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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 文 / 午夜蛋炒飯

    郭建軍把朱軒從地上提起來,替他拍掉褲子上的灰塵,大手揉著他膝蓋問:「疼不疼?」

    朱軒笑著躲開說:「我沒那麼嬌氣。」

    兩人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兒,朱軒開口道:「其實我想說,如果你覺得憋在心裡難受的話,以說出來的,我願意聽你說,也很想聽你說。」他鼓起勇氣去看郭建軍。

    郭建軍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道:「是不是早就想問我了?」

    「嗯,我怕你難受,我父母當年剛去世的時候……」朱軒心想,有些傷疤灌了膿想治療就得揭開,他乾脆以誠示之,「你看我家,只有奶奶、大伯一家和大孃一家對我好,我舅舅和姨媽那邊,已經二十多年不走動了。」

    其實,又何止是不走動。當初爸爸媽媽還活著的時候,朱家條件並不差,舅舅一家跟他們家的感情也很好。不僅逢年過節要來往,平時舅舅家有什麼活兒,爸爸媽媽都會去幫忙。等爸爸媽媽去世後,大家都在議論他要由誰來養?

    大伯家有兩個孩子,舅舅家就一個獨生女,所以議論的結果就比較傾向舅舅會過繼他。大家觀念性的覺得,舅舅也是意要他這個兒子的。畢竟,鄉下許多人家還是覺得有個兒子好,將來能養老。

    「我那時候雖然小,但是,舅媽聽到這些話和那些人吵架我還是記得的。等後面辦完喪事,奶奶和大伯跟舅舅舅媽談過一次。回來後奶奶就告訴我,說以後我就跟著她過了,只要她有一口吃的,她都不會讓我餓肚子。」

    郭建軍聽他聲音裡並無傷感和難過,更多只是悵然和對奶奶的孺慕之情,就知道他把這些事拿出來說是為了安慰自己。也是,朱爸朱媽去世的時候,小老闆才幾歲,恐怕對那份親戚不願意『接手』的黯然還比不過讀書時候被同學嘲笑『沒人要』來得刻骨銘心。

    小老闆在安慰自己,郭建軍還是領情的。他往前一步,跟小老闆幾乎是腳尖挨腳尖了,他一低頭就能吻到小老闆額頭上。

    朱軒仰頭看他,這麼近的距離,他能看見郭建軍脖子上被他昨晚啃出的紅印子,只淡淡一點,卻讓他一下紅了臉。

    郭建軍親了親他的額頭,擁著他說:「以後我會和你一起孝順奶奶的,還有大伯大孃一家。」

    朱軒用手指戳他大腿,「喂,輪到你說了哦。」

    郭建軍低笑一聲,「好像小孩子交換秘密。」

    朱軒繼續戳,「說不說?說不說?你說說說說……」

    郭建軍抓住他在自己大腿上作怪的手,牽著他指著墓碑上淡的快看不出顏色的字跡道:「這幾個字是我當年親手鑿的,鑿好後咬破手指拿血塗上去的。」

    然後每年上墳,他都會重複用血寫一遍,後來還是趙叔看不下去了,找人悄悄用顏料畫了一遍,看上去是有那麼點被鮮血侵入墓碑的樣子。他雖然執拗,但不是不知道好歹,趙叔那麼小心翼翼的想騙他,他就裝作不知道,往後也沒再那麼干了。

    本身,他拿血去寫,也不是非要顯示自己有多難過,只是他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氣吐不出去而已。他的父母,那麼愛他和郭建軍的父母竟然以那麼痛苦的方式去世了。

    朱軒看了看墓碑,扭頭用『你開玩笑吧』的眼神望著他。

    咬破手指在墓碑上寫字神馬的,不是只有電視上才有嗎?

    郭老大你不會是中二到這種地步了吧?

    「你不信?」郭建軍笑得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郭建安當時就在我旁邊,哭得死去活來的。從小到大,全家人都寵他,誰也捨不得讓他受一丁點委屈,那天他卻把嗓子都哭啞了。」

    朱軒張了張嘴想問郭建安車禍的事情,但又急著想知道郭爸郭媽去世的原因,所以還是忍住了把嘴閉上。

    郭建軍道:「我爸是個很能耐的人,在我記憶裡,他就是個頂天立地的首領,無所無能。呵呵,每個人小時候眼中的爸爸都是如此吧。」

    朱軒點頭附議。雖然他對父母的印象只有短短幾年,但他爸爸在他眼裡也是最了不起的,接電線、換燈泡、修水管什麼都會。不過,聽郭建軍講了他的爸爸後,他突然就現自己爸爸不是最了不起的,郭建軍的爸爸才是頂呱呱那個。

    「我爸的馬幫是從我爺爺手裡接過來的,但他比我爺爺更適合做馬鍋頭。馬幫在他手裡壯大得很快。我聽趙叔說過,當年馬幫最昌盛的時候,有三百多匹馬,設立了十多個小馬鍋頭。這在私家馬幫裡,算是勢力龐大了。」

