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究竟誰才是住進你心中的那個女子，是你念念不忘的永樂宮裡的神秘佳人嗎？
那她又究竟是怎樣的女子，如此深的你的喜愛呢？
珞煙凝視著他的側臉，不禁有些失神，連從其他地方探過來的好幾道目光也毫未注意。
湘妃曲罷，沉吟而收，欠了欠身子，退回了座位。
疇昔在台上受眾人追捧的名伶，今日也是在聖前暗淡如塵。湘妃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皇上，」賢妃扭過頭，掛著笑容看著穆煜欽說道，「臣妾記得您身邊這位珞女官也會樂器，那日春選她有意出醜，今日趁著佳節，可否讓她展現出真正的實力為宴會助助興呢？」
珞煙聽得渾身一怔，賢妃著不是有意的想要自己難堪嗎？
穆煜欽先撇過頭打量了一眼低著頭的珞煙，繼而對賢妃道：「這也好。」
「皇上，奴婢技藝拙劣，難登大之堂！」珞煙連忙辯解。
「珞女官，你是又要駁皇上的面子嗎？下面那麼多人可是看著的呢。」賢妃說著，示意珞煙往下看。
珞煙忐忑的望向下面，果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的身上，有的淺笑，有的不屑一顧，更有的如同正在等待丑角上場。
「你去吧。」穆煜欽道。
珞煙猶豫著，若不答應便是抗旨，於是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朝台下緩緩走去。
或許是幻聽，又或許是現實，與他擦身的瞬間，珞煙好像聽見了極為細小的聲音，「別怕，朕在。」
不論是真是假，珞煙彷如吃了一粒定心丸，走起路來步子也踏實得多，直到坐到殿中央，宮人抬上來一架十絃琴。
才有人議論紛紛，想不到一個女官，竟會懂得琴中最難學會的十絃琴。
珞煙深吸一口氣，朝殿上的人望去，他也正好望著自己，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容，珞煙微微一笑，明白他是相信自己的，畢竟自己的琴技，可是月圓樓上的煜一點一點教給自己的。
十指輕搭，指尖流走與十弦之間，聲音細膩清幽，帶著十絃琴特有的音色，環繞在整個昭大殿。
這是她夕日出醜之地，今日竟有此機會，正好雪恥。於是珞煙再次彈奏了《東風殘月》。
雖然做了他的貼身宮女，可珞煙偶爾還是會擠出時間練習琴技與舞藝，只是如今不用再每夜跑去月圓樓，而只用在宮女房後院練習便行。
東風殘月，伊人舊妝褪……珞煙想起穆煜欽曾告訴自己這首《東風殘月》的歌詞，更是彈的忘我，一心奏出優美的琴聲。
直到最後，十指掃弦，結束了全曲。
結果並沒有想像中的驚艷，只是淡淡的過了賢妃這一關罷了，與前面所有表演的女子一樣，珞煙行過禮，暗暗退回了穆煜欽的身邊。
接下來又繼續笙歌起舞，直直半夜，才宣佈宴會結束，人群漸漸離散，各自回家。
「皇上，今夜可去臣妾哪兒？」殿下的人已經告退的差不多，賢妃提起廣袖，與穆煜欽一同朝殿下走去。
「不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穆煜欽滿懷關心的對賢妃說到。
「是，您也早些休息。」賢妃深知他的性子說一不二，便沒有再多言，與貼身宮女小菲一同離去。
出了大殿，穆煜欽對著雲公公道：「你們先回去，朕想散散步。」
「可是皇上，天這麼晚了。」
「無礙。」又對著珞煙道，「霞飛，提盞燈籠過來。」
