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最後,鳳七月也沒有告訴林溪為什麼一定要讓溫玉溪死。
其實有些事鳳七月也不確定,總需要有個人來幫他試驗,林溪自然是最好的人選,而且要親手解決溫玉溪,說起來鳳七月覺得自己根本就下不去那個手,況且他現在這模樣,也絕不是溫玉溪的對手啊!
要是換做林溪的話——相愛相殺神馬的,鳳七月絕不會承認自己到底不適時宜的腦補了多少少兒不宜的情節。
這一晚,林溪一晚上都在做噩夢,她夢到自己用匕首殺了溫玉溪,溫玉溪的血染紅了她的長裙。
夢裡,溫玉溪依舊是俊朗如玉的模樣,他睜著清冽的眸子,緊緊的逼視著林溪的眼睛:「為什麼?」
好像在問她,又好像在問另外一個人。
林溪從夢中驚醒,單薄的中衣都貼在身上,她的全身上下都是大汗淋漓。
「公主,你沒事吧?」
守在榻外的若依聽到動靜立刻緊張的上前詢問。
林溪慘白著臉,定定的看著若依,當初她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若依代替自己隨著東宮的人而去,那一刻她有內疚,但是她卻一直安慰自己,這是他們的命運,這裡的人本就是虛幻的,他們的命運早就被人安排好了。
所以,這裡的人生生死死,她為什麼要在乎?
就像當初她再怎麼癡迷墨非的容顏,都始終知道,這個男人和自己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林溪啊林溪,你的心要是一直這樣與這個世界隔離開來,該有多好?
可是為什麼,你偏偏對溫玉溪例外。
你根本就不能說服自己把他當做是個虛幻的,不存在的人。
心裡,隱隱的疼痛,那是因為在夢裡,她失去了自己心愛的人。
「公主?」
若依見自己家主子一直死死盯著自己,她一臉莫名,忍不住又低低開口問了一句:「公主是不是有什麼事?」
「若依。」
林溪終於回過神來:「若依你去告訴太子殿下,告訴他,我要見溫大人,若是他不來見我,我就……絕食!」
從回京後,從知道小白就是鳳七月之後,林溪的心早就亂成一團,她覺得自己現在什麼都考慮不好,腦子裡簡直是一團漿糊。
如此狗血,如此天雷,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都發生在了她的身上!
現在鳳七月居然還叫她殺了溫玉溪!
林溪知道自己做不到,現在她只想見溫玉溪,只有在他身邊,她才會覺得安心。
若依按著林溪的吩咐出去了,可是直到很久之後她還沒有回來,宮裡的人早就送來了膳食,可是林溪自然不會吃。
她乾脆也不起床,就賴在床榻上,一躺就是一天。
直到天色已經陰暗下來,若依還是沒回來,林溪躺在榻子上,早就餓的頭昏眼花,但是她還堅持著,她總覺得溫玉溪會出現的,一定會出現的。
寢宮裡已經掌上了燭火,溫玉溪走入寢室的時候就看到了林溪背對著自己懶懶的躺在床榻上,昏黃的光線裡,她的背影那麼單薄。
溫玉溪的腳步很輕,他輕輕來到床榻前,緩緩坐到了床邊:「為什麼不吃東西?」
聽到這熟悉的男聲,原本昏昏沉沉的林溪立刻激動的從床榻上坐起身來,因為動作太突然,她的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接撲到了溫玉溪的懷裡。
溫玉溪只是怔了一下,就抬起雙手攬住了她:「阿溪,怎麼了?」
阿溪。
這熟悉的稱呼,讓林溪瞬間紅了眼眶,以前父母和朋友們都會這麼叫她,可是到了這裡,除了溫玉溪,其他人連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想到這裡,林溪就下意識的抬起手,小手輕輕的覆蓋在溫玉溪的大手之上:「溫玉溪,別做傻事。」
說著,林溪輕輕直起身子,湊到溫玉溪的耳畔,在他的耳邊輕輕呢喃:「太子殿下不會成功的,你不要和他合作,我不想你死。」
林溪知道龍寒清沒有一分的勝算,就算是和溫玉溪一起,他們在穿越女主和重生女配面前也沒有任何勝算——炮灰加上炮灰,還是等於炮灰。
聽到林溪的話,溫玉溪的脊背僵直了一下,眸光裡有了片刻的錯愕和溫柔。
沒想到,沒心沒肺如她竟然會知道自己的打算,而且還會擔憂自己的安危。
「放心,沒事的。」
溫玉溪抬手溫柔的拍了拍林溪的後背:「你乖乖呆在東宮,很快就沒事的。」
箭在弦上,豈有不發之理?
