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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9章 山嵐 文 / 袁若寒

    無視啞巴炙熱的愛情宣言,星騅單手撐頭,目光轉了個方向。沒想到走到哪都有人秀恩愛,錦年帶著一群孩子來吃飯,阿幼在後面幫著顧那些小的,頗有點夫唱婦隨的意思。那兩人只要對上眼,一定會綻放出幸福的笑容,好像他們周圍的氣氛要甜蜜一些似的。

    他倆到底是怎麼好上的?

    錦年倒是一早就看上這姑娘了,不知是使了什麼手段,前段時間還因為被拋棄而選擇跳河的少女,居然這麼快就走出情傷,無怨無悔跟到桃源鄉來。她聰明伶俐,學東西又快,倒是幫著處理了不少麻煩事,不過由於尚未成年,兩人既沒有舉辦儀式也沒住在一起。

    「死都死過一回了,還拘泥現代社會的法制幹嘛,這小二十三也真是夠矯情夠做作的。」澤德大口咬著鮮嫩多汁的三鮮破酥包,在桌子底下踢小林。

    作為標準氣管炎,油茶店老闆立刻接話:「是啊,農村早婚的多,我幾個妹妹都是十六七歲就訂下人家了。有本事考得上學校的就去讀書,沒那本事考不上的就嫁人了。這歲數在我們那還算晚的,有的十幾歲連孩子都生了。其實早婚也沒什麼稀奇,只要雙方家長當事人同意就行。我聽說外國人結婚年齡都很早,國內提倡晚婚晚育大概是因為人口增長太快,不控制不行。」

    沒多久,話題又歪到多大才算試婚年齡上!

    「雖然我個人是不太喜歡小二十三那些手段,不過也得承認,這個男人確實是百里挑一的好。我看阿幼的家人也不願意放棄這麼優秀的基因,前幾天她媽還在嘀咕這件事,說要早點給女兒定下來。女方家長都同意了,這事好辦得很。再說桃源鄉好是好,可是沒有娛樂活動晚上很無聊,不如我們給他們辦場婚禮熱鬧熱鬧。」某只坐不住的冒出這個餿主意,招來啞巴一頓白眼。

    星騅雖然不熟悉錦年這個人,可是也相處了一段時間,知道他是個強硬的控制狂,無論什麼事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就算遇到障礙也會排除萬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種人,要是幫他的婚姻大事做主,觸了他的逆鱗,不知道會被整成什麼樣。所以只有不怕死的澤德很興奮,其他人興趣索然,都沒接話。

    兒子在那邊,做爹的也沒心思繼續哈拉,吃完自己那份,就去找豆豆了。

    小傢伙精神得很,也沒問這問那,看見爸爸來了,一會就賴到膝蓋上不肯下來。兩條小腿晃來晃去,要喂才肯吃飯,撒嬌的可愛模樣幾乎要讓心都融化了。

    「都要上學了還要爸爸抱,你看其他小朋友,誰要爸爸媽媽抱了。」星騅故意數落他,兒子卻滿不在乎地崛起小嘴,義正辭嚴地說:「豆豆現在是生長期,很快就會長大了,等豆豆長得跟啞巴媽媽一樣高,到時候你想抱都抱不動,所以還不趁現在多抱會!」

    「噗……啞巴媽媽……」錦年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因為這個詞笑得很誇張。

    雖然教過孩子要改口喚啞巴做父親,可是小孩子的想法是為什麼我沒有媽媽而是有爸爸和父親呢,所以叫了幾天父親這個充滿威嚴又不口語化的稱呼後,又改回原來的。

    媽就媽吧,只要孩子不怨我,還喜歡我就行——啞巴不知什麼時候跟來,臉上無可奈何的表情很清楚地表明他也不在乎稱呼。

    他接過豆豆,讓小傢伙坐在自己大腿上,一邊顛著逗他玩,一邊麻利地餵牛奶沖泡的麥片粥跟切好的番茄、楊桃。這個年紀的孩子最不肯吃有酸味的蔬菜水果,但啞巴就是有辦法讓豆豆乖乖吃光,這個本領讓星騅很羨慕。

    吃過早飯,喜歡錦年叔叔,又能跟小夥伴玩在一起的豆豆,果斷丟下爸爸和啞巴媽媽熟悉環境去了。星騅趁大家前來吃飯的機會,跟父母兄妹閒話之後,打算去山上找個安靜的地修煉。儘管竹王說了這段時間自由活動,愛幹嘛幹嘛,他還是不想放棄每日練習。做一件事,既然下了決心,就得做出點成績,半途而廢不是他性格。

    見他朝山那邊走,啞巴連忙裝了些乾糧跟上去。

    村子建在山腳下的平原,有寬闊平緩的河流向東而去,屹立在對岸的山連綿起伏,藏在雲霧後面,一眼看不到盡頭。

    雖然山間風景優美,還能採到草藥和美味的山珍,捕到獵物,但村裡基本沒有人進山。原因很簡單,家園剛建立,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開墾荒地,處理各種事務,還沒有精力去開發大自然的寶藏。所以要找個遠離人煙又不太遠的去處,上山最好。這時,星騅的修煉已經取得一些成果,雖不能飛,要踩著水面躍過大河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他過去了,啞巴卻沒那本事,在這邊乾著急。

