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麼？」霍延霆擋在門口，語氣抗拒。
「如果我說路過，你一定不相信，對不對？」程立雪不為他的臉色影響，依舊明艷動人。「我只是專程來向你道別。」
「道別？」
「我之前不是說過，我馬上要回英國了嗎？昨天我以為你會來看我，結果你沒來，所以我想有必要當面向你道別。」
「沒那個必要？」
見他不為所動，還要關門，程立雪趕忙一手擋住，做可憐狀。「我現在好累，能到你們家休息一下嗎？如果方便的話。」
他冷冷地回絕，「不方便？」
「我只是休息五分鐘，至於這麼小氣嗎？又不是……」
「霆，不是說再來一次嗎？怎麼還不回來？」陸無雙只鬆散地披了件睡袍走出來，裡面，還能看到凸起的。頭髮凌亂，雙頰緋紅，一看就知道剛剛激戰了一番。
看到臉色慘白的程立雪，故作驚訝，「程小姐，你怎麼來了？」急忙攏緊睡袍。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內心得意洋洋，忍不住佩服自己的演技。
笑的回是。程立雪的臉由慘白轉為死灰，瞪著霍延霆冷笑，「看來真的不方便，抱歉，打擾了？」氣沖沖地提著行李，扭頭就跑。
陸無雙得意地一笑。從南傾追到這裡，也太不要臉了？跟她鬥，看誰吃虧。
見霍延霆緊盯著她離開的方向，好像魂都被勾走了，撇嘴。「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你還想追上去啊？」
沒想到霍延霆目光一緊，真要拔腿追上去。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死死拽住他，急切地喊，「不要走？上次她哮喘，你為她丟下我。這次我生病，你還要為她丟下我嗎？」
霍延霆的目光有過一刻的動容，陸無雙緊張而期許，希望他能為自己留下。但下一秒，他狠狠拂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霍延霆、霍延霆，你這個混蛋……走了就不要回來……」她的大喊大叫，並沒有能讓他停下腳步。她無力地靠在門廊上，淒然苦笑。是她太自以為是，太愚蠢。明知道他心裡只有程立雪，何必挽留他自取其辱。最後，只證明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霍延霆一路狂追，讓程立雪停下，但她越走越快。他停住腳步，怒吼。「該死？我讓你站住，聽到沒有？」
程立雪的腳步戛然而止，背對著他，深吸了口氣。半天才轉頭，眼眶通紅，尖銳地盯著他，冷笑。「很抱歉，打擾了你們？是我不該出現……你何必追上來？還嫌對我的羞辱不夠嗎？」
她難過的樣子，讓霍延霆不可自持，整顆心都揪痛了。他停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怕自己淪陷，會原諒她。
過去的傷疤逼他心冷，說最狠心的話。「如果叫羞辱，那你曾經帶給我的，又是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現在都有各自的生活，以後別再來打擾我。」
他以最絕情的姿態，咬牙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程立雪卻突然衝上來，從身後抱住他，眼淚奪眶而出。「不要走……求你……我已經離婚了，現在……只有你？」
一道驚雷在霍延霆耳旁炸響，他愕然睜大雙眼，身體突然就被冰封了。
……
雖然陸無雙對霍延霆心懷怨念，但還是一直在等他的電話。焦躁地從下午等到晚上，手機都沒響過。她越想越生氣，困在房間，都快窒息了。爬起床隨便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晃蕩了兩個多小時。
肚子餓了，便找了間中國麵館。吃麵的時候，不自禁想起巴黎那個夜晚，霍延霆溺寵地擦掉她嘴角的湯汁，「急什麼，又沒人跟你搶？」
剎那邊便紅了眼眶，委屈得不行，大口大口往嘴裡塞面發洩。
一碗香菇雞肉面下肚，火氣才算消了些。叫來老闆結賬，卻發現沒帶錢包，乾笑著問：「我家裡這不遠，回去取錢行嗎？」
「我們這不賒賬？」
「那……還缺人洗碗嗎？」
老闆搖搖頭。「你找朋友過來付錢？」
「可我在這沒朋友……」
正犯愁，一隻手從身後伸了過來，「我替她給？」u0c7。
她轉頭，是一個臉上貼著膠布，但面容俊朗的年輕男人。這麼冷的天，只穿了件背心，露出結實的肌肉。他衝她笑了笑，轉身就走。
她忙追上去，「謝謝你？為什麼幫我？」
「大家都是中國人，互相幫忙是應該的。我叫阿俊，香港人，你呢？」
「無雙，南傾人？」
「嗯？那再見？」
