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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8.孺子可教也 文 / 淺淺煙花漸迷離

    小心地將陸續頭輕抬,探手其下,一片粘膩,都不用再看,我已經聞到血腥味了。他剛才那一下,定是頭部先著了地。眼下也不可能有什麼草藥來幫他敷,當機立斷用嘴咬開穿在最裡層的打底t恤,撕了兩布條,將他後腦傷口給綁住。

    想了想,把身上的毛皮給脫了下來墊在他背後以及腦部,這樣就不會回血了。凝了他的臉數秒,從傷情判斷,他在落底時已經盡可能地偏昂起頭,是一些碎石打在了他後腦,然後著地時的震力使他當場就昏厥了。應該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醒來。

    如此分析後,暗暗鬆了口氣,目光收回了抬頭察看四周情況。底下太過漆黑,為了使得空間更亮些,我又丟了一塊布條進火裡。當下就看到滾落在不遠處的粗鋼管,以及那把黑管子火器,略一遲疑,先將這兩樣東西探身揀了回來。隨後我用粗鋼管纏繞一圈焦油布條點燃,向頭頂舉了舉,再向四周照過,隱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還是蜂巢結構!我們所經之地看似腳下黑軟泥土,但軟泥之下依舊是岩石。真是一語中的,並不光是阿蠻巢窩之上的山石是蜂巢結構,不敢說整座山都是,最起碼這樣的結構有很多處。而這次我們碰到的,又與阿蠻洞穴上方的不同,應該說蜂巢的形態大同小異,並沒太大區別,問題就在於這「小異」上,它的一個個洞窩之間的夾層薄如紙,自然承受不住人的身體重量了。

    但我回想沉陷前的情景,明白這不是一場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為之。直覺想到可能是老鐵,他並沒有真的逃開,躲在了暗處等待給我們致命一擊。可似乎又說不過去,明明是兩股外力,先擊中陸續再是我,老鐵一人怎能分力而為?難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已經召集到別人了?

    再細細回思,那兩股力量都來自半空,好像是從樹梢擺盪撞過來。因為背對著,又事發突然,我根本就沒來得及看清身後,只眸光掃過,似有兩團黑影。對,是兩團,而不是兩道!那驚鴻一瞥間,即使沒看清,卻還依稀能夠辨別並不是人影。

    不妨大膽假設,假如不是老鐵,那兩股力量會是誰?暗夜裡藏在樹梢的飛禽?那又為何會突然對我們進行攻擊呢?是老鐵暗中用音頻驅使了?

    一個個疑問在腦中泛出,卻全都無解。因為所有的疑問都是憑空推斷,沒有一點依據,但心裡卻有某種感覺,只要抓住一絲線索,可能謎題就能解開。

    身旁的一聲輕哼打斷了我思緒,略轉視線向下,見陸續幽幽轉轉醒來,先是眉頭緊皺,眼睛瞇開一條縫,就這麼定定看著我,連他眸光都看不到。心中一個咯登,他不會這一摔把腦子摔壞了吧,若是摔出個失憶什麼的,那真是太狗血了。

    幸而他盯看了我一會,低啞開口了:「小九,你的樣子好醜,蓬頭後面的,害我以為從哪跑來的妖怪。」我敢對天發誓,若不是他現在是傷患,絕對會給他好果子吃。從上面摔下來,第一件事就是著急給他尋找傷口,又包紮的,還指望我整理儀容成名門淑女?就是我身上這件薄外套之下的打底t恤下擺都還被自己嘶咬成碎布,露了小半截肚皮呢,他倒好,醒來就說風涼話諷刺我,還把我比成是妖怪,去他的妖怪,他才是妖怪呢!

    等一下,他又改成小九這稱呼了?而且他說話的口吻似乎變回了原來的調調。我偷偷地把原本握緊成拳的手慢慢鬆開了,心頭的怒意也一點點消散,甚至有一些自己不願意承認的喜意在冒出。

    有兩個聲音在心中交雜,其中一個在說:你高興什麼,這時候你應該怒言呵斥他,讓你們的關係回到之前漠離狀態。另一個聲音卻說:許玖,承認了吧,你其實喜歡他喚你小九而不是連名帶姓,你其實不喜歡看他漠然著臉,眼中都是陌生的眸光。

    交雜到最後,我無聲歎息了,話出口時連自己都驚訝那語氣:「是嗎?我倒是覺得你這臉色慘淡,頭破血流的樣子更像個鬼呢。」陸續本瞇縫著的眼一下就瞪大了,面露惱意,很是不甘地說:「我說你像妖怪,你就反咬我像鬼是吧,就不能讓著我一回嘛,怎麼說我剛才也英勇了一回,還是傷患。」

