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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朱家 文 / 緣來的魚

    冬日,通安城昨夜裡又落起了雪,似乎又冷了幾分。♀

    不到卯時,程紅珠就摸索著起床,夜裡廂房西窗那略有破損的窗欞被冷風吹得呼啦作響,吵得她醒了兩回,如今掙扎起來時手腳酸軟,眼睛都睜不開。她往身上套了兩重裌衣,而後穿上擱在床頭那件半舊棉襖,整個人便裹圓了。

    這件淡青色的棉襖還是她爹爹程桂棠還在時做的,如今上身已經短了一小截。紅珠扯了扯棉襖的下擺,皺了皺眉,簡單利落地挽了個雙環髻,用兩個小銀環綴上。她摸了摸那銀環,暗想她穿來已經兩三年了,竟還過的這樣日子,想想也覺汗顏。

    程家原是山裡的人家,紅珠太爺爺那時因著家窮,成了來往城裡和山中販賣山貨的貨郎。紅珠的爺爺起先也跟著他爹販貨,起早貪黑的忙,不過是過日子罷了。偏他生的一副好相貌,身形頎長,為人又憨厚老實,走街串巷時被紅珠奶奶朱氏看中了。

    這朱家在城南開了一家雜貨鋪,倒是過得寬裕,唯一不順心的是朱老爺只生了朱氏一個女兒。見朱氏喜歡,朱老爺便也肯了。經了幾番周折,紅珠爺爺就做了半個上門女婿,留在朱家雜貨鋪。

    之所以說是半個上門女婿,是因為朱氏生了三子一女,只有最小的兒子,也就是紅珠的爹爹桂棠,姓程。

    這事還有個緣故,當年因著程桂棠自小聰穎,十四五歲就過了縣試、府試,成了生員,真真是山雞窩裡出了個鳳凰,成了城南一大稀罕事。♀左鄰右里一稱道一傳頌,紅珠爺爺喝了酒,就莫名地起了點心思。隨後程家老家就趕了幾天路來了人,兩家的嘴仗斷續地打了一兩年,才讓程家得了程桂棠這個子孫。

    卻也因著這事,朱氏憋著一股氣,竟生了一場病,兩家情分也就絕了大半。

    八、九年前,紅珠的爺爺去世,而程桂棠考了小半輩子卻也不過是個秀才,性子倒是迂了。待紅珠爺爺的喪期一過,朱老太太再不樂意見這個小兒子,冷著臉叫了程朱兩家長輩親戚過來分了家。程桂棠得了一些錢銀,搬離了朱家。

    程桂棠雖說舉業不順,但學問也是紮實的,便租了一所小院落收了十餘個學生教起了學問,日子也算平順和睦。可惜三年前,程桂棠出門訪友,忽而半夜傳來消息,說是被馬車撞了。紅珠二伯朱桂方連夜去將他接回來,一看早去了半條命,請來大夫都說回天乏術,不過三兩日就去了。

    那時紅珠不過十歲,剛大病痊癒,還未明白怎麼自個無端成了個古人。她有個幼弟程涵剛過了六歲生辰,紅珠娘李氏又是個體弱不經事的,孤兒寡母的日子真真過不下去。程家老家離得遠,又是山溝溝裡,前幾年因著程桂棠不得志,鳳凰又成了山雞,這往來早就少了,便是回去也沒得住處、田地。

    沒法子,雖不同姓,但也是親親自家的弟媳、侄兒侄女,紅珠大伯朱桂達也還講究點情分臉面,便將三人接了回城南朱家。

    朱程兩家鬧過那麼一回,如今他們依附著朱家過活,自然很是不便。

    紅珠正要輕手輕腳地離開,床裡頭的人睡得淺,還是醒了,模糊著喚她:「……紅珠?」

    紅珠便應了一聲,「娘,你繼續睡,還早呢。」說著還順手替她壓了壓被子,免得進風。

    床上的李氏道:「過兩日便是臘八,今天家裡忙,你早些回來。」

    「是。」紅珠答應了,又不放心地道:「你等我回來再做活,省得又受累。」

    這話李氏卻是沒應答。

    紅珠默了默,轉身到院子裡打了井水。

    朱家在這城南有著小兩進的屋子,南屋臨街,那一排屋子便打通了做了兩間雜貨鋪的鋪面。這大周朝商業繁華,市井小民有些余財,就連早起洗臉水都有在外頭買的,所以朱家這雜貨鋪雖不大,但日常也算頗有收益。

