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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懵懂 文 / 傾寧

    晨光曦微。謝錦言一睜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繡著蔓草暗紋的茜色帳子。她不適的眨了眨眼,才想起因為昨天自己說不喜歡,嬤嬤便換下了原先的大紅銷金百花帳。

    其實茜色的錦言也不太喜歡,看久了一樣眼睛累。她夜裡睡不著的時候,都不喜歡盯著床頂發呆了。但這點她不敢讓身邊的人知道,要是嬤嬤知道自己還是睡不好,夜裡照常鬧頭疼,肯定又要餵她苦苦的藥汁了。

    錦言擁著被子出神,直到聽見簾子外貼身婢女紅繡輕柔的聲音,「姑娘,該起了。」她才懶懶的應了聲,準備起床。

    紅繡扶著主子起了身,又伺候她漱口淨面。捧著衣裳小丫鬟恭敬地站上前來,碧綺和紅繡一左一右,拿了衣服一件件給錦言穿上。

    待穿戴整齊,錦言便坐到窗前的鏡台邊,耷拉著眼皮任碧綺給她梳頭。透過銅鏡,她看到魚貫而入的幾個丫頭,有條不紊的開始打整屋子:有鋪床疊被的、有清理檀香爐的、還有折了園中新開的桂花插瓶的……

    雖然這樣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但謝錦言還是有種恍惚感。一大群人圍著她轉,只為了讓她舒心方便,而她自己卻是穿衣都穿不齊整,因為她不會搭配,甚至在剛開始還分不清裡衣外衣。

    謝錦言莫名覺得,她以前好像不是這樣,她被這群人噓寒問暖的伺候著,心裡卻直發慌。可所有人都告訴她,她不過是因為摔破了頭,致使前塵盡忘,才會有不適的感覺。時間久了,錦言也只得信服了這個說法。

    嬤嬤說,作為公侯家的千金,她打小便是這樣錦繡堆里長成的。只有小門小戶家的女子才自己穿衣打扮,至於衣裳首飾搭配,她以前也是會的,現在忘了重新學便是了。看到謝錦言似懂非懂的神情,嬤嬤歎了口氣又笑道:即使學不會也不打緊,身邊有的是丫鬟供她使喚呢。

    對於謝錦言時不時發呆的情形,跟在她身邊的兩人大丫鬟早已習慣。他們這位主子,自從莫名其妙摔了跟頭,導致腦後受了傷,好不容易醒了過來,人卻變得呆傻。府裡還特意請了宮中太醫來診治,數不盡的靈丹妙藥吃下去,人是養得精神了點,但神智卻一直如幾歲的稚童一般,毫無長進。

    眼看紅繡把早膳擺好,錦言還未回過神,碧綺不得不出聲喚她:「姑娘,該用飯了。一會兒還要去向老太君請安。」

    老太君?!就是那個見了別人笑得慈祥,見了她卻冷下臉的祖母?正在神遊天外地謝錦言猛得抬起頭,頭上的紅彤彤的珊瑚墜子發出輕微的聲響,她苦著臉囁嚅:「可不可以不去?」

    碧綺「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道:「姑娘又說這樣孩子氣的話了。前些日子是您病了,所以不用去,現在病好了可不能待在屋裡了。沒有哪家的姑娘不向長輩請安呢。您呀,要聽話。」

    「碧綺!」紅繡聽她越說越不像話,忙喝止住她。就算主子現在神智不清,做下人的也不能用這種語氣和主子說話。傳到夫人耳中,原先在這屋裡伺候的那四個丫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謝錦言傷重的時候,她們可是被盛怒的二夫人一個不落的賣到了苦窯,一輩子就毀了。

    碧綺吐了吐舌頭,噤聲了。紅繡揚了個笑臉,走到謝錦言身邊,柔聲道:「今兒廚房做了三鮮包子,姑娘昨兒個不是還在念叨嗎?快來吃吧。」

    一聽有她喜歡吃的東西,謝錦言當即笑了,她脆聲應下,快步走到桌前。發現除了三鮮包子、粳米粥、紅棗茶之外還有幾樣糕點並幾樣小菜。雖然簡單,但都是合乎她口味的東西,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坐了下來,開始細嚼慢咽。

