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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五十三章 夜影 文 / 草木蔥

    出酉入戌,星星點點的燈籠,在四處點了起來,鍾府東南角的春暉齋裡,也是一派燈火通明的景象。

    一群小廝和婆子們,扭著個青年男子正從屋裡出來。

    妙如進門,看到的就是此番情景。

    審完了,這是押往那裡去?她停下腳步,一臉疑惑。

    進屋後施完禮,她剛要坐下來,就聽見個聲音在案後響起:「你平日愛寫錯字,沒想到此次,還真讓你因禍得福。」

    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鍾澄的嘴角抽搐著,看著好像快憋不住了。

    她私底下經常「一不小心」,就會習慣性地寫出幾個簡體字來。雖被父親糾正過多次,但還是改不了。

    不過好在她機靈,隨口搪塞道,這樣偷懶也有好處,可自成一體。以後拿來當獨特標記,記些隱密的東西。還可當成父女間傳遞暗訊的密碼,說不定哪天還真用上了呢!

    鍾澄沒少訓斥她,還諷刺說,懶人歪理多!

    所以上午父親見到那張紙單時,表情才會那般怪異。

    想是要笑又得憋著,怕人瞧出端倪來。遂才不動聲色,看著她一步步反擊,為自己洗清嫌疑。

    「爹爹又取笑人家了!是慧明師叔教的。那時剛識字不久,好些字不會寫,師叔就讓妙兒用自個的方式記錄下來。當然也有怕人誤拿的擔心在裡頭。」妙如解釋道,省得他真以為是愉懶,底下寫的全是些錯字。

    「這次就放過你,以後寫字時,不可圖省事再那樣了。成習慣可就不好了。被人家見到,會讓人瞧不起的。以為我鍾澄的女兒如此不濟,字都寫不對!」他警告道,「再發現一個錯字,罰抄一百張佛經。」

    聞言妙如呻吟起來,討價還價道:「不要啊!這是要慢慢改的,一下子罰那麼多,還讓不讓人活了?」

    對方一臉嚴肅,駁回道:「沒什麼好講的!懲罰記心裡頭了,才會重視起來!越早注意,越易糾正。若習以為常了,到時想改,都改不過來了!」

    妙如聳了聳肩,腹誹道,早成習慣了,又不是這幾年的事!

    ……

    燈影下,妙如背靠著高腳軟椅,雙腳懸離地面,在那兒不停地晃來晃去。

    「您是說,妙兒長得像他們故人的孩子,那人不會正好是林大舅吧?!」

    「所提的不是他,為父也沒好再多加追問。」

    聊過許氏一家人,鍾澄把話題轉到家中之事上來,問道:「你母親這次出狀況,妙兒是怎麼看的?」

    見父親的神色,不像是在安撫,也不像是質疑,而是純粹要跟她交流看法。

    妙如精神一振,端坐起來,恭敬地答道:「女兒覺得背後動手的人,無非有幾種情況:一是忌恨母親;二是有人想挑撥咱們家人的關係,三當然是爹爹您,被人惦記上了。從獲益方來推測動手人的想法,一般**不離十。不過,前提是劉太醫前來問診,真的只是巧合!」

    「是臨時起意的,為父特意去太醫署打聽過,當日宮中后妃大多出門了,劉太醫臨時有事沒跟去。被你外祖父碰巧遇上,才請到咱們府裡來的。」鍾澄證實道。

    見女兒分析得頭頭是道,沉吟半晌,又補充:「還有種可能,或許是有人,不希望楊氏生出為父的嫡子來,不希望爹爹靠楊家太緊。」

    妙如心中一驚,這以前她也猜過。據道聽途說來的一些線索,好像有傳言說,聖上對楊閣老和靖王當年的背後殘餘勢力,頗為忌憚。上次旭表哥也略為提過。難道說,爹爹也是被雙方爭奪的棋子?對了,應該是!他是聖上親點的探花,卻又娶了楊相的女兒。

    「現在有這風向嗎?聽旭表哥的意思,他爹爹醒不來,也有被人忌諱的原因在。」

    她的話讓鍾澄有些驚訝,盯著女兒的眼睛,問道:「這話是他告訴你的?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可是見過他爹爹了?」

    「嗯,那次住在他家時,探訪過一次。我猜可能是中了蠱,還把症狀寫進信裡,找師叔問去了。爹爹,沒什麼不妥吧?!」涉及到系派爭鬥,妙如覺得,她那點頭腦不夠用,還是問清雷區比較好。

    「做都做了,才來問,是不是有點馬後炮?」點了點她的翹鼻,鍾澄寵溺地嗔責她,隨後安慰道,「也沒太大問題!汪家如今已難成氣候,就是你姨父醒來了,怕也是獨木難支。聖上素有仁孝之名,想來不太會難為長公主這一房的。」

    「下月爹爹將會把你白師傅迎進門來,這事早前跟你外祖父提過。她進門後,你帶著妹妹們好好跟著她學針線,不可調皮跟她作對。還有,勸勸妤兒。為父還托了你許家叔叔,從霸州請來位夫子,下旬應該就能到京了。你們的學業也該撿起來了。」