    後邊小院裡北面是正房小三間,如今中間做了起居堂屋,東邊那間近廚房,連著牆角一起盤了炕,朱氏便自個住了。西面正房是朱桂達和姜氏,以及他們的小兒子朱叔治一道住。

    而東西兩面的廂房,東面那最小的一間是廚房,原來餘下的兩間打通了都是雜貨店的倉庫,但紅珠一家來了,便又重新砌了牆,隔出中間那間給他們住下。裡邊紅珠和李氏睡大床,中間隔了簾子,另一邊搭了一具小床,讓她弟弟涵睡著。雜貨就全堆到最南的那間去了。

    西面的廂房只有兩間,倒比東面寬大些。第一間住了朱伯修,朱桂達的大兒子。第二間住了朱桂達的兩個女兒。

    幸而紅珠的二伯朱桂方那時說尋到門路,帶著妻兒往南面經商去了,而朱家小姑也嫁了,不然就朱家這麼點地方,多個人都擱不下。

    紅珠這般早起,是不敢到廚房裡生火燒水的,一有動靜就能將朱老太太吵醒,又惹一頓說頭。幸而這井水冬日裡不太凍,不然她也受不住。她用井水洗漱完,哆哆嗦嗦地往手裡呼著氣,摸出脂膏往臉上薄薄塗了一層,又小心塞進懷裡,這才急急從西北角的後門出去。

    後門小巷裡安安靜靜的,東方只有微弱的光,但映著地上厚厚的白雪,倒是亮堂得很。兩旁低矮的雜院裡傳來幾聲狗叫,又有些許人們起身走動的聲音,隱約還聽得孩童哭鬧。

    寒風呼嘯而過,紅珠吸了幾口冷氣,頓時有些禁不住,便小跑起來。

    轉了兩個巷口才陸續見得了早起的行人,而不遠處正街路口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好幾個小攤支開了幡子,就在巷口了擺了桌椅做早點生意。

    紅珠剛走過去,路口最大的攤子旁就有人招呼:「紅珠來了。」

    「二舅娘。」紅珠笑著喚了一聲,「今兒天冷,我險些就起不來了。」

    二舅娘鍾氏坐在小矮凳上,正彎腰給熬麵湯的小爐子添著火,她生的一張和氣的圓臉,連身形也是圓的,這麼一彎腰做活看著就添了喜慶。此時她擠著眼對著紅珠道:「那可不成,我這攤子要是缺了你,哪兒忙的過來。」

    紅珠立時便笑了。

    這李二舅和鍾氏說起來並不是紅珠的正經親戚,她娘李氏是南方徐城那邊的人,家中也稍有資財,只是當年紅珠外婆早逝,外公娶了個繼室,娘家就是這通安的。這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李氏長到十五六歲,就被繼太太娘家人說給了程桂棠。李氏嫁了來,和娘家隔得遠,自然情分也淡了。

    這李二舅也是徐城的,前些年程桂棠還在時,李二舅的兒子生得聰明伶俐,到程家正經拜過了程桂棠做師父學做學問。也因此,兩家人言談間熟悉了,就隨口續了親,李二舅排行二,紅珠也就二舅、二舅的喊得親近些。

    如今紅珠家跟著大伯過活,屋子是有了,但兩家早分過一回家的,每月裡李氏還得交上些錢銀做三人口糧伙食,早些年積攢下來的那些銀子眼見就越發少了,日子也就拮据得很。鍾氏這人心軟,因她這早點攤子忙碌,便讓紅珠過來幫把手,每月給她一些錢銀添補家裡。

    可別說,這麼著也說不清是誰家賺了,紅珠人雖小,但手裡有活,便是一碗魚片粥她也能做得比旁人鮮甜些,李二舅這攤子因著有紅珠,這一兩年還成了這南城街面上頂好的攤子。

    鍾氏時而就笑道,要賃一間鋪子讓紅珠做大廚開食鋪。紅珠每回也是笑著答應,實則若不是自家沒那個閒人沒那個錢銀,說不得這食鋪她自家就要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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