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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文 / 暮成雪

    當陶野忙忙碌碌地給時麒煮了面,又看她大汗淋漓的吃完後,陶野哭紅的眼睛也終於恢復了過來,可以出門了。

    出門的時候陶野步伐還有點猶豫,不過給時麒在旁邊輕輕推著,又被她平靜的面孔影響著,陶野這才克制著自己不四處張望的衝動。

    直到上了時麒的電動車,離開她們院子的這條街後,陶野的背才放鬆下來。

    這個時候到拳館裡,已經是將近十點半了。進拳館時感覺十分安靜,原來大家都停止了練習,正在聽時散鶴說話。時散鶴看到她們進來,也沒說什麼,只是隨意指了指,讓她們也坐到牆邊去。

    原來今天正在確定一些參賽的事項。由於路途遙遠,人數眾多,出行總是不方便的,在外的紀律也非常重要。去參賽的城市並不是個旅遊城市,但周邊卻是有一些熱門景點的,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先集中精力參賽,再統一遊玩也不是不可以。

    到時候所有的器械需要統一托運,賓館也要提前預定。大人們還好些,小孩們需要家長陪同的一定要提前定下來,才好安排房間。林林種種時散鶴說了很多,一看時間還差十分鐘到十一點,時散鶴就一點時麒:「去打沙袋,打到下課。」

    時麒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就去了。陶野看著她,欲言又止,很想說她剛剛吃下一碗麵去,但看時散鶴嚴肅的表情,她就把話都吞了下去。她知道時散鶴的意思,時麒在比賽前期這麼緊要的關頭還曠了一上午,教練這是罰她呢。

    想到時麒是因為自己,陶野很不好過,眼巴巴地看了眼時散鶴,指望著他也能罰自己練些什麼,可時散鶴卻沒看她。

    十分鐘的沙袋,對於時麒來說,那是很簡單的事,當然胃裡是有些沉,可也沒有大礙。如果外出比賽,比賽時間有時候很難說,這裡剛放下飯碗那邊就輪到的情況不是沒有。

    時散鶴這時候讓大家都閉上眼睛休息,於是略顯空曠的環境裡只聽到時麒那快速有力的擊打聲。

    下課後時散鶴走了,他一走,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教練的臉色是隨著比賽日期的臨近而越發嚴肅的。陶野等小孩子們都走了,主動去拿了曬在窗戶外面的抹布,然後打了水開始擦地板。

    江夢源看時麒下了課都還意猶未盡地在那裡打沙袋,就溜到陶野的身邊,問她:「你們上午去哪了?」

    陶野還沒說話,那邊時麒就抱著晃動的沙袋叫了江夢源一聲:「她上午身體不太舒服,我陪她去醫院看了下。」

    陶野鬆了口氣,忙低著頭去抹別的地方了。

    徐意萱在廚房門口擇菜,說:「那是要注意點,天太熱,容易中暑。小陶你可能是練多了一點。」

    其實直到前一天為止,陶野才算堪堪學完了四十二式的劍,只能說是囫圇吞棗的灌下去的,如果不夠勤快連這個速度可能都沒有。但哪怕一拿起劍就能看出她是位初學者,也不妨礙她堅定不移地決定要和大家一起出去比賽。

    她覺得大家都去她不去的話,會是一種缺失。不是對別人而言,單指她自己。只要能盡力融入這個集體的事,她都要試著去做一做的,咬著牙也沒關係。

    徐意萱的女兒從下課後就一直跟在陶野身邊,她抱著陶野的手臂,嬌聲嬌氣地說:「陶阿姨你生病了啊?打針了嗎?我可怕打針啦。」

    陶野隨地坐下,把小姑娘摟在懷裡,溫柔地哄她:「不怕不怕。」

    徐意萱笑著說:「我家這小孩可調皮了,你別看她說話細聲細氣的,耍起脾氣來誰也拿不住她。」

    劉成在一旁冷不丁地說了一句:「那還不是像你。」

    徐意萱想了想,爽快地承認:「好吧,是像我多一點。」她看著陶野說,「像小陶的性子,以後生的小孩肯定是個小乖乖。」

    陶野一愣,低下了頭去,又覺得這樣不太好,這才勉強接過話:「那也不一定就像我啊……」

    「哦?」江夢源怪叫著又湊了過來,眼睛發光地問,「聽起來有點眉目,你找男朋友了嗎?」

    陶野就知道這種話題只要一被觸碰,必然有一連串的後手。她幾乎是有點麻木地回答:「還沒有呢……」

    時麒終於打夠了,她實在熱得不行,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回去洗個澡,別等我回來吃飯啊。」