    「後來,社會展了,馬幫逐漸淘汰,我爸就打起了跑貨運的主意。他賣了大部分的馬,拿出郭家幾代人留給後代的積蓄,一口氣買了六輛大貨車十輛小貨車。憑著走馬幫開拓出的人脈關係,車隊生意蒸蒸日上。錢掙得多了,他又開始搗鼓其他的。這次他投資了礦產,和趙叔幾個朋友一起,辦了礦廠。」

    朱軒驚訝道:「他那時候竟然就想到挖礦了?」漢源礦產資源是很豐富的,煤礦、鉛鋅礦、菱鎂礦等等幾十種,儲藏量還都不少。他就知道,去和尚寺沿著河溝的那條大路,最開始就是挖礦的老闆出錢修的。

    「嗯,他們在石棉有個煤礦,這山後面鉛鋅礦和菱鎂礦都有。」郭建軍對自己老子的眼光也是佩服得不行。那個年代,誰能有這麼大魄力,花上千萬來投資開採荒山,「不過惜,他到死之前都沒有看到他當初的決策多麼正確,如今礦場的出產量,喜的一干人每年開工之間都要祭拜他。」

    朱軒帶著擔心輕聲問道:「那礦洞塌方是怎麼回事兒?」

    「當時礦洞更深的地方加固還

    還沒完成,有工人說挖到礦了,他和趙叔還有趙軍的爸爸和陳天啟的爸爸一起進去看情況。結果能是因為那些工人之前現有礦了就開動鑽機鑽了一陣,鑽猛了頂上就塌了。趙軍爸爸被壓在下面,他們把工人趕出去,幾人合力才把趙軍爸爸刨了出來。不過,趙軍他爸腿也廢了。」

    朱軒呼吸都快摒沒氣兒了。聯想到郭建軍現在是一個人,結果如何不言而喻。他還是有種揪心的焦急和恨不得郭建軍爸爸能帶著人跑出礦洞。他默默拉起郭建軍的手,捏了捏,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總之就想在這時候牽著他,讓他好受點。

    郭建軍急促的呼吸讓他心裡揪的難受。他想換成是他,能再過多少年也一樣無法釋懷,那是自己的親人啊,不是新聞報道,也不是路人甲乙丙丁。

    郭建軍這次沒有衝他笑,只是回捏他的手,捏得很緊很緊,「他們其實是跑出來的,一路還算有驚無險。我爸出來後,工人告訴他,我媽聽說他們還在裡面,等不及就跑進礦洞找他去了。」

    朱軒心跳都漏了一拍,瞪著眼睛憋住酸的鼻子。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郭建長長吐了一口氣道:「當時裡面不斷在塌,我爸拿著手電筒進去,一邊找一邊喊,就是沒見到人也沒人應聲……」

    朱軒第一次看見郭建軍眼紅了。

    「後面,沒加固的礦洞全塌了。等洞口被挖開的時候,他兩手拉手躺在一起。趙叔說,那個位置離出口其實並不遠,我媽半截身子被一整塊巨大的石頭壓住了,她能是覺得自己活不成了,所以連喊都沒喊。而我爸……他進去那麼久,要是想跑,在洞口被堵上之前,是完全有時間以跑出來的。」

    朱軒模糊了雙眼,呆呆地道:「他,他肯定是留下來守著你媽媽的。」

    「是啊。」郭建軍回頭望著碎石堆起來的墳包,「我爸就躺在我媽旁邊,挨著她的臉,表情並不痛苦,一如既往是那種讓人看到就會覺得心安和信任的神情。我媽倒是哭花了臉,我想,她肯定求過我爸快跑,別讓我跟郭建安變成孤兒。只惜,在我爸心裡,妻子永遠比兒子更重要。」

    「才不是呢。」朱軒喘得有些厲害。郭建軍詫異地看著他。他抹了一把淚說:「郭建軍,那是活埋啊……不是所有人在那種明明有逃生機會的情況下,都敢陪著救不出來的妻子一起死的。人性會畏懼死亡,你爸爸沒有以『我還有兒子要照顧』的理由丟下你媽媽,他是個好男人。」

    郭建軍突然溫柔的笑了笑道:「是,我爸爸是個好男人,他如果當時丟下我媽自己跑了,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他那時候已經十六歲了,他爸以前教導他的時候,最愛說的話就是「我跟你一樣大的時候,就已經跟著馬幫翻山越嶺走上茶馬古道了。」

    所以,他爸是在選擇的時候,就已經信任他能照顧好自己和郭建安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都沒有謝過小萌物們,這裡一起謝了,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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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好煽情,寫的心裡也堵,大家看完不要罵我撒狗血,郭爸逗是這麼一個頂天立地的真男人。狗血也就這麼一章了,後面會溫暖甜蜜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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