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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六章 審問難捱 文 / 白羊傳說

    聶沖抓腮撓耳,站不是坐又不是,急得是一塌糊塗,偏生就是沒辦法說出口。幾道眼光灼灼,聶沖忍不住自己就心虛起來,他甚至認為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奸細了。他是一邊流著汗一邊喃喃:有奸細……就是有奸細……而且是女的……不是男的……很危險……

    他所站的位置現在都有一灘水跡了,那是他的冷汗鑄就。他急,人家卻不急。那瘦幹部很冷靜地緩緩地說道:「黎明同志,按照我們黨的原則,我們必須瞭解你過去的經歷。請你說說你所屬的部隊,聯繫人是誰?還有你的入黨介紹人是誰?我們去落實清楚,免得誤會。」

    聶沖手軟腳軟,實在是受不住,他頹然地蹲了下來,想鎮定下自己。這個時刻很關鍵,搞不好會形成歷史問題的。咱黨對歷史問題可是一向要求很嚴格的,一著不慎,那怕你做了麼麼,分分鐘拿出來說事。哎,只能怪自己太衝動,只道是回到了親人的懷抱,但想不到這親人的懷抱可不是那麼容易去靠的。

    他蹲在地下,思索著如何擺脫「歷史問題」這個揮之不去有可能纏你一生一世的陰影。老實交代?會給人誤會是瘋子顛佬。編個來歷?一個調查函,立即真相大白。那你非得奸細不可。

    現在左不是大路,右是陰溝上的獨木橋,橫豎都是怎一個死字了得啊。他現在是顧不上去抓奸細了,真的要找一個很好的理由來洗脫自己是奸細的嫌疑。

    看著聶沖那副很奸細的模樣,瘦幹部和壯幹部那是會心一笑,真相似乎已經水落石出了,他們也不急,就在等著這個「奸細」找什麼借口來掩飾了。

    聶沖頭昏腦漲,實在是沒辦法了,他只能強嚥了一口口水,扭扭捏捏地道:「我……我……我是……這個……那個……嗯嗯……我是……對了,我是海外華僑,在……那個美國,對,就是美國,加入了咱們中國**,介紹人嘛……叫……叫劉……劉德華……」他靈光一閃,馬上有了應對方法。

    這個是很好的理由嘛,就這樣。於是他便娓娓地道了出來:黎明,海外華僑,熱愛咱國咱黨,瞅空加入了中國**。介紹人叫做劉德華,那劉德華表面工作是商人,其實是地下黨。就是在這人的教育下,他對黨產生了極為濃厚的感情,於是加入了黨組織。日寇入侵咱們的祖國,他很生氣,毅然放棄了優厚的生活,隻身回到了咱們的祖國,自動自覺地去打小鬼子……

    末了他很斷然地宣稱:俺沒有參加任何部隊,完全是單干的。現在俺強烈要求歸隊,跟著咱們的部隊一起去打日本鬼子……

    這理由真的編得天衣無縫啊,話一出口,聶沖是神清氣爽,深為自己的機靈而得意。瞧這反應能力,多虧了他多年的練武生涯才造就的喲。

    他幾乎要為自己拍手叫好了。但一接觸到這兩位的眼神,他立即就如大冬天給澆冰水,頭又大了。不妙啊,木有表情,而且有點冷意。完了,真的奸細了。興奮了不到十秒鐘,聶沖就心涼如水。

    他黯然地道:「兩位首長,我……哎……真的有一個女奸細,你們一定得把她找出來,否則後果難料。我的問題我只能說那麼多了。請相信我,我是一個愛國的人,我是打小鬼子的。哦,對了,你們是不是派出了一個偵察排去接應學生隊伍?他們……可能全軍覆滅了,不,是犧牲了。不過我沒看到他們的遺體……「

    此言一出,兩個臉上都變了色,瘦幹部立低聲吩咐了一個戰士幾句讓他去請人。然後他問道:「黎明,你這話怎麼說?」

    聶沖道:「我在路上遇到幾個戰士帶著一批學生,聽那帶隊的隊長說,那偵察排……」

    正在這時,門口有人大聲嚷嚷:「老譚,小張,聽說抓了個奸細,什麼情況?」話音剛落,便見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新四軍幹部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他四十歲左右,皮膚黑皺,有點蒼桑的感覺。