    等到了下午上課的時候,開始由時散鶴親自把關,按照要求,模擬比賽的流程——時麒她們自然是老手,但也有不少是第一次去參賽的。

    從如何檢錄到如何候場,從進場到時散鶴吹響哨聲示意比賽開始,所有的人都過了一遍。

    個人賽是沒有音樂伴奏的,集體賽卻可以配樂,陶野在一邊聽著看著,縱使音樂悠揚也漸漸有些緊張起來。等輪到她的時候,她覺得腦子裡幾乎是一片空白的,後來怎麼下得場都不知道。她也不敢看別人的眼睛,生怕裡面都是同情之類的。儘管知道肯定打得不太好,明明是有心理準備的,卻還是滋生了無窮的沮喪……

    由於是第一次正式的模擬比賽,時散鶴逐個的進行了點評,說到陶野的時候他還是比較委婉的,畢竟她的年紀在這些人裡大一些,不太好像訓小朋友那樣的嚴厲。何況依她現在的所學,能一眼一板的完成動作就很不錯了。

    好在時間雖緊迫,卻還是有的,他只能安慰陶野不要放鬆,繼續努力。

    下午下了課後陶野走得晚一些,她到更衣室的時候,就見時麒靠在牆上正在玩手機,見她來了才抬起頭來:「你現在是回去嗎?」

    陶野多

    練了幾遍拳,拳館裡就已經不剩下誰了,那個天天跟在時麒身邊的江夢源都不見了,只剩下眼前這個人。陶野頓時有些莫名的緊張,她點了點頭。

    「今天晚上……」時麒偏了偏頭,沉吟了一下,「你會害怕嗎?」

    陶野心中一窒。她猜不到時麒後面的話會是什麼。如果自己說害怕的話,她要……陪著自己嗎?

    「江夢源今天要去我那套房子裡住。她們晚上據說是要去放鬆一下,要去唱唱歌。」時麒頓了頓,「你要怕的話,就跟她們一起吧。」

    原來不是的。陶野心裡暗淡了一下,又覺得是自己太得寸進尺了:「不用了,我回去……沒關係的。」說著還笑了笑。她其實是真的覺得沒關係的,只要把門窗關好,還有人能闖進去不成。

    時麒低頭擺弄了兩下手機,說:「要不,我陪你吧。」說完這句話,她反倒有些輕鬆了。幫人就該幫到底,如果今天她跟著江夢源她們走了,就算去哪裡,晚上心裡肯定會有些惦記。大概是上午她那樣的哭給了自己一些震撼吧,讓她一時沒辦法從腦子裡把那畫面抹去。

    陶野有好半天沒有說話,時麒看了她一眼,明明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但也覺得那些小心思在意外面前,都是可以排在後面的。說著她又重新點開自己剛才在玩的遊戲,催促陶野:「你去換衣服吧,我們在外面隨便吃點。」

    陶野慢騰騰地換好了衣服,想了想,走到門邊,探出頭來,遲疑地說:「要不然,我們晚上跟她們一起去唱歌吧……」

    要說她們這些人裡,現在唯有陶野和時麒是有收入的。陶野是固定的工資,時麒卻一向要用錢就問家裡拿,她爸本來是想開分工資給她的,但她媽說一家人搞那麼見外幹什麼。反正時麒知道她媽每月給她的錢肯定比她爸想要開給她的工資高。何況她還在別的地方兼職教拳,那些收入自然是直接進她口袋的。

    當晚時麒聯繫了江夢源和小君他們那兩個學校的男男女女,由她請客一起去吃了一頓好的,然後陶野就包下了唱歌的費用。這兩個人這麼主動,江夢源感動得淚流滿面,直拍著小君的肩膀說下一個就等他大學畢業了,師兄賺了錢都是要給師妹花的。

    唱歌的時候包了個大間,進去後陶野的耳朵邊就沒消停過,徹底見識了一下這些大學生們被時教練給逼到什麼份上了——一首溫柔的歌都沒聽到,盡在發洩般的連吼帶叫了。時麒也沒唱歌,從頭到尾都在玩手機,她雖坐得離陶野遠遠的,但陶野只要視線裡有她在,心裡就有了底似的,即使耳邊都是噪音也甘之如飴。

    因為隔天還要訓練,時麒掐著點把大家都趕回去,末了載上了陶野。

    陶野輕車熟路地坐在了時麒的背後,輕輕伏下身子,然後又在觸及時麒的瞬間彈開。唱歌的包間裡冷氣強勁,但一點也不影響她現在火燒一樣片刻就竄紅了臉頰。

    到了陶野她們樓下的時候,時麒一邊走一邊看。這幢宿舍樓是老房子,樓道口根本沒設門鎖。這樣的樓誰都上得去,她就不相信陶野真如之前說的會不怕。

    進了門之後,陶野把燈打開,先去啟了空調,然後埋著頭來回忙碌著。

    時麒看著她翻出一面涼席鋪在地上,又找出枕頭,不禁皺了皺眉:「睡地上不好。」

    陶野看了她一眼:「我睡。」她還沒有這個膽子和時麒睡在一個屋裡。就算上次去徐意萱家有這個經歷,那不是床上還有個江夢源麼。

    「我知道。」時麒說,「說的就是你。」

    陶野頓時揪著枕頭有些無措地看著她。

    「總不能我在裡面睡著,你睡在這——那不成你守著我了?」時麒進裡屋看了看,「行了,你別忙了,我口渴了,倒點水來喝。」

    於是陶野連忙放下枕頭,跑出去倒水了。

    小小的客廳裡慢慢有了些涼意,陶野也給自己倒了杯水,兩個人坐在那各自喝著,一時誰都沒說話。

    等下怎麼睡,其實並不是很難的問題,只是點破了後才會有些彆扭,陶野心中慢慢如拭明鏡,有些事情不說出來的話,是不是反而自然些?

