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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文 / 暮成雪

    看到陶野那樣的笑,時麒就知道她是在討好自己。

    看到一個比自己年齡大的女人露出這樣的笑,時麒並沒有得意或者不齒的感覺,只是依然是不適罷了。

    早餐再怎麼吃也不會慢到哪去,同來的人打了招呼就先走了,出於禮貌的,時麒又多坐了幾分鐘才起身。她一起身陶野自然就跟著起來了,也不說話,只等著她吩咐的樣子。

    時麒背上自己的劍套,提了她們給爸買的水果,才問她:「你晚上也會來嗎?」

    陶野聽不出她是希望自己來還是不希望自己來,只好模糊的應了聲。

    時麒看了她一眼:「如果要來的話大概六點半的時候。那麼,我先走了。」

    「好。」陶野鬆了一口氣,出門後與時麒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分道而行。

    也許是出於直覺,陶野總覺得這個早上時麒看她的目光裡有很多話,而且都是自己不太想聽到的話。出於這種女人的直覺,陶野這個晚上沒有去,之後的這個月裡,她讓自己盡量顯得自然的去,也微微刻意地避開了與時麒的單獨接觸。

    當然,時麒也算是她的教練,兩個人的相處那也是逃不過去的。

    所謂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很多練太極拳的人都不重視這個「功」字,經常是一開始就學拳,其結果只能學到一個「花架子」,就像學操一樣,只管動作順著相似就行,其他的並不重視。而之所以有許多人都到時散鶴這裡來學太極拳,就是因為他本身很看重這個「功」,也就是基本功。他的學員或是徒弟走出去,只要架式一拉開,自然就比別人看起來要更像那麼回事些。當然,絕大部分人只是把太極拳當做強身健體的一項體育運動,並不真正看中它競技與實戰的作用。

    而太極拳的基本功裡,「樁功」理當排在前列。

    所以,陶野在時麒這裡學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如何站樁。

    湖邊的楊柳已經發了新枝了,將春景裝點的更有層次。時麒把陶野帶到湖邊楊柳樹下,教她如何站樁。

    太極拳因不同的人練不同的架子,有高架、中架、低架之分,像時麒年輕,耐力好、持久力強,一般都是走低架子;而一些老年人,由於膝蓋這個特殊位置及體力原因,多是走高架,但無論是哪個架子,都一定是要扎馬步的。

    學站樁,其實就是學扎馬步。

    陶野在時麒的指導下,兩腳分開一步寬,腳尖朝前,膝蓋微屈,身往下坐。

    「太極拳講『虛領頂勁』,」時麒站在她的身後,單手虛放在陶野的頭頂,「這裡要拔起來,所以不能全身都往下坐。」她轉到陶野的身側,把她的下巴輕輕向裡推了推,「下顎微收,試試頭頂虛頂,找找這兒,百會穴。」

    「如果你實在找不到感覺,回家以後可以找本書來頂頂,當然,練拳並不是真的有東西頂在頭上,這是比較笨拙的方法,但也比較有效,真正要練的,還是要算意念的,一定要記住這個『虛』字,一旦坐實了,就僵化了。」

    時麒算是很有耐心了,陶野不敢不仔細聽,上要頂,她忍不住就想往上起身,去頂那只時麒還放在頭頂的手,不料時麒另一手伸了兩指按在她的胯旁,不讓她起身:「一味的上頂,底下就浮了;一味的下沉,就完全懈下去了,所以正確的應該是『虛領頂勁,氣沉丹田』,上下節節放鬆對拉拔長。」

    陶野聽得有些雲裡霧裡,所謂「丹田」,那不是武俠小說裡的東西嗎,難道自己也能練出內功來?!

    「站樁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膝蓋的彎曲程度,膝蓋是絕對不能超過腳尖的,應該與腳面成九十度,小腿保持垂直,臀部往後坐,胯不要往前頂……對,就是這樣……」

    時麒並沒有讓陶野站很低的樁,何況她現在也站不了,沒有那個腿力。只是先教了她一個自然的混元樁,雙手在胸前虛抱成圓,沉肩墜肘,然後又教她如何做到含胸拔背。

    含胸拔背這兒比較難以理解,背部要拔起來,就要用到命門之處,她讓陶野站在她身後,雙手放在她的後腰上,她站樁多年,氣息悠長,吐納轉換之間,命門往外鼓起,背部很自然的能看到一個弧度。

    把雙手貼在時麒的後腰上,只這麼一個動作就叫陶野心跳不已,她不敢用力,只輕輕地貼上去。手心底下這個女孩的身上沒有絲毫贅肉,她感覺到的是年輕、生命之類的東西。這種胡思亂想並沒有持續下去,隨著時麒的呼吸,她很顯明的感覺到了後腰處的張力,這種新奇的感受立即把陶野的心拉了回來,仔細體味著這手感。

    「剛剛開始站樁的時候自然呼吸就好了,你先找找感覺,過幾天我再教你腹式呼吸法。」時麒說完,就讓陶野重新站樁,「剛開始先站幾分鐘,慢慢的把時間疊上去,站得越久自然是越好的,第一是腿力能得到鍛煉;第二也是對心靜的修練;還有同時對松胯也會有一定的好處。」

    「站得時候記住腳趾微微張開、抓地,剛開始不講什麼丹田的東西,把氣往腳下沉,往湧泉走。」時麒蹲在陶野的身前,試著透過陶野的鞋面去摸她的腳趾。陶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縮了縮腳,時麒便抬頭看了她一眼。