    侍立一旁的碧綺笑了笑。主子不就是個幼童樣子嘛,不高興拿吃的玩的哄一哄就好了,她難道還會向二夫人告狀?紅繡的性子也未免太謹慎了。

    用過飯,不過一會兒工夫,天色就明亮起來。紅繡擔心誤了時辰,少不得又催促一番。奈何謝錦言出了自己住的小院,便忍不住左顧右盼。她已經被關在房中兩個多月了,上次出門的時候還是為了慶賀祖母的壽辰,匆忙間去了一趟老太君住的榕院。

    那次她人還有些昏沉,別人和她說話她都要半天才能反應過來。更談不上好好觀察下週遭的景色了。

    已是深秋,錦言一路走來卻不見半點蕭瑟景象。她穿過了好幾個院子,發現每個院子種植的花草各有不同。草木扶疏,錯落有致,時令的花草屢見不鮮。

    她饒有興致,邊走邊看,想是因為許久未曾走動,等到了老太君的院子,她額間還微微見了汗。原先心裡的緊張也不知不覺被丟開了。

    老太君坐在榻上,她的身邊圍繞著兩個身穿鵝黃衣裙的小姑娘,三人正說說笑笑。錦言的母親二夫人和她的伯母大夫人端坐在側,也是笑意盈盈。

    謝錦言進了門,那兩個小姑娘不約而同的偏頭看了過來。謝錦言驚奇的發現,這兩個小姑娘身型容貌如出一轍。她想了想才憶起來,這應該就是紅繡和她說過的那對雙胞胎堂妹,人稱四姑娘、五姑娘的。

    相比其他公侯之家,身為當今太后的娘家,安南侯謝家的人口算比較簡單。老太君育有兩子一女。女兒不必說,如今是天下最金貴的女人了。大兒子謝瑋繼承了爵位,又身處內閣之中,娶妻許氏也是賢良淑德。大房的子嗣頗豐,大夫人許氏育有兩子兩女,妾侍也生有兩個女兒。其中大姑娘錦玉嫁到了清貴的翰林家,二姑娘錦儀則走了她姑姑的老路子,正當妙齡就被送進了宮中,封為淑妃。如無意外,謝家大概是要連著出兩位皇后了。

    而二兒子謝韜卻時運不濟,官職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如今還是個閒散官。仕途不順也就罷了,謝韜子嗣也甚為艱難,多年來,他只有一個女兒成功養大成人。作為二房唯一的子嗣,謝錦言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她得到了父母所有的愛,卻

    注定沒有親生的兄弟幫襯,雖有兩位堂兄,但到底是隔了一層。

    老太君不喜二房不是一天兩天了,錦言還是有些怕她,怯生生的行禮道安,便不知說什麼了。她聲音小,老太君也不知是真的沒聽到,還是怎地,沒有任何表示。

    還是那對雙胞胎姐妹瞧了瞧這與以往大不相同的堂姐,嬌聲提醒道:「祖母,三姐姐來了。」

    「嗯。」老太君收斂了笑容,淡淡的嗯了一聲,「來了就坐下,杵在門口做什麼。」

    面對老太君不鹹不淡的樣子,謝錦言倒沒覺得什麼。二夫人卻有些難受,因她的緣故,婆婆對她所出的錦言一向不太喜歡,但以前至少有個笑臉,現在卻……二夫人起身拉了女兒坐到自己身邊,本想問錦言怎來得這麼遲,但看到她一坐下就自顧自看著茶盞發呆,以往伶俐的模樣再也找不到半點。二夫人心中酸澀,那句略帶責問的話怎麼也問不出口了。

    老太君要強了一輩子,見了錦言那呆傻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她丈夫早逝,只留下個空有名頭卻無半分實權的安南侯府,她含辛茹苦的把兩兒一女撫養長大。大兒子少年英才,得中探花,如今已是位極人臣。小兒子雖然仕途不順,好歹也算采風流,結交了不少人清流,於家中也是一份助力。女兒更是貴為當朝太后,誰不誇她一聲好,哪家夫人見了她不阿諛奉承?