珞煙本以為他會叫自己與雲公公們一起先行離開，卻想不到他要自己給他打燈籠。
歡喜的應道：「是。」然後從皇輦邊取下一盞燈籠，提於手中。
雲公公們無奈的告退，穆煜欽往宮門的方向走去，珞煙提著燈籠徐徐的跟在後面，燭光正好照亮兩人腳下的一方土地。
珞煙輕聲呼吸著，跟著他行走在深深的宮牆之間，月華清幽的傾瀉一地，與此時的燭光相比卻冰涼黯淡的多。
珞煙看著他的背影，想著自己這樣的身份，真是比任何一個另外的身份都適合自己。
一瞬間，她突然不再羨慕賢妃，不再羨慕雲倪，不再羨慕**中的任何一個妃嬪。
因為能夠在深夜裡靜靜跟在他身後為他提一盞明燈，默默聽著他心跳聲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們其他的任何一個人。
由於夜太過寧靜，兩人突突的腳步聲雖已經很輕，卻還是在夜色中有些突兀。
轉眼間，珞煙跟著穆煜欽已停到了月圓樓底。
珞煙一怔，手中的燈火隨之輕微的搖曳一番，映得地上的人影有些恍惚。他竟然來到了這裡？於是抑制住心中的喜悅，靜靜跟著他上了月圓樓，來到自己熟悉無比的頂層。
「朕答應過你，中秋要與你同過。」穆煜欽取過她手中的燈籠，掛在了欄杆之上。極目望去，院角的木槿花已慢慢凋零，終究是嚴寒將至，嬌媚的花都躲不住大雪的盛禮。
珞煙一時鼻酸，涼風襲進眼裡，潤濕了眼眶。看著燭光月色下他朦朧的臉，懷疑這是不是一場美麗的夢。
「您還記得？」珞煙小聲的問，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異樣。
「當然。」說著，穆煜欽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小包裹，朝以前教珞煙練琴的地方走過去，坐在蓆子一端，將小包裹輕輕的放於桌上，又對珞煙道，「你坐過來。」
珞煙一驚：「可是皇上，奴婢……」
「在這裡，我們都沒有身份，快過來。」穆煜欽看著她，眸中全是肯定的目光。
珞煙咬著唇，緩緩的走過去，緊張的坐到了他的身邊。
回想起曾經不知道他真實身份時，他每夜坐在自己身旁都不覺有半絲扭捏，今日坐下卻覺得不知所措。
「打開看看。」穆煜欽眸中染上期待。
珞煙與他對視一秒，害怕他看出自己的異樣，連忙撇過頭看著桌上的小包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打開，兩個精緻的小月餅映入眼簾，彷如隨之便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桂花香氣。
「桂花月餅……」珞煙小聲的念著。
穆煜欽露出淺淺的笑容，拿起月餅，一個遞給珞煙，另一個自己拿著，道：「吃吧，中秋快樂。」聲音溫柔似水，緩緩趟進珞煙乾涸的心靈。
珞煙哽咽著接過他手中的月餅，緩緩的朝口中塞去，咬了一口香甜便溢開在唇齒之間，下一刻珞煙的淚水便洶湧四溢。
穆煜欽被她的反應給嚇住，一時也不知所措，連忙道：「怎麼了？是月餅不和口味？」
珞煙一個勁的搖頭，便流著大顆大顆的眼淚，便將月餅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吃。
穆煜欽看著彷彿有些明白了，道：「你吃慢點，我這還有。」又將自己的那個月餅一起遞給了珞煙。
珞煙滿臉淚水的看了他一眼，慌忙接過月餅又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吃完了兩個月餅之後才擦了擦眼淚順帶抹了抹嘴巴，哽咽的說道：「謝謝你。」