    垂著頭的陶野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她很怕癢,時麒抓住她的腳踝,正試圖把她緊張之下蜷縮起來的腳趾給撫平了,被她這麼一縮,時麒就瞪了一眼過來。

    或者正是因為自己有「把柄」在她手裡吧,陶野心裡也知道,時麒對待自己與對待別人是不一樣的,當然不是特意對她好,而是特別對她不客氣。不過她自己也心虛,也就不太在意了。只是看著時麒抬頭瞪著自己,嘴微微抿著,那雙眼睛圓立起來,琉璃一般的

    明亮,陶野潛意識地就把那不客氣的成分給自動隱匿掉了。

    教了陶野站樁之後,時麒也在邊上站了會兒樁。當陶野發現這點後,她立即喜歡上了這個靜止的運動。而事實上,站樁看起來是靜止的,其實加上氣息調整,它又是運動著的。

    而時麒也沒想到的是,陶野自從學會站樁後,她就幾乎從沒有一天停止過這樣練習。實際上,每次有新學員來學拳,她和她爸都是先從教站樁開始,但是很少有人能將它堅持下來,到最後都不是只站個三五分鐘,就是乾脆只壓壓腿或者寧願去練別的基本功也不願站樁了。

    確實,它很枯燥無味,想當初珊珊就是被她風雨無阻的站樁給嚇退了要和她一起練太極的心。

    但是,時麒很喜歡站樁,在這個時候身邊萬事都被放空了,她只能覺得自己像一個圓一樣,週而復始,源源不斷,她爸說,她是難得的好苗子,尤其氣息方面,比別人都容易得氣。

    現在,又有一個這樣的人出現了。

    陶野本來生性安靜,時麒尚有時需要克服心中的浮躁去站樁,而她卻天生適合一樣,只先把自己的姿勢調整好後,就可以一個人站上許久。

    公園裡有許多晨練的人從她身邊匆匆經過,有帶著狗晨跑的,主人喚寵聲,寵物回應聲;還有專練肺部走幾步就要大聲喊兩嗓子的;就更別提這裡與那裡,到處存在的各種音樂聲交織在一起。

    公園的早晨,從來生機勃勃,但陶野卻能從中獲得自己的一方淨土。她只要一站樁,就如入定的老僧一樣,周邊任何的動靜都不能干擾她,非但如此,她也能放空所有的心思,腦子裡任何事情都不想,只專注於調息運作……

    有一個週末江夢源放月假,她一早也來了公園,當她看到陶野在站樁後,就問了問邊上的人,聽到她都站半個小時了,不免咂咂舌頭表示佩服,出於無聊的她就上前去逗陶野,不料陶野對她的叫聲完全沒有反應。時麒被江夢源拉到邊上,仔細看了幾下,時麒也是從這一次開始發現,陶野站樁的時候真的算得上是心無旁騖,甚至到了非凡的地步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教了陶野如何使用腹式呼吸法,她把手輕輕放到陶野的後腰,那兒就已經有了輕輕淺淺的起伏。

    到這個時候,時麒突然之間,打消了自己之前一直沒有放棄過的念頭,她決定不勸陶野退出太極圈,她什麼也不做。能這樣把樁站下來的人,絕不會只因為那一點點對自己的念頭而已,陶野,應該還是很喜歡太極拳的吧。

    她其實還是很高興的。

    陶野並不知道自己站樁站了多久,早晨起來後的那一點僵硬被緩慢的呼吸給撫摸得柔和了,她的掌心發熱,脊背從上到下都是熱的,乃至腳心都舒服得很。緩緩的收功之後,陶野才站在原地做了些伸拉的動作,發現自己身體的柔韌性也更好些似的。

    做動作的時候,陶野看到了在石橋上壓腿的江夢源,不禁有些驚訝。

    江夢源放下腿,蹦蹦跳跳到她身邊:「小師妹,佩服佩服,你站樁居然能站這麼久。」

    陶野有些茫然,她並不知道自己站樁的這段日子裡得了不少人的關註:「……很奇怪嗎?」

    「不是奇怪,」江夢源笑,「反正我就做不到。」

    時麒也走了過來:「你做不到是你太弱了。」她看了眼陶野,補充了一句,「當然,你的樁確實站得不錯。」

    受到表揚的陶野實在有些受寵若驚,時麒除了偶爾來調整一下她的動作,並不太管她,原來自己還一直是在她視線裡的。陶野有些高興:「我只是覺得站得很舒服,全身都發熱呢。」

    江夢源張大了嘴,臉上就有了些羨慕的表情:「有些人練十年都練不到內氣,看起來就像做操一樣,得氣的人更能行雲流水,小師妹,我真嫉妒你。」

    陶野更加茫然了。

    時麒摸了摸江夢源的腦袋。她說的是真的,但是內氣內勁並不是這麼好練的,陶野現在也不能說就一定能練到,但她站樁這麼容易就能得氣,不像有些人越站樁越冷越站樁越僵,總是比別人要多些練得更好的可能性。

    加上陶野以前練過拉丁舞,領悟力與肢體的協調性應該就不會差,她也就忍不住說了一句:「好好站樁,以後你的拳可以打得很好的。」

    雖然到現在為止陶野還並沒有開始學套路,但得了時麒的這句話,她頓時笑了起來,眉眼更彎了,唇邊的那抹笑意也更濃了:「好,我會堅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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