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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她比她媽好 文 / 糖豆腐

    一聲尖叫引來不少路人圍觀,有老有少,指指點點的對著兩人。

    明緊緊拽著卓然的袖子,黑得發亮的眼睛閃爍著一抹將要得逞的光芒。

    警察手持警棍匆匆趕到:

    「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明垂著腦袋根本不敢看卓然:

    「他偷了我的錢包。」

    那身著警服的男人一愣,回過身細細打量起被抓男子的衣著,雖說是款式簡單的運動服,可看著牌子就知道不便宜,更何況對方一身貴氣,不像一個小偷。

    於是巡警冷靜的詢問:「小姐,你說這位先生偷了你的錢包,你有證據嗎?」

    有,當然有。

    她二話不說的開始翻卓然的行李箱,動作之快,旁人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沒多時,她從行李箱裡取出一個長款皮製,明顯不是什麼高檔貨的錢包,一打開裡面赫然放著她的身份證與照片。

    這下警察沒了話,重新打量起身旁衣冠楚楚的男人,果然這看人不能看表面,誰知道在名牌後頭藏著什麼樣的禽獸。

    想著兩個巡警突然一人一邊架住他:「走吧,好模好樣的幹什麼不行,怎麼非得偷錢吶?」

    聽著對方一口濃重的鄉音,明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她心虛了,這法子雖然是臨時想到的,可只要管用,她又何必顧及他的死活?

    更何況那是卓然,一會打個電話就能澄清的事,她跟著著什麼急。

    明這麼一想心頓時放下了,跟人匆匆交代了兩句,只說自己還有事,轉身就走。

    卓然不動如山的任人駕著,看到她要走,薄唇緊抿,狠狠的盯住她:

    「明,你這個玩笑開得未免大了些。」

    明微怔,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忍不住停下腳步。

    他搖搖頭,掙脫了兩人的桎梏由包裡取出一本結婚證,明明白白的攤在眾人面前:

    「她這幾日跟我鬧彆扭,耽誤兩位了。」

    明聞言,臉色驀的一僵,誰想到他會隨身攜帶結婚證。

    「小姐,你這純粹是浪費警力!」

    警察叔叔一看,原來自己被耍了頓時心生不滿,還未發作,遠處的小女人已經撒丫子跑了,緊接著,身旁的男人也跟著追了上去。

    明垂著腦袋腳步凌亂,即使不回頭也知道那個男人又陰魂不散的跟了上來。

    她現在滿面通紅,臉上全是謊言被戳破的尷尬,聽到他後頭叫自己,更不敢停了,直到有人抓住她的肩膀。

    明張了張嘴沒說話,注意到他那張似笑不笑的臉,厭惡的掙扎:「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從一開始就冷眼旁觀著我跟個小丑似的在一旁蹦躂,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對嗎?」

    卓然頓了頓,看著她像一隻落入陷阱的小野獸似的掙扎,突然輕輕的歎了口氣,看著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縱容著一個任性的孩子。

    兩人之間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到最後明才頹喪的發現,她之所以會連連敗在他手上也是有原因的,至少她就沒有他沉得住氣。

    她咬著唇低頭往巴士的方向走。

    卓然雖然一路牽著她,卻並未阻止她的步伐。

    後來明買了一張下鄉的車票,等上了車便對著車窗不再說話。

    既然他要跟著就讓他跟著吧,總之她不會跟他回去就對了,如果卓少爺受得了,她倒是不介意與他一起在鄉下定居。

    卓然在她身旁坐下,有陽光傾斜而入,照在明精緻的側臉上,將原本就晶瑩嫩白的皮膚襯得更水潤白皙。

    他微愕,思緒不由得飄回到從前,猶記得方明剛被接回來的時候並沒有這麼白,相反的,又黑又瘦,剪了一頭短髮模樣看上去與假小子無異。

    可如今頭髮留長了,人也因為養得好,皮膚越發的白,就像一塊經過精雕細琢的璞玉,漸漸綻放出屬於她的光彩。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畢竟旅途漫長,在車上呆的時間也比任何時候都要乏味無聊,所以這個時候無疑是他挽回她的大好時機。