穆煜欽淡淡一笑：「不用謝。」
珞煙看著他，倏忽傻傻的笑了，還掛著些許淚光，眼眸在月下熠熠生輝。
她不會告訴他，只是她有記憶以來，過得最美，最快樂的一個中秋。
也是這一輩子難忘的，最最珍貴的一夜。
鵝毛大雪在初冬之際紛揚而下，瓊樓殿宇之處已隱約覆白。珞煙一手撐著暗紅色的油紙傘一手提著錦盒，朝御書房快步而去，面色略帶期待，偶爾露出淺笑，雙頰緋紅。
「珞女官！」
「嗯。」珞煙對御書房門口的守衛微微一笑表示友好，將傘給過去道，「麻煩幫我收一下傘。」
「是。」
珞煙遞過傘匆匆朝御書房裡而去，輕輕叩響檀木雕花門。
「皇上，是我。」
「進來便是。」穆煜欽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珞煙笑了笑，雙頰被寒風吹的通紅，輕輕推開門進去。
「皇上，喝碗熱湯吧，您都批了一天的奏折。」珞煙說著，將手中的錦盒放於桌上，頗為小心的打開，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朝他慢步而去。
穆煜欽放下毛筆，看著書案上的熱湯問到：「這是你做的？」
珞煙猶豫了片刻，道：「嗯。」
穆煜欽先是嘗了一小口，而後卻捧起碗來喝了個精光，見底了才緩緩放下碗道：「手藝不錯。」
珞煙心中暗自高興，抿著唇隱忍著笑意收拾碗準備退下。
「等等。」
「皇上，何事？」珞煙望著他，心想他會不會因為這湯很好喝而賞賜自己什麼東西。
「你再做一碗，給永樂宮送去。」穆煜欽微笑著說完，提起筆繼續批改奏折。
珞煙的笑意僵在臉上，原本以為他還會誇自己兩句，想不到他竟然叫自己再做一碗給永樂宮送去？這可是自己小火慢燉了好幾個時辰才做好的，想到天寒給他暖換身子，他卻……
「怎麼了？」穆煜欽看珞煙一臉奇怪的神情。
「沒！奴婢這就去。」珞煙低下頭，匆忙的出了御書房，連傘也忘記拿就衝進大雪中。刺骨的涼風吹得她鼻尖泛酸。
穆煜欽並未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想剛才那一碗雞湯頗有小時候母后煮出的味道，濃濃暖暖的，包含了下廚之人所有的心思。這樣的湯，想必永樂宮裡的她，也一定忘不了。
永樂宮……珞煙提著雞湯站在永樂宮的門口，這方宮殿靜得出奇。
這裡面究竟住了怎麼樣的女子，自從珞煙當上女官以來，皇上無數次的掛念這裡，東西也賞賜了很多，可為何，這裡面的女子卻不願出來呢？
是她不願出來，還是皇上囚禁了她？珞煙想著，心中疑惑無比，可還是覺得應該是皇上囚禁了她，否則怎麼會有人甘願一輩子困在一個狹小的宮殿裡呢？那麼，他究竟又是為何……
好奇心驅使著珞煙往永樂宮走去，卻在門前被侍衛給攬了下來。
「珞女官，這裡除了皇上誰也不能進去。」侍衛鐵著臉說到。
「皇上讓我來給這裡的主子送碗雞湯。」
「雞湯交給卑職便行，一會自會有人出來拿。」
珞煙深吸一口氣道：「等人出來拿？那時恐怕湯都結冰了，讓開，
我要親自送進去。」
珞煙想來做女官這幾個月，膽子倒是給自己練大了不少。不過她現在非常想要進去，也顧不上什麼禮數。
「珞女官，皇上說過，不准任何人進去！」侍衛依舊不屈不饒，從他們看守永樂宮起不知多少嬪妃想方設法的想要進去，最後一律被拒之門外，漸漸的嬪妃們對永樂宮的好奇心也就被壓了下去，這不過一個女官，更不能讓她進去。