「等等，你把電話號碼留給我，我把錢還給你？」
「不用了，才幾十塊？」阿俊笑起來露出兩排漂亮的白牙，像個簡單的大男孩，有著與他身材不符的清澈。「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第一次來，認識路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認識？」
「嗯？有機會再見？」
「嘿……」陸無雙叫住他，遲疑著問：「你去哪？」
「打拳？有興趣去看嗎？」
她用力點頭。去哪都好，總比回家一個人對著牆壁生氣強。
去的途中，阿俊告訴陸無雙，他是去打黑拳，環境很糟糕，也很血腥，叫她做好心理準備。但去到現場，還是嚇了一跳。裡面擠滿了人，臭烘烘的，以黑人居多，幾十平方的屋子充斥著煙酒味。所有人都圍著拳台大喊，「打死他？打死他？」
「女孩子確實不適合來這裡，如果害怕，可以先走？」
陸無雙不是那麼容易退縮的人，搖搖頭。「你先去準備，不用管我？」
在電視上看的拳擊賽已經很血腥，哪知黑拳血腥百倍，哪是打拳，根本是殺人。阿俊上場時，陸無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衝她淡淡笑了笑，以嘴型說沒事。
比賽開始，阿俊的對手是泰國拳王，個子比他高很多次，出拳又快又狠。阿俊根本不是對手，左右躲閃，卻沒能躲開他致命的一拳，眼睛腫成了一條線，全都是血。
陸無雙尖叫著喊他停下，但他還堅持撐到第二局才倒下。一張臉已經變了形，全都是血，兩隻手臂垂著，不能動彈。
「你沒事？沒事？還行嗎？」陸無雙趕緊把他扛到一邊，做基礎包紮。「那個人是想殺了你啊？你傻的嗎？」
「還不是為了生存……」
一句話，聽得她心酸。
「好了？我又沒死，都習慣了，躺兩天又生龍活虎？跟我一起去拿錢？」
兩人走到裡面的房間，問龍哥拿錢，但龍哥非但不給，還給了阿俊一鐵棍。「你這個臭小子，還敢問我拿錢？說好第一輪倒下，你偷偷買自己第二輪，以為我不知道嗎？敢騙老子，老子廢了你？」
陸無雙擋在阿俊面前，「就算這樣，你也不該動手，錢們不要就是了？」
「想走？沒那麼容易？給我廢了這個臭小子。」
幾個壯漢衝了過來，圍攻阿俊。
「快逃？」陸無雙急喊，一邊和他們纏鬥，一邊護著阿俊逃跑。結果自己逃出來了，阿俊卻沒出來。如果去叫警察，他肯定沒命，只得倒回去。阿俊被壯漢抓住，兩隻手按在桌子上，虎哥正要一刀砍下去。
「住手——」
「你怎麼回來了？快跑？」阿俊瘋狂掙扎大喊。
「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不管。」
「呵？看不出你這條女還挺講義氣，把她一起綁起來。」
陸無雙和阿俊被捆在一起，丟到角落。
「兄弟們，去吃宵夜，回來再收拾他們兩個？」
阿俊滿臉愧疚，「對不起，連累你了？你不應該回來的？」
「你幫過我，我不能丟下你，我不是那麼沒義氣的人？虎哥心狠手辣，還是趕緊想辦法逃走？」
……
街頭的公園，霍延霆和程立雪相顧無言，坐了很久。他一直抽煙，腳邊躺滿了煙頭。夜幕降臨，只餘下偶爾經過的汽車射過來的兩道燈光，將兩人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程立雪低垂著頭，兩隻手緊握在一起。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離婚了？」霍延霆低喃，吐出一個長長的煙圈，惆悵。
「我不想讓你可憐我？」
「那為什麼現在告訴我？」
「因為不想失去你？看到你和陸無雙那麼甜蜜，我很痛苦。」她眼角泛起淚光，「你說，我們已經有彼此的生活，讓我不要再打擾你。那個時候，我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看不到希望？所以才會脫口告訴你真相。」
他皺眉，「當初是你的選擇。」
「是？所以我後悔了？我被一時的溫柔呵護迷惑，看不清真相，這是我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誤。霆……」她緊抓住他的手，臉被車燈照亮，慘白，滿眼痛苦，在他的淡漠中近乎破碎地乞求他。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那五年，就當我們錯過了。或者、或者是情侶之間吵架，鬧彆扭。兜了個圈，又回到原點……一切還和從前一樣。」
相識二十年，霍延霆還是第一次在她自信的臉上看到如此悲哀的神情。她放下尊嚴，放下一切，苦苦哀求他，他無法不動容，也很憐憫她。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