    可稍久,看著明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卓然不僅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拙。

    他確實……不太會討女孩子開心。

    也許他能熟門熟路的應對商場上的各種對手,也能把各國語言當成母語一般款款而談,可說到哄女孩子開心,逗女孩子笑這些小技巧,他還是個生手。

    「明你渴了嗎?」

    話落,在對方的無視下,他臉上透出幾許熱度。

    他在尷尬。

    畢竟在他往昔接受的教育中,還真沒方明這樣的,至少在他十三歲之前,接觸的幾乎都一些世家出身的閨秀,再不濟也是書香門第,好人家出來的女孩,她們大方婉約,溫柔得體,也許有若干刁蠻任性,不好伺候的,但是他仍舊能夠保持距離,應付自如。

    他性子本就冷淡,對女人更是如此,如果沒有方明,他想他也許會接受一個與他家世匹配的女人,然後結婚,一生相敬如賓。

    可那只是因為

    他沒有遇到,沒有真正動心,所以才甘願平淡。

    *

    在車上睡了約莫半小時,明終於回到自己長大的小鄉村。

    當年走的時候年紀太小,如今僅憑記憶去找路,真有點勉強了。

    從車上跳下來,看著空空蕩蕩的曠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沿著路問起村裡的鄉親。

    幾番打聽下,明終於找到了去她母親墳頭的路。

    皚皚白雪中,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田間小路上,明仰起臉,對母親的記憶不多,可總是依稀記得一雙很白很白,一點也不像一個農村婦人的手,掀著鍋蓋給她舀米粥,然後混著大白菜和葉子吃,邊吃她還聽到一聲細細柔柔的嗓子,她說:小,等過年殺了豬賣到錢,讓爸爸給你買一件新衣裳。

    可惜那之後爸爸走了,媽媽說他進城跟人家搞點小生意,往後回來了一次,開著的小車引來了全村人的圍觀,可他沒在屋裡呆多久,就是母親哭著喊著不讓他走的聲音。

    最後……

    明抓著兩大袋子的元寶蠟燭,吭哧吭哧的往山上爬。

    最後啊,爸爸還是走了,然後就是另外娶了一個女人,反正當年在鄉下也不流行扯證,擺一桌酒席就算是結婚,這一走,正好連離婚都省了。

    當年她不懂事,怎麼爸爸說走就走了,問媽媽,媽媽就只顧著流淚,去找外公還被人趕出來。

    路上的雜草紛紛被白雪給覆蓋,漫山遍野的長著一些一人高的樹杈,仔細看光禿禿的枝頭上還結了一層冰霜。

    明的體力原本挺好的,可這會兒懷了孕,不比從前了,於是越走越吃力,時不時的停下來休息休息,呼吸也比往昔急促了。

    這時,手上一輕,她回過身才發現卓然已經提走了她的行李還有一袋子的元寶蠟燭。

    「我可以自己拿……」她不想靠他,最近她把兩人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就是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不管是在感情還是金錢上。

    卓然不語,目光越過她落在不遠處的墳頭,而後也不管她答不答應,先一步爬了上去。

    明氣急,這人看起來斯斯的體力怎麼那麼好,手上提了一堆的行李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依舊如履平地。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頭,明氣喘吁吁的看著被整理得乾淨的墳墓,明顯是常常有人過來打掃的。

    她心中頓覺古怪,當年她被爸爸接走以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往昔不是沒想過回來看看,可爸爸閃爍其詞的就是不答應,結婚以後卓然又抽不出時間,久而久之,她便漸漸遺忘了媽媽的存在。

    想著想著,她猛的往臉上抽了一巴掌,聲音雖然不大依舊讓卓然停下了所有動作。

    他扔下點了一半的紙錢回過身看她,當目光觸及那一臉的水光時不由得愣了下。

    明直勾勾的盯著母親的照片,其實她們兩母女長得很像,爸爸就常說看著她就跟看到她媽媽一樣,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她無論做得有多過分,爸爸也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他其實是對媽媽有愧,自覺對不起她。

    明回憶片刻,也顧不得卓然就在一旁,「啪」的一下跪了下來,往地上重重的磕頭。

    他爸混賬,她何嘗不是個小白眼狼?