    那壯幹部說道:「營長,這位說,在半路曾經遇到我們的小分隊……」

    那營長目光灼灼盯實著聶沖,大聲道:「這位,你真的碰到過他們?」

    聶沖點點頭道:「是。就在那……地方……」他描述了一下,那營長點頭道:「那是小梅莊。」

    聶沖把那天的情況說了一遍。那營長皺著眉頭說道:「那麼,你是沒見到他們,你憑什麼說他們全部犧牲?亂彈琴!」表情有點惱怒,明顯對聶沖的亂判斷不滿意。

    聶沖道:「我留下打阻擊,那邊的槍聲很快停了,鬼子們也很快就上來,要麼他們走了……」

    那營長臉上怒意一閃,喝道:「任務沒完成,他們敢?小方絕對……」剎那間他的臉上陰沉下來,他相信自己的偵察排,他們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狀況,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

    那瘦幹部冷靜地問道:「黎明,是你獨自一人留下來打阻擊?」

    聶沖點點頭。他又問道:「日本鬼子的兵力大慨有多少?」

    聶沖思索了一會,說道:「人數不少,大概一個中隊吧。不過沒有迫擊炮,只有兩挺機槍,和兩門擲彈筒。火力不是很強。那一晚我大概打死了五六十個鬼子,天亮前他們就退回去了。差不多到中午的時候,他們才有一個小隊衝出來,結果給我引起了山裡,全部消滅掉。屍體給後來的鬼子都搬回去了。」他很淡然地敘述著當時的情景。

    那營長以及屋子裡的所有人都是瞪大眼睛,像看瘋子一般地看著他,弄得聶沖又不由自主地心裡發了毛,虛得很。他這才想起,他所說的戰績似乎太過神乎了。要知道現在咱們的軍隊還處於初級階段,根本沒有和小日本正面對抗的能力。以目前的戰鬥力,要對付一個中隊的小鬼子,起碼都得出動一個團以上的兵力,他就一個人?還一個中隊?還活生生的棟在這裡,誰會相信。

    他本來還想曬曬自己的戰功的,什麼打死鬼子少將以及消滅數千鬼子,還稍上一條兩條戰艦的……但對付一個小隊的鬼子他們都不相信,這些明顯就是天大的笑話,而且是荒唐的,經不起考驗的……

    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嚥了下去。聶沖都想哭了,心急這下,他只能是指天篤地,發誓這都是真的,他真的就是一個人對付鬼子一個中隊,真得實在不得了……但他們的眼神捏?怪物還是一個怪物,瘋子還是那個瘋子。

    聶沖終於忍不住了,眼淚是汨汨而流,他傷心地道:「你……你們,可以派人去調查……這都是真的。只要你……你們找到那個隊……隊長……就知道了真相……」他心裡真的很懷念那個小分隊的隊長,或許他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營長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我是新四軍第一支隊第二團第三營營長黃庭波。黎明,你要是真心抗日,我們歡迎你。但是,如果你欺騙組織,我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眼神有點冰冷,明顯認為他這個「黎明」信不太過。

    聶沖沒辦法,只能有氣無力地表示,餓是清白的請組織審查……

    經過介紹和自我介紹,這兩個大小幹部,也知道了身份,瘦幹部是三營保衛科的科長譚青峰,壯幹部是科員張銘……

    黃庭波說了一通,便是出門去了。譚青峰卻是再三問著聶沖那女特務的更多細節,至於聶沖阻擊一個中隊鬼子的事,他是連提都沒提,看得出他也是打心眼裡當這黎明是腦子進水之類的。

    氣氛是稍為緩和了一些,像是一場不是審犯的審判。聶沖心裡是很委曲,但這是一件大事,他是盡力配合。該問的都問了,譚青峰是很有禮貌地請聶沖呆在這裡,在沒有聯繫到小分隊前,請他不要走來走去。當然他也請黎明相信,黨會澄清一切誤會的……

    又是一個平凡的夜晚,聶沖是輾轉反側。黨的正確性歷史已經證明了,必將薩除一切反動派,贏得最終的勝利。黨的這些工作方法應該是行之有效的,但加之於某個個體身上,卻是讓當事人很難受,甚至有可能是致命的。

    聶沖不會後悔緊跟黨的腳步走,但這「歷史問題」的陰影卻時不時浮上心來,這個他是沒法去解釋,沒法交代清楚的。但你不交代清楚,革命勝利後你也逃不過那場大劫,此時此景是不是……

    心裡在掙扎,聶沖是痛苦不堪。這是一條光明的道路,但以自己的情況,目前肯定是走不通。那他該往何處去?何處才有他的生存之道?

    遙望星空,天地蒼茫,他有點意興瀾珊。現在的感受比自己在深山老林忍饑挨餓,面對鬼子無窮無盡的追殺還要難受……嗯,對了,鬼子還在咱們國家裡橫行,何必去考慮這些?見鬼子就打,不是好嗎?少一個鬼子就少一分禍害……

    對頭,打小鬼子去!自己一個人對鬼子的殺傷力有可能還強過他們一個營,何必去糾纏這些?就去找小鬼子打去呀!對就這樣,單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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