    眼看愛人要進山,情急之下,啞巴衣服都沒來得及脫,只把裝有乾糧的包袱頂在頭上,著急忙慌往對岸游。

    其實星騅沒下狠心丟下他,因為是完全未開發的深山,怕啞巴走不了崎嶇的山路,先去看看有沒有野獸踩出來的小道,再研究下山勢走向,才好向上爬。等他選好路線,男人已經上岸了,一身水汽,狼狽得很。

    「你傻啊,感冒怎麼辦!」桃源鄉除了特殊的地理環境,比如冰原或者火山地區存在極端氣候之外,其餘地方一年四季如春,天氣並不寒冷。星騅的擔憂完全是出於本能,而且說完就後悔了,因為他們早已不是人類,實體化的靈魂體雖然會受傷,但不會生病,感冒也就無從說起了。

    嘿嘿!

    啞巴抹了抹臉上的水珠,為這份關心傻傻的笑,眼裡都是亮晶晶的光,不難看出裡面滿滿的喜悅。

    「那邊路好走些,好多熟透的桑葚,好吃得很。」被河水打濕的衣服緊緊貼在男人健美的形體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線條,身體隨著每一個動作起伏,舉手投足之間帶著誘惑。這具高挑、俊美、有力的男性身軀好像被澆上了費洛蒙,

    瘋狂地釋放捕獲人心的甘美氣息,一時間讓人有點晃神。

    星騅移開視線,不好意思繼續看下去,他覺得嗓子有點幹,只能聲音古怪地說:「你先晾一下衣服,我去弄點果子吃。」

    說完,也不管對方的反應,拔腿就走。

    我怎麼跟逃一樣跑了,不就是男人的身體嗎,又不是沒見過!

    該死,安靜點,我的心臟!

    胸腔裡有什麼在砰砰砰地跳躍,企圖衝破枷鎖,這悸動讓星騅難受,悶得喘不過氣。他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麼,好像並不是因為*,而是更深層次一點的東西。是什麼。他仔細分析也沒有答案。那麼,也許是滿足的自豪感?因為這個優秀的男人屬於自己,只愛自己……

    猛然一隻手搭到肩上,還在胡思亂想的星騅受驚,差點折斷那人的手腕,幸好先看了一眼。

    你在幹嘛?啞巴用這樣的表情看他。

    這才發現時間過去許久,而號稱要採桑葚的星騅兩手空空,只能指著半山腰的雲霧撒謊:「霧好大,一不留神就看呆了。」

    很漂亮。啞巴似乎這麼說,也抬頭凝視那些如同美人身上薄紗的山嵐。他看得很仔細,甚至有點虔誠,大概是想起第一次見外公時,那百丈危巖上綺麗的美景和不同尋常的人生體驗。如果他不是酆家的子孫,星騅不是外公是血脈,如果他們沒有背負常人沒有責任,沒有牽涉到這上千年的恩怨之中,那現在,又會擁有怎樣的人生呢?

    那樣的人生一定輕鬆愉快得多,可是,我就不會認識你了。啞巴站定,手指插在星騅的發間,用拇指撫摸他的眉眼。

    他們靠得很近,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啞巴的上衣脫掉了,帶著水汽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在跳動,是既年輕又熱情的身體,好像在做某種邀請。星騅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他閉上眼睛,卻營造出一種等待親吻的氣氛。但男人沒有吻他,只是害怕再次失去一樣看著,不敢繼續。因為他太害怕了,怕自己過於衝動和大膽,會嚇跑好不容易願意接近他的愛人。

    很多年前,因為某種目的,他的家族為他安排了一場婚禮。這是無關愛情的交易,不帶仁慈,只有冰冷的協議。作為反抗,啞巴用冷漠築起一道強,決然拒絕了對方全部的溫柔和體貼,以及可能發生的愛情。失去之後他才開始回想那些日日夜夜,才知道有一個人曾經對自己那麼好。

    身份從豪門繼承人變成流浪漢啞巴後,他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家庭生活。跟孩子,跟愛的人在一起,柴米油鹽醬醋茶,每一天都是平凡的幸福,這些點點滴滴充滿他胸腔的同時也帶來無窮盡的恐懼,因為人類那短暫而必將終結的生命。他還沒有好好補償他們,還沒有好好體驗幸福快樂,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呢。

    不行,他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

    可是這個決定讓星騅恨透了他,也許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了,所以變得格外小心翼翼,因為失去的刻骨銘心,他不敢在經歷第三次……

    「起霧了。」山間的瘴氣隨風而下,連山腳都裹在迷茫之中。星騅輕輕歎了口氣,緩緩地說:「我們之間,隔著的又何止是這些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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