,看我饒不饒你。這次回來書院依舊恭敬侍奉先生,好生跟先生讀書,不可再胡亂生事……看看你那腿!」

    朱伯修一聽自然連連答應。

    說完朱伯修的事,蔣先生就問起程涵來。

    朱伯修心情甚好,也不吝惜替堂弟好話,「先生,不是因著涵是我堂弟我就讚他,他實在是少有的聰明伶俐,小小年紀就通讀了四書五經,這也罷了,虧得他性子還沉靜,且是個能勤奮苦讀的。我比他這樣年紀時,哪兒能做到呢。」

    朱桂達也順勢說:「先生也知道我們家的底子,當年也就我那三弟肯讀書,還考上了秀才。後來他有教書育人之心,做了好些年的私塾先生。我這侄兒就像我三弟,如今也是一心想著秉持父志,好生考取個功名。前陣子他說要到書院裡讀書,要考那入門試,我心裡想這讀書也不是個易事,今日來就是想見一見先生,好考校看看他有沒有那本事。」

    蔣先生聽完後點點頭,也沒說可沒說不可,招了程涵上前來說話。

    程涵眼下倒也不怕了,紅珠見他悄悄吸了口氣,就鎮定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個禮。

    蔣先生說話溫和,問了他幾個問題,有詩書的也有周易的,有淺顯的也有複雜的。程涵有些答得極快有條理,有些略想了一會兒才答,只是略略而述。

    紅珠在一旁聽著,有大半程涵是答好了的,有些到底是深了,他沒答上來,又或是答得差得遠的,還有一些紅珠自個也沒聽懂,自然也就不知道程涵答得如何了。偏有些程涵不熟悉的,回答起來似乎就用上了平日的一些見聞,比如紅珠有時跟他說的。這樣一來,聽得紅珠可是又驚訝又不安。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這弟弟竟被她教成這樣了。她可不曉得尋常她那些見識,到底能不能入古代先生的

    眼。若這蔣先生覺得荒唐無稽,又或是覺得程涵生性跳脫離經叛道,那可就是糟糕至極了。

    紅珠心裡很是擔憂,但有一樣她覺得程涵極好。就是不管他自己會不會,答得通順與否,他面上還算鎮定,並未那臉紅耳赤說不出話來的景況。

    蔣先生問過學問,大抵是瞭解程涵的程度了,又拿了紅珠給他帶來的字帖和舊看。

    屋裡眾人見他看得認真,均是一樣不發等在一旁。這時程涵才回了頭,木著臉看了紅珠好幾眼。可見他心裡也是害怕的。紅珠只好暗暗給他使眼色,讓他放寬心。

    又過了好一會兒,蔣先生才放下那疊紙,抬眼再看程涵,慢條斯理地道:「差不多是知道了,這等年歲來看,倒也學得不錯。」他沉吟了一陣,又加上一句,「也有些自己的見解。」

    紅珠一聽,不由暗暗鬆了口氣。雖然蔣先生這話沒有評價對錯,但到底沒表達什麼惡感。想來他是覺得,既有見解,說明有些靈性,即便眼下見解有些偏頗錯誤的,那也是因著年紀小沒有好好教育的緣故,待往後也就好了。

    蔣先生又說:「字練得還是少了,章嘛,才剛入門,倒也不必提了。」

    旁人還不覺如何,程涵只覺沮喪。他有些自知之明,曉得跟朱伯修那樣是不能比的,但先前聽得蔣先生言道朱伯修今年可以下場,還極有可能連過三場,他既驚訝又羨慕,隱隱也覺得蔣先生好說話,也許也會看重他的。沒成想,蔣先生這評論一出,說他也不過平平而已。

    朱桂達先前聽他們對答,自然是聽得糊里糊塗的,但眼下見蔣先生神色平靜不似歡喜,而程涵垂了頭很是落寞,猜到是不太好。他擔憂侄兒,心中也是焦急,便開口問了:「先生,那……我這侄兒能不能考過入門試呢?」他也不好直接開口就求蔣先生推薦,若這蔣先生看不上,憑交情是絕無可能把薦書要來的。

    蔣先生答:「他也算是個難得的,不過到底這入門試是好些人一道考,這能不能過也看同試者的情形,眼下我也說不准的。」

    紅珠心往下沉,也有些忍耐不住了,上前兩步想要說話。豈知她還未開口,就被程涵自個攔了去。

    程涵道:「先生,我不怕考試,旁人能考,我也考得。」他沉住氣,又道:「一回不成我就考兩回,我會來書院讀書的。」

    蔣先生聽了他這話似乎有些驚訝,竟看著笑了笑,不說如何,反而問他:「你覺得,你是為什麼讀書,為什麼想取得功名?」

    程涵一愣,一時沒答上來。

    紅珠心裡也在暗想,她讓程涵讀書,是為了匡扶社稷、為國為民麼?為官做宰,功名利祿?好像都不是。

    蔣先生也不著急,徐徐又問:「想好了麼?」他微微一笑,「答不上了也無事的,不用焦心。」

    良久,程涵才正色道:「先生,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我讀書,是為了做個懂理知禮的人,有些道理我不明白,書裡有知識可以教我。即便往後我考不上秀才,做不了官,也不能做什麼大事,可我心裡是明白的。那我做別的,也可以養家活口,也可以過好日子。」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人一輩子,不能連道理不懂,不能連思考的本事都沒有。」

    蔣先生聽完,先是愣了下,隨後卻是有些失態地笑起來,好一會兒才指著程涵說:「一輩子?這話老成得緊,肯定不是你這個小娃娃想的,可是誰教過你?」

    程涵見他這般,心裡也是忐忑,一聽他問,忽的就轉頭往紅珠那兒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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