    從諫如流點頭,「行,不像鬼,比較像只挺帥的人形妖怪,與我平級。」

    誇他帥應該滿意了吧,卻沒想他更激動了,顫著手指指著我鼻子,「你你」憋了半天都沒「你」出個下文來,我倒是怕他一激動腦充血,已經不流血的傷處又冒血出來,所以趕緊抓住他手指想要安撫,話還沒出口,就聽他義憤填膺地低吼:「好你個許小九,不就說了你是妖怪嘛,居然罵我是人妖!你說說,我哪裡像人妖了?有我這麼帥的人妖嗎?」

    呃,人形妖怪,他直接縮成兩字了。

    我忍不住嘀咕:「是你誤解了,我沒那意思,而且,好像泰國的人妖都長得有些帥的。」

    「那叫帥?」陸續的音量提高了,帶了點嘶吼:「人妖那是叫妖裡妖氣懂不懂?」

    這回我閉嘴了,因為他腦袋上綁著的白布帶血滲出來了,意為後腦傷口真冒血,還蔓延到前邊來了。看他一副要與我拚命的樣子,想想還是不與他爭論了,雖然覺得他這樣歧視某人群是不對的。

    總算他那火氣在我的「忍氣吞聲」下,慢慢收了回去。隔了一會,他問:「有勘察過地形了嗎?能不能爬得上去?」我誠實地答:「本人暫時還沒練過飛簷走壁的功夫,十幾米高應該是爬不上去。」他蹙了蹙眉又問:「難道是直線下墜?就沒一點可供攀爬的東西?」

    我也不多解釋,拿起一旁的粗鋼管,也不管頭部還燃著火,就往旁側的岩層敲擊了下,力道不輕不重,只聽幾聲辟啪脆響,碎石滾落在腳邊。回眸見陸續困惑地看我,於是又換了個方向敲擊,同樣碎石滾落,才回眸時他眼中已經有了了悟,這才開口:「看到沒?這裡所有的結構都是這種易碎的,踩上去就如踩脆餅那般。地質學我沒研究過,你可能知道這是什麼原理。」

    陸續似乎陷入了沉思,我也不打擾他,人在開動腦筋時最忌干擾,好一會他才開口:「大致是地表層受到酸性腐蝕後的結果吧。」

    我點點頭,有道理,靜等下文,卻等了一會也沒見他再繼續,不由問:「還有呢?」

    他的回答頗令人吐血:「沒了,我又不是地質學家,也沒修過這門課,哪裡知道什麼其它原理。」

    那他剛才還想那麼久?合著一副深思狀,其實是在裝深沉啊。我對他實在無力吐槽,且當照顧他傷患的情緒。可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又讓我動容:「小九,你知道承重力度的原理嗎?做個比方,電視上老看一種把戲叫人躺釘板上胸口碎大石,那種把戲唬得是群眾的膽和眼,覺得那釘子又尖又利,扎背上疼啊。其實你讓表演者把釘板上密密麻麻的針換成是一根,估計沒哪個人敢輕易嘗試。」

    聽到這裡,我有些明白他想表達什麼了,於是猜測了問:「你意思是這些易碎的石層就如那釘板上無數密麻的陣?」他瞇起眼笑,讚了句:「果然孺子可教也。」

    嘴角抽了抽,他這是給了顏料準備開染坊呢。

    「小九,一會你用這根鋼管,斜向上敲,敲到足供你一人能鑽過,然後用整個身體趴在上面,承重力度就會分散在各個支撐點,這方法應該能幫你慢慢回到地面的。你要記住,就是真的上去了,也暫時得用這種方式往別處爬一段路,因為你不知道這種岩層結構到底有多少面積,在確定了安全之後才可以起身。髒可能是會髒點,但也不怕了,反正你這蓬頭後面的樣子也沒人看到。」

    我默然聽他絮絮叨叨地說著,給出的建議裡,從頭至尾都只用了一個「你」,他這口氣就像交代後事一般。直直盯著他的臉,輕聲說:「這些要留意的事,你等下可以提醒我,這麼多我哪裡記得住。」他又開口了:「怎麼會記不住?就只要記住幾個要點而已,不行的話,我跟你再說一遍。」

    總算他意識到我看他的眼神不同了,也止住了準備苦口婆心再說一次的話,對視良久,他苦笑著先移開目光,「小九,你真是有夠敏感的,就不能假裝糊塗一回嗎?想著反正下一刻我可能就要死了,不想再與你鬧彆扭,幫你想好出路,最起碼可以讓自己顯得有那麼一點偉大來著,以後還指望你在我墳前燒點紙錢什麼的」

    「陸續!」我沉怒打斷他,覺得這人是不是真摔傻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鬼話?什麼叫下一刻你可能就要死了?在摔到底下時,我就對你全身檢查過了,手腳沒骨折,肋骨也沒斷一根,就只是後腦勺碰破了點皮流了點血而已,怎麼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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