    貪圖享樂,好逸惡勞,十幾年沒回來過一次也就罷了,居然連母親的模樣也記不太清……

    越想明越覺得自己活該,活該被卓然嫌棄,活該被關牢裡,活該遭了那些罪。

    風越來越大,卓然熄了墳前的火光過來抱她:

    「夠了。」

    「走開,你懂什麼。」明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這幾個響頭還不足以抵消她往日的過錯。

    卓然僵著臉,覆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自覺的鬆開。

    目光暗了暗,他站在一旁看著她懺悔,內心頓時變得複雜。

    沒錯,他不懂,對於她的童年他一無所知。

    從山上下來,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步子走得也不快,走走停停的留意起道路兩旁被白雪覆蓋的田野,再抬起頭往母親的山頭看,白雲繚繞。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明攏了攏衣襟,可還是止不住的哆嗦。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這不是身體冷,她是怕了。

    怕了回去找外公,更怕外公也像對媽媽一樣的對她……

    「明,這裡真漂亮。」卓然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明撇撇嘴,沒把他的話當真,他一個上流社會出來的公子哥什麼美景沒見過?會瞧得上她這窮鄉僻壤的老家?

    可這時明又不自覺的想到,如果當年爸爸沒有把她帶走,她跟卓然也許這一輩子也不會遇上吧,然後也不會有那麼多狗屁倒灶的事。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要真有她就不走了,留在這裡當個快快樂樂的村姑,想大聲說話就大聲說話,想揍誰就揍誰,沒了那些個框框條條的束縛,她倒反自在。

    ——噗通——

    明正走著,剛想伸手揉揉自己泛酸的小腿,卻聽到不遠處的動靜,側目看去,凍得快要結冰的池塘上竟泛起不小的

    的浪花。

    她站住腳定睛一看,不得了,有人落水了!

    想也沒想的,她扔掉行李就打算衝上去,誰知道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明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卓然脫掉外套姿勢漂亮的跳進了水裡。

    明盯著他的背影頓時就驚呆了。

    卓然不是不會游泳嗎?他怎麼跳下去了?

    刺骨的涼意在下水的那一刻瞬間傳至四肢百骸,卓然忍了忍,而後奮力往落水女子的身旁游去。

    其實他不是不會游泳,相反的他游得很好,只不過怕髒,從不去游泳池罷了,後來因為工作忙,鍛煉也多是上健身房,是以明並不知道卓然會水這件事。

    她守在一邊等著他把人托上來,等到兩人慢慢靠近池塘邊的石階,明這才瞧清了落水人的臉。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模樣還算清秀,乾乾淨淨的小臉蛋被冷水浸一浸,頓時慘白得嚇人。

    卓然把人平放在岸上,而後撿起自己的外套後就不管了。

    他冷眼旁觀方明的動作,如果剛才不是看著她要下水,他也不會搶先一步救人,如今渾身濕透,粘在身上的泥土令他很不自在。

    「唉?她怎麼還不醒?」明蹲下來拍了拍女孩的臉。

    想著她抬頭,目光膠著在他身上:

    「你會做人工呼吸嗎?」

    既然人是他救回來的,好歹負責到底吧……

    卓然皺眉,略略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女孩,低低的哼了句:「不會。」

    明「喔」了一聲,聽出他不愉的語調,她摸摸鼻子不再自討沒趣的俯下身。

    可她這臉還沒貼上去,對方已經一口水噴了過來,明避之不及直接中招,睜著眼愣了好半天。

    渾身濕透的女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羸弱的雙肩一顫一顫的好不可憐。

    這時身上突然多了一件還帶著體溫的男款外套,她頓了下,摸摸料子剛想說聲謝謝,卻在抬眸間因為男人立體感十足的側臉而一陣晃神。

    明瞪圓了一雙大眼,咬牙切齒的在臉上抹了一把,眼瞅著他極具紳士的作風,心裡恨得牙癢癢。

    既然這麼有風度,那麼早幹嘛去了?!

    「謝……謝謝你救了我。」小姑娘仰起臉,這話是對卓然說的,而當對方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時,她不禁羞紅了臉。

    明從地上爬起來,拍去身上的水漬,撿起行李箱就走。

    可在這時,剛才還羞得雙頰酡紅的小姑娘卻突然對著她發出一聲不小的尖叫:「啊!鬼啊!」

    明嚇得一哆嗦,回過身想問她怎麼了,對方卻跟見鬼似的不停往後跑,到底是從小就幹農活的姑娘,一眨眼就不見了。

    明愣在原地好半晌,摸摸臉皮突然問卓然:「我的臉很嚇人嗎?」

    卓然笑笑,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至於濕的,便丟棄在池塘邊。

    你這是亂扔垃圾。

    明瞥了眼堆在池塘邊的運動服,思索一陣又把話吞了回去。

    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估計不到半日就會有人把它們撿走。

    「現在去哪?」他把自己收拾乾淨之後接過她的行李,一路上雖然話不多,對她卻始終體貼入微,甚至帶著一點討好的味道。

    明想了想,該來的還是得來,逃也逃不掉,除非她不想拿老房子的鑰匙……

    「找我外公。」她悶悶的說,說完後穿過稻田往村子的入口走。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他跟上來的聲音。

    明沒回頭,靜謐的午後只覺得心裡發慌。

    其實她已經不記得外公住哪了,對於這個小村莊裡的記憶只停留在八歲之前,更何況這十幾年下來,小村也在發展,家家戶戶有起新房子的,有搞裝修的,連路都修得平整了,她哪還記得當初的老宅子在哪。

    可即便她不記得回去的路,可她外公的房子依然好找。

    她只需要往村裡人多的地方嚎一嗓子:村長的家在哪?!

    然後自然有人給她指路。

    明在村裡找人問了問,大致瞭解了方向以後穿過一條石板路,沒走多久便來到一座院落前。

    門口的大門緊閉著,兩座石獅子看得出是經過名師之手,神態靈動,威猛霸氣,無形中給人一種盛氣凌人的氣勢。

    可惜……

    明湊到門邊敲門,目光略略掃了眼獅子頭上崩了的一角,那是她小時候的傑作。

    「明,我怎麼沒聽你提過,你外公是這個村的村長?」卓然跟上前,態度溫的對她笑笑。

    之前他曾聽她說過她母親的事,可對外公確是隻字不提。

    明沒搭腔,外公的老宅子是北方的基本模式,東西南北幾個屋子圍成的一個院子,空間很大,這麼敲還真不容易有人聽到。

    默默瞥了眼自己的腳下,明的目光頓時晦澀難明。

    當年媽媽也是站在她這個位置,不停的敲,不停的敲,然後被外公冷著臉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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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最後,在她的記憶中剩下的僅是母親低低的啜泣聲。

    想到這明突然想笑,她們果然是兩母女,找男人的眼光一樣差,她媽當年跟窮小子跑了,誰知道窮小子飛黃騰達,一腳踹了她,最後鬧得上吊自殺的下場。

    而她也差不多,也是跟窮小子跑了,最後弄得人財兩空大著個肚子灰溜溜的回來,不過她比她媽好,至少她沒想過要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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