這個時候就算溫玉溪要反悔,龍寒清又怎麼可能讓他有退路?
從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和龍寒清的前途就早綁在了一起。
更何況,溫玉溪這個人從不會為自己的任何決定而感到後悔。
很快就沒事的……
溫玉溪的話語還響徹在耳旁,林溪的心裡一緊,下意識的雙臂就纏住了溫玉溪的脖子,她恍恍惚惚的看著這近在咫尺的臉,顫著聲音問道:「溫玉溪,你……你喜歡我嗎?」
一句喜
歡,林溪還是第一次問出口。
恍惚間她又想起了那個讓自己一見鍾情,表白未遂的學長,原來不知不覺中那位學長的樣子已經模糊起來。
她的腦子裡印的最深的男人,是溫玉溪。
即使,明知道這個男人只是一場虛幻。
就算是虛幻也好啊!
在現實裡從沒談過戀愛,甚至連表白都不敢的林溪,終於在這一刻,鼓起勇氣,詢問他是否喜歡?
這,或許是愛情裡,最尋常不過的詢問。
林溪也知道自己對溫玉溪還只是那種心動的喜歡,並沒有多麼至死不渝,感天動地。
此刻的她就和那些情竇初開的朋友們一樣,只是忐忑著,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會怎麼回答自己。
喜歡嗎?
溫玉溪定定的看著林溪,他沉默著沒有回答。
林溪的心一直緊繃著,心底裡患得患失,直到溫玉溪輕輕垂首,輕輕的碰了碰她冰冷的唇畔。
林溪這才回過神來,睜大眼睛看著溫玉溪。
兩個人的唇輕輕分開,溫玉溪垂著眸子,看著林溪不可思議的眼神,他輕輕的笑了笑,淡淡的說著:「喜歡,我喜歡。」
他從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本小說裡的死男配,他也從來不會去管別人是怎麼看待著他這個人。
溫玉溪活得很累,卻又活得很通透。
心動了,就會去喜歡,喜歡了,就要去爭取。
這本就是人之長情。
人和人之間的相處真的很微妙,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更是不可控制的。
林溪曾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一定要談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就像無數言情小說裡那樣,死去活來,虐心虐肝,至死不渝。
但是此刻,被溫玉溪擁在懷裡,林溪卻覺得從前的自己傻的可愛。
世上哪裡來的那麼多曲曲折折的愛情?
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而另一個或者也正喜歡著你。
這就是一段愛情的開始。
就是這麼簡單。
當然,就是這樣簡單的愛情,有時候也是求之不得的。
一想到自己和溫玉溪之間橫桓著的是不同的時空線,林溪的心就無比的難受。
「咕嚕」
似乎想要配合她此刻的心情,原本空空的肚子也在這一刻適當的抗議起來。
林溪怔了一下,一旁的溫玉溪則抬手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臉頰:「餓了吧?我已經叫人準備了膳食,我陪你吃。」
「恩恩。」
林溪聽到溫玉溪的話立刻點頭,她想要從溫玉溪的懷裡掙脫出來,但是身上依舊沒什麼力氣,掙扎了半天,林溪只能喪氣的看了看一旁一臉淡定的溫玉溪:「我沒勁兒了,你扶我一把。」
溫玉溪只是笑笑,隨即他攬著林溪大大方方的橫抱著她,把她抱到了不遠處吃飯的小木桌旁。
又見有愛的公主抱。
林溪的小臉立刻紅撲撲的,少了上一次的春qing蕩,漾,此刻某女顯得萬分嬌羞。
溫玉溪就坐在林溪的身邊看著她紅撲撲的側臉,她的眼眸似乎也蒙上一層迷人的水霧,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看起來很是動人。
原來,小丫頭也是這樣美。
溫玉溪不知不覺,看著她出了神。
林溪轉過臉就對上了溫玉溪火熱的毫不掩飾的目光。
「你看什麼呢!」
林溪嬌嗔的瞥了溫玉溪一眼,這麼紅果果的目光,看的倫家好羞射啊。
一旁的溫玉溪回過神來,就看到林溪又是害羞又是彆扭的小眼神,目光裡是從沒有過的柔情。
原來這貨也會害羞,也會溫柔?