珞煙看著守門的侍衛，心想自己要想硬闖進去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將雞湯放在地上，一臉吃癟的道：「那勞煩你們了！」話罷轉身離開。
走在回御書房的路上，珞煙想來自己也倒出打聽過，**這麼多人，也是無一人見過永樂宮裡的主子，而且聽說永樂宮裡的主子已經進宮五年有餘。
五年，竟然整整被囚了五年。珞煙想著，不見淑妃迎面而來。
「大膽，看見淑妃娘娘竟不行禮！」淑妃身邊的丫頭叱喝著。
珞煙回過神，看見花羽正在自己的對面，連忙行禮道：「奴婢參見淑妃娘娘。」
花羽淡淡的一笑，道：「這不是珞女官嗎？怎麼冒著風雪在此處呢？皇上呢？」
「回淑妃娘娘的話，皇上在御書房，奴婢這正要去。」
「哦，」花羽拿過自己的傘走到珞煙面前道，「這離御書房還有段距離，珞女官把傘拿來，免得受寒。」
珞煙連忙道：「多謝娘娘厚愛，奴婢不礙事。」自己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宮女，對於這些嬪妃刻意的討好也見怪不怪了，她們渴望被他寵幸，自然想自己在他的耳邊為她們說幾句好話。
「拿著吧，本宮這裡還有傘。」花羽硬是將傘塞給了珞煙。
珞煙難以拒絕只能接受，「奴婢多謝娘娘。」珞煙向來不會接受這些人的賄賂，即便是這樣推脫不了的硬給接受了，她也斷然不會在他面前說其他女人的好話。
「呵呵，那本宮就先走了，還趕著去賢妃姐姐那兒商量事情呢。」花羽說著與眾人離開。
賢妃？珞煙看著花羽，心想這兩個人能扯在一起倒是起了怪，賢妃向來受寵，是嬪妃們的眼中釘肉中刺，花羽進宮時日尚斷，卻也較為受寵，這兩個人本該是對冤家，看笑意盈盈的聚在一起商量事情？
珞煙搖了搖頭，撐開傘大步往御書房而去。
珞煙走進御書房時正好見到北王穆廣梟退出來，行禮道：「奴婢見過北王。」
穆廣梟抬頭看了她一眼，仿若不認識似的點了點頭便匆忙離開。
還真是貴人多忘事。珞煙暗自腹誹著，與雲公公一起守在御書房的門口。
傍晚時分雲公公提醒到用膳，穆煜欽才放下筆整理衣襟出來。
「賢妃娘娘……」雲公公話未說完便被穆煜欽打住。
「朕知道，走吧。」
珞煙算來，一個月起碼有一半的時間他都會陪賢妃吃晚飯，今日也不例外。
穆煜欽來到永寧宮，花羽也還未離開，兩個女人盈盈拜見他，珞煙跟在身後，道不清是何種滋味。
「皇上，是臣妾邀請羽妹妹過來的，商量商量祭天之事。」邱芷然說到。
「嗯，商量的如何了？」穆煜欽坐下來問到。
「臣妾與羽妹妹都想，這次祭天人數還是不要太多為好，今年風雪頗大，人多了倒是難以行進，所以**就只帶正三品以上的嬪妃，皇上，您說呢？」
邱芷然與花羽同是四妃之一，皇后之位一直空置，後宮權利最大的便是四妃，四妃也只有賢妃與淑妃兩人，所以有關後宮之事的決定權也就落到了這兩人的手上。珞煙這樣想著，也就明白了為什麼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會聚在一起了。
「今年確實風雪太大，祭天之事容朕再想想。」穆煜欽說到。
賢妃頓了頓，道：「一切都聽皇上的。」
花羽也附和著點點頭道：「既然皇上與姐姐要用膳，那妹妹便先行告退。」說著便準備離開。
「一起用膳吧。」穆煜欽說到。
花羽喜形於色道：「是。」心想莫非珞女官這麼快便幫了自己，於是投過兩個誇獎的眼神給珞煙。
珞煙站在一旁訕訕的退了兩步，只覺得一桌子的硝煙味。
賢妃笑了笑道：「也好，多一個人也熱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