    望著他用兩句話,就輕描淡寫地帶過納妾一事,妙如心裡覺得怪彆扭的。

    幾句話就決定了兩個女子的今後命運,當事人還一臉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她還是難以認同此等做法,默不作聲地呆在那裡,半晌才問道:「是因為妙兒嗎?其實沒必要,女兒已經找到保護自己的辦法了!」

    「也不是完全是為了你!家裡也該找個明白事理的,來照顧一家子的生活了。部分是為了你祖母臨終前的囑咐,部分也是為了做出姿態來,當然你們姐妹也在考慮當中。」

    「做出姿態來?」妙如有些不解。

    「你祖父生前是清流一黨,維護正統而亡,為父也是科甲出身。咱們鍾家一直與權臣保持距離,可惜當年走錯了一步,幾代人的清名……」許是覺得女兒太小聽不懂,或是悔意讓他說不下去了。

    見他情緒不對,妙如趕忙轉移話題:「爹爹,審那海奎,問出什麼沒有?」

    「他只招了是你母親授意的,派人給了那單子,暗中教他說的。他跟海大娘都是楊家那邊過來的陪房,爹爹也無法處置他們,只好趕走了事。」

    「爹爹,在他走之後,最好派個人跟著,說不定能把幕後黑手挖出來!」

    「哦?此話怎講?可是發現了些什麼?」

    「不多,前日睡覺前,妙兒突然記起,上次病得迷迷糊糊時,聽過的一段話,找百草堂的大夫寫了封陳情書。」說著,取出懷中的信函遞給了他。

    鍾澄的眉頭緊鎖起來,沉思半刻後,問道:「是步搖嗎?這禍害不能留在府內了!」

    「爹爹別急嘛,現在證據還沒集齊,要打發她,母親未必肯依。不如等捏住把柄後,安置在關鍵位置上,她能發揮更大作用!」妙如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所以請您派人盯著海奎,他倆一塊長大的,聽說平時往來甚密,說不定能知道些內幕。」

    愕然地望著女兒的臉龐,鍾澄突然覺得那場大病後,她好像長大了不少。

    時值夜半三更,鍾府早已絕了人聲,燈火陸續熄了下來。唯有一抹月色,從樹梢間洩灑下來。府裡前院左前方倒座房牆外的小門前,出現了兩個影影綽綽的人影。

    「害得小爺被趕出鍾家,你倒過得逍遙快活!在這等了半天,賤人還想往哪兒走?」

    「都是為太太辦事,能怪我嗎?不是被安排到莊上了,也不算太慘!」

    「莊上能和鍾府採買相比嗎?要不,你也陪小爺到莊子上過活去?」

    「這能怪人家嗎?是自個兒蠢,也不事前先看看,把字認清楚了再說!」

    「識字的也不只我一個,你為啥不來提醒一聲,是故意的吧?讓小爺想想,你是想讓老爺徹底厭棄太太了,好被她推出來爭寵?」

    「住嘴!腌臢人只能吐出腌臢話,沒得污了我的耳朵!」

    「做出來你都不嫌贓,小爺如何就說不得了?幾天前讓你哥哥買螃蟹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早想當他小妾了?!才一直對小爺不理不採的!當年要沒梳篦,爬床的該不會是你吧?!還想懶到人小姑娘頭上!」

    男人步步逼近,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盯著她道:「看在咱倆一起長大的份上,就不去揭穿你了。只要能陪我一晚!」

    「你休想……儘管把贓水……往我身上潑,看人信你不……滾開……不是這府裡的……人了……唔……救……救命……唔……」

    兩個身影扭打在一起了!

    「誰在那邊?哪來的?」正門值夜的守衛,望著這邊有動靜,忙提著燈籠趕了過來,高一點的那影子匆匆逃走了……

    幾日後,在鍾宅西側的一座小院裡,草木都淋浴在初升的月光下,給人一種靜謐安寧的美。不遠處廚房的炊煙還沒散盡,正慢慢從屋頂上輕裊地飄了過來。

    此時的寧靜被幾聲零亂的琴音給打亂了。

    像是像鼓棰一樣,聲聲都敲在步搖的心上,讓她加快腳步,閃進了韶華齋。

    被錦緞偷偷找去傳話,說大姑娘要在此地見她,當時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的。

    這段時間運勢不太好!次次都只差一點……

    若不是行事的手法乾淨,又留了後手,迅速抹去痕跡,怕早就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此次不成,以後就再難以下手了。就是等到機會,也難找來替罪羊了……

    「讓我猜猜,上回哄錦緞把單子偷出來時,也是這兒吧!嗯,此處風水不錯!真是談判密謀,聯絡感情,花前月下之必備良地也!」妙如打趣道,用戲謔語調起了個輕鬆的開場白。

    「那都是遵主子的指令行事的,姑娘不必怪在奴婢身上!」她微抬起頭,一副寧折不彎的姿態。

    心理素質不錯!妙如心裡暗讚道,是干臥底、間諜的好材料!

    「哦?蟹粉也是主子讓你磨的?不知是哪位主子突發奇想,要吃蟹粉小籠包了?」聲音帶著一絲好整以暇的閒適,言畢,妙如漫不經心地撥弄起琴弦,是零落版的《十面埋伏》。

    立在階下的少女,驚恐睜大眼睛,一手捂著嘴,一手扶著脖子,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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