不知怎的,溫玉溪想起很久之前,小丫頭成天在靜王府裡抱著小白雞飛狗跳的模樣,那時候她變著法的和府裡頭的帥小伙兒搭訕,真以為他這個世子爺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聾的?
溫玉溪還記得,她那小眼神得著個帥哥就往人家身上瞄,那一次在酒樓更是差點被夏遠之那貨把她的魂都勾跑了,那時候溫玉溪就想著這樣沒皮沒臉沒羞沒躁的丫頭真的嫁的出去嗎?她知道什麼叫害羞矜持嗎?
想著想著,溫玉溪就自顧自的笑了,他彎唇微笑,面目的線條在這一刻無限的柔和,林溪愣愣的看著溫玉溪的模樣,想什麼呢?笑的這麼蕩、漾?
「喂,想什麼呢!」
見溫玉溪一直笑個不停,林溪只好用手指碰了碰他,大聲的質問了一句。
被無視的感覺很不爽有木有?她倒是情願溫玉溪一直盯著自己看,看上一輩子也無所謂啊!
「想你。」
收起思緒的溫玉溪,目光又落在林溪的臉上,無比坦蕩的回答了一句。
呃,怎麼這麼直白啊!不知道倫家會不好意思的嗎?
聽到溫玉溪的回答,林溪心情大好,傻呵呵的也跟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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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這個時候若依正好帶著布膳的宮女走了進來,一進來就看到自己主子對著溫大人一個勁兒的傻笑,而一旁的溫玉溪則收斂了往日的冰冷一臉寵、愛的看著自己的主子。
尼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依實在不能理解自己家主子與太子殿下和溫大人三個人之間的關係,這實在是太混亂了。
宮女們把一樣樣的飯菜端了上來,溫玉溪親自吩咐佈置的,自然都是他精心選擇的菜品。
見到飄香的飯菜,林溪立刻收起傻笑,因為餓得太久,她不敢一次吃太多,只能及其淑女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嚐著,而一旁的溫玉溪則沉下目光,一直安靜的看著她,偶爾給她添點湯,一會兒又給她夾塊肉,看到她唇角有油漬,溫玉溪還體貼的抽出一塊錦帕,細心的幫她擦了擦,整個一二十四孝好老公啊!
「就我自己吃,你不餓啊?」
林溪被他伺候的很舒服,但是又有些受寵若驚,總覺得這幸福來得太突然,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於是她轉過臉討好的看著溫玉溪:「要不我餵你吃一點?」
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神馬的,最有愛了。
「不用,我吃過了。」
溫玉溪依舊很是淡然溫和的看著林溪,這三年來他從沒有這麼平靜這麼舒心過。
只要有她在一旁,他的心情總會出奇的好。
見溫玉溪不肯吃,林溪也只好繼續獨自享用大餐,待她吃過飯,時辰已經不早了,寢宮內的蠟燭都燒燒到了一半。
所有的宮人都被林溪打發出去了,這個房間裡依舊是他們的二人世界。
關於「造反」那件事,溫玉溪沒有再提,林溪也識趣的不在追問。
「溫玉溪,你今晚……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如果,改變不了他的決定,也做不到能左右大局。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他,盡量的延長彼此相處的時光。
這或許,就是屬於他們的最後的時光,也是最美的時光。
聽到林溪突如其來的請求,一直淡定的坐在一旁的溫玉溪怔了一下,迎著她閃閃發光的眼眸,溫玉溪輕輕的點了點頭:「好,我陪你。」
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呢?