    要是讓人知道她家中出了一個癡傻的三姑娘,不知背地裡怎麼編排。只有那積德不夠的人家才會出這種子孫!偏生老二就這麼一個閨女,死活不肯送到廟裡去養著。想到這,老太君頓感頭疼,略顯不耐地說:「說了一會子的話,我也乏了,你們都散了吧。」

    屋裡明顯靜了一刻,大夫人首先反應過來,她站起身,和煦地笑道:「那兒媳就先去處理了府中雜事,再來向母親問安。」

    「祖母累了,我和姐姐陪著您休息。」偎依在老太君懷裡的小姑娘軟軟地說。

    這對姐妹花乃是大房庶女,她們一胎雙生,生母拼了命生下她們就去了。大夫人道了句可憐見的,沒二話就把她們抱到身邊充作嫡女撫養,吃食穿戴也幾乎比照自己親女。

    她們生得玲瓏可愛,又被大夫人教得嬌憨可人,平時最會討老太君歡心。為這,老太君沒少誇大兒媳賢惠。此時聽了她們撒嬌地話,老太君的臉色總算有所緩和。「有你們兩個小潑皮在,我哪能好好休息。跟你們母親下去吧,去花園裡玩。」

    兩姐妹對視一眼,她們被充作嫡女,但始終不是真的。雖說在祖母面前得臉,可實際上連正經的大名也無人替她們取。長輩不過隨口喚作「四娘」、「五娘」,如果以後嫁的不如意,沒準上族譜的機會都沒有。

    每當老太君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她倆耍嬌賣癡的時候了,當下一左一右拉著老太君的袖子搖晃,邊晃邊說:「不嘛,就要陪著祖母。我們最喜歡祖母了!」

    「我這把老骨頭都快被你們搖散了。」老太君失笑。

    最後,兩姐妹如願以償留了下來。從頭到尾,只有錦言被忽視得徹底。大夫人提腳出了門,對一臉黯然二夫人柔聲安慰了幾句,方不急不緩的回了自家院子。

    一個婆子撇了撇嘴,說道:「夫人何必跟二夫人如此客氣?這麼多年,她沒生下個兒子,只得了一個女兒,如珠如寶的疼著,卻養得不知事。眼看要嫁人了,偏生出了這檔子事。老太君估計更加厭煩二房了,日後恐怕……」

    大夫人沒說話,只淡淡瞥了婆子一眼。奴婢就奴婢,跟了自己這麼久目光還是如此短淺。要說這老太君一直更喜歡她,最大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素有賢名,而是因為她不僅性子最像老太君年輕時。她們就連經歷也如此相似。一樣兒子出色,一樣女兒早早入宮為妃。當然,她要比老太君幸運多了,她沒失了丈夫,皇帝還是子侄。

    女兒錦儀與皇帝更是打小就有情分,剛進了宮就被封為淑妃,離後宮之主只有一步之遙。不管是那對庶女姐妹花,還是不受婆婆喜愛的妯娌,她都犯不著為其費心思。小兒子在書院讀書,還要等兩年才下場考試。她該憂心的是外放做官的大兒子和宮中的女兒。

    倒是二房唯一的嫡女錦言,著實可惜了。謝家的女兒中,就屬她和錦儀出落得最好,本是極好的聯姻人選,只是她的運道和她那個爹一樣差,赴宴別家閨秀都好端端的回來了,偏她摔壞了腦子。此事可大可小,她們這樣的府邸,斷然不會嫁出去一個傻女惹人恥笑,但要一直養著她,也不是個辦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時日久了,總會有人捕風捉影。

    得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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