    室內太/安靜了,安靜得好像束住了手腳,陶野連拿搖控器開電視的力氣都沒有,半天之後,這才打破僵持:「謝謝你……」說完後她閉了閉眼,覺得自己簡直太沒有用了,除了這個,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句話之前陶野就說過了,時麒身子動了動,放下杯子:「你是我們拳館的人,事情因練拳而起,拳館有這個責任。」

    「責任?」陶野輕輕重複著這兩個字,這是兩個非常之沉重的字,死死的壓在了她的心頭。壓在她心頭的責任太多了,但都是她需要去擔負的,沒想到自己也變成了別人的責任,可是,卻不是她想要的那一種。

    是啊,她只成為了這樣一個責任。陶野酸楚地想著,微微偏開頭,彷彿看到上午的時候門裡讓她依靠的那個肩膀。就算是責任,時麒也願意做到這一步,哪怕知道自己對她有著什麼樣的心思,這樣……也行嗎?

    說出那樣原以為是非常客觀的話後,時麒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她其實和陶野一樣,腦中也浮現了同樣的回憶,不由對自己有些微的迷惑。她曾經抱著江夢源安慰過,在她第一次知道江夢源初戀的對象居然是敖燁的時候,那時江夢源也是痛哭一場,幾乎是和今天差不多的姿勢,卻又覺得……很不一樣。

    或者是那次沒有帶動進自己的情緒吧,至於心裡的情緒,其實她是不太想去深究的,因為它已然存在了,可是……

    時麒伸手輕輕掐著自己的指尖,有一點點僵硬地說:「出這樣的事的最大原

    原因是因為你還單身未婚,一個獨自生活的女人的生活軌跡是很容易被人看出來的,你應該……去成一個家,找一個能照顧你的男人,找一個……依靠。」

    當她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說的,卻還是很機械地說完了。她明明知道陶野聽了自己的這些話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但卻還是控制不住。末了,果然看見陶野緩緩挪回了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那目光裡幾乎是空洞的。

    值得依靠的人……如果我覺得是你,你願意嗎?這樣的話陶野當然沒有問出來,她於自己是依靠,自己於她恐怕只是累贅。如果時麒不是她喜歡的人,會說出這些話來,她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現在,卻有東西在左突右突地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心房,那尖銳的角幾乎都要捅破到可見心頭之血。陶野弓起身站起來,有些艱難地說:「我……出去一下。」

    她快走了兩步,在摸到門鎖的時候,突然低聲地說:「你回去吧。」

    時麒在她起身後就也跟著站了起來,聽到這句話,皺起了眉:「你說什麼?」

    「我說……」陶野緩緩轉過身來,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恨自己是如此的善於流眼淚,它也總在自己不想的時候全然不聽指揮,她壓抑著快要發瘋的聲音,語無倫次地說,「我說,你回去吧。你難道不知道你留下來我只會更掙扎嗎?時麒,我叫陶野啊,你忘了嗎,我是喜歡你的那個陶野……你怎麼能說那樣的話……」

    陶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為還是關不住心底的那隻怪獸而自我厭棄。她現在是如何可憎的面孔啊,終於還是在時麒面前失態了。陶野沒有去抹眼淚,反而走回來拉時麒:「你走吧,快點走,你走啊!」她推了時麒一把,時麒幾乎撞在了門上,她鮮少有這樣反應遲鈍的時候,伸出手去才堪堪抵住了門,還被包著鐵皮的門上的一顆釘子掛了一下。

    陶野看到她的指尖瞬間就滲出了刺目的鮮血,起初只有幾滴,卻停也停不下來。她頓時摀住自己的嘴巴,幾乎搖搖欲墜。那血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她一定是瘋了,時麒是因為擔心她才來的,她怎麼能……

    時麒低頭看了看指尖上及時流出來的那些血,心裡反而鬆了口氣,繼而靜靜地伸到她面前,說:「流血了。」

    陶野竭力鎮靜著,這才偃下心裡爆發的絕望,默默回頭找來紙巾,找來一個創口貼,就著這麼站在門邊的姿勢,替時麒處理傷口。

    時麒往下看看陶野顫抖的手,又瞇起眼望望頭頂那盞明亮到晃眼的燈,心裡也晃了晃神。

    她想她果然不該說那些話的,看吧,就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又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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