其實溫玉溪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未來那麼飄渺,若是大事成了,那麼他們還有那麼漫長的一輩子可以彼此珍惜,可是若是失敗了……他將永遠離去,而他希望那個時候,有個人可以照顧她,即使是他最討厭的公輸玉也不要緊的,只要照顧好她,讓她好好活著,永遠像是從前那麼沒心沒肺就好……
一個晚上,林溪都睡不著,枕著溫玉溪的胳膊,她喋喋不休的陳述著自己在古國皇城裡的日子,那時候墨非還給她治過毒,還纏了她好久。
那明明該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可是那時候林溪卻根本動不了心。
那時候她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現在她才懂得,原來有一個人比墨非更早的住進她的心裡,只是當時的她沒有發覺罷了……
性格好不好,長得帥不帥。
愛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你愛的,在你眼裡才永遠是最好的。
林溪最後還是在溫玉溪的懷抱裡睡著了,那時候,天已經快亮了,溫玉溪一直睜著清冽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林溪,聽著她說話,看著她逐漸睏倦的縮在自己的懷裡睡熟了,她的胳膊輕柔的攬著他的腰際,另一隻纖細的小手則伸進了他的懷裡,柔軟白皙的指尖還輕觸著他胸口的那一道傷疤。
這丫頭調qing的手法真是爛死了,垂眸盯著她微微敞開的領口,看著那外洩的春、光,溫玉溪只能無奈的苦笑——儘管她表現的那麼明顯拙劣,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被她勾、引到,只是一想到渺茫的前路,溫玉溪只得壓抑自己心底的那份歡喜和悸動。
他只想這麼靜靜的看著她,擁著她,一個晚上已經足夠。
下一次再見,或者就是最後的結局了,生或者死。
若活著,必要堂堂正正擁她入懷,若是死了,也不必讓她黯然神傷,貪戀掛懷……
等林溪從沉睡中醒來,溫玉溪已經離開了。
她坐在床榻上,垂眸看著自己微微敞開的領口,其實昨晚,她已經很明顯的暗示過了,可是溫玉溪就是裝著聽不懂看不懂她。
林溪垂著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老娘果然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霸氣側漏的把溫玉溪吃干抹淨,可是昨晚她突然怯場了,只好偷偷暗示,讓他主動出擊!
誰能想到溫玉溪比她還矜持的多!
林溪暗暗下了決心,今晚一定要成功!哼哼!
心不在焉了一天,到了晚上林溪在若依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又非常仔細的把自己裝扮了一番,可是最後她卻沒有等來溫玉溪。
半夜的時候,床邊傳來一陣聲響,林溪立刻條件反射的坐起身來,卻看到鳳七月正蜷縮著身子想要往她懷裡靠——你個色狼!
林溪想也不想一腳就把某只雪獸揣到了床下。
「無恥!」
林溪衝著鳳七月大罵了一句。
在地上的雪白小獸,優的撣了撣灰,這才眨著湛藍的眼睛鄙夷的看了林溪一眼——
老子現在只是一隻雪獸啊!能對你做什麼啊!你緊張個毛線!
注意到鳳七月的目光林溪立刻就怒了:「你離我遠點!早知道你丫的就是鳳七月,以前我才不會抱你!」
現在林溪只要一想起來以前自己總和小白同吃同住,還總抱著它睡覺,她就覺得渾身難受。
聽到林溪的話,鳳七月卻是不屑的眨眨眼——
菇涼,你以前就是個黃毛丫頭好伐?抱著我我都嫌棄你硌著我了。再說本少爺可是有家教的人,從來不偷看妹紙洗澡換衣服神馬的。
一人一獸,一個在床榻上,一個在地上,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直到林溪累了,這才輕輕的轉移了自己的視線。
其實昨晚溫玉溪在這裡的事情,鳳七月自然知道,現在他只是一隻雪獸,這身份雖然坑爹,但是卻異常方便,無論他走去哪裡,做些什麼,都沒有什麼人會在意他。
昨天鳳七月也想了一晚上,叫林溪動手殺死溫玉溪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是他當時太興奮才想到這麼不靠譜的注意,就算林溪肯動手,以她那智商和身手,鳳七月覺得她連溫玉溪的頭髮絲都傷不到的。
哎,本來鳳七月想要趁著晚上沒有人注意,過來和林溪商量一下大事的,可是看著她現在的模樣,某人覺得還是算了吧。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而林溪,在鳳七月的心裡的確就是豬一樣的隊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