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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十八章 歡暢 文 / 草木蔥

    見他這表情,妙如就知道被說中了。

    其實站他身份立場上想想,也好理解:出身高貴,從小被人當成小太陽寵著。可能從未想過,除了親人以外,世上沒誰,有義務把他們擺在首位,須得以他們利益為先。

    離開了淮安,父親失去家族勢力支撐。在京城地界上,在外人看來,更像是楊家的上門女婿,被人當成攀附權貴。

    可妙如卻知道,這些年來,政事上的作為和為人處事的口碑實力,足以能撐起父親在家中的地位。

    尊嚴和重視,還得靠自身的真本事。對於那些輕賤她的人,妙如從來沒想過屈從。她身份可能有些尷尬,但靈魂卻是自由的,別人休想輕易折辱。

    問心無愧做好自己就好了!

    「其實……後來妹妹都告訴我了,當時岸上只有你倆,聽到你幫她喊救命了。沒人下水來救,也怪不得你!畢竟你也才來楊府做客!僕婦們不聽使喚,也是有的。」心底藏了許久的話,終於說出了。臉上的凝重開始冰解,少年眼底眉梢換上輕鬆暢快神色。

    或許是太緊張親妹妹了,當汪峭旭看到她在水中掙扎時,心像針紮著似的。擔心後怕,讓他遷怒於岸上所有袖手旁觀的人,卻沒料到誤傷了表妹。

    「援手救人並沒錯,不能因被救者的身份,受到責難。我代表她們向你道歉,也替映兒向你致謝。鶴兒跟她一起長大,若真走了,沒準映兒會難過很久。」少年補充道,臉上已是坦然的笑容。

    「我也有失誤,救人分不開身,就該派三妹再喊人去的。若不是你們趕得及時,怕是要……」愧疚神色在她臉上一閃而過。

    他能伏低解釋,妙如心裡好受了些,對應也向他表示了歉意。

    現在看著他,不像先前那般讓人生厭了。

    妙如想了想:好歹是個知錯能改的小青年,想前世她這般大時,未必能意識到自己的不對。算了,就不跟他多作計較了!

    想到這裡,妙如欣然一笑,向他行了禮道:「既然話都說開了。想是旭表哥心中疙瘩解開了。今後不許再板著個臉哦!」

    汪峭旭嘿嘿一笑,手不由自主又撫上他頭頂。

    「旭哥哥怎麼也到這偏僻的寺廟裡來了?」放下心事,妙如恢復了開朗本色。跟他邊走邊聊,秦媽媽和煙羅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著。

    「你沒見那兩株老樹嗎?」汪峭旭指了指剛才那地方,「銀杏又名白果,是福樹。尤其那兩株,都快千年了!這裡的山民經常來樹下祭祀,以求人壽年豐,佑人健康吉祥。據說親眼見到老銀杏開花的,可以……可以金榜題名。」說到後面,他聲如蚊蚋,滿臉羞紅,低下頭來。

    「哦,是了!杏榜題名!好兆頭!妹妹在這裡,先預祝旭哥哥高中狀元!」妙如跨步上前,轉過身來,對著他斂衽作禮。說完就跑開了。

    汪峭旭在後面追著喊道:「小機靈鬼,就你嘴上像塗了蜜似的,比映兒的嘴都甜!」

    朝他做了個鬼臉,妙如一語雙關道:「你這是——久浸蜜罐不覺其甜!」生怕他追上來,匆匆地又跳開了。

    「妙妙,現在還在學畫嗎?聽說你跟南溪先生的唯一嫡傳弟子——鍾謝氏學過繪畫,可有此事?」少年趕上她,追著問道。

    「什麼南溪先生?不太清楚!鍾謝氏是我二伯母,爹爹進京復職時,留我在祖宅跟著她住了大半年。在她身邊總共才學過一年,練了練筆法而已,算不上得了真傳!」妙如謙虛道。

    「不過現在江南那些粉絲有福了,二伯母的『汩潤』書院,已經開學了。不知何時可開到京城來?」一手策劃的女學,開學典禮竟無緣參加,這種劃時代的事件還是錯過了,真讓人郁卒!

    「你說什麼?什麼女子書院,開到京城來?妙妙,把話說清楚啊!」他在後面一頭霧水。

    「哎呀!你怎麼能隨便給人取外號,什麼喵喵,唧唧的?我還呱呱呢!」像在遛隻貓兒似的,妙如囧了,停下腳步,跑到跟前抗議道。

    「你不叫妙如嗎?咱們是平輩,總不能也跟著長輩叫你『妙兒』吧!就叫你『妙妙』了。或者叫『阿妙』?二者選其一吧!」望著她那苦瓜臉,汪峭旭好笑地抱臂而立,站在那跟她逗趣兒。

    「不要!『阿妙』這名更土,還是叫『妙妙』吧!不過……」只見她嘿嘿一笑,湊近他耳邊,眸子裡波光瀲灩,藏著些許狡黠的光芒:「只要讓我叫表哥你作『汪汪』就行了!」

    說完,生怕被他抓到,連忙跳將開來,拚命地逃上前去。一路跑,還一路學著小狗模樣「汪汪」、「汪汪」……叫個不停!

    等在前殿的鍾澄,老遠就聽到女兒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在西山大悲寺附近的林子裡迴盪。

    待聲音靠近時,鍾澄看見一白衣少年正追逐著小女孩,在林子邊四下嬉鬧。不覺唇邊綻開一抹笑容,女兒好久沒這麼活潑開朗了。

    「旭兒見過姨父!」見到鍾澄在旁等著,汪峭旭趕緊丟開追逐的目標,整了整衣襟,上前向他行禮。

    「旭兒也來這兒來上香了?」受過禮,望著他臉上恭敬的表情,鍾澄淡淡地問道。

    「是的,來拜拜老銀杏樹,為明年的秋闈祈祈福。」一直向姨父請教學問上的事,汪峭旭坦蕩地道出了原委。

    「真想好了,明年試一試?以你的年紀,其實不必著急!畢竟才過院試,可多歷練幾年。到時思想成熟,眼界開闊了,寫出來的文章更有深度些,也較易打動閱卷考官……」

    「外甥作好了落榜的準備,只想感受下秋闈的氛圍,熟悉下出題模式。當是為下次一擊而中的練練手罷了!」

    「嗯,此種心態不錯,方式可取。姨父就擔心你給自己壓力太大,反而影響正常發揮。」對力求上進的小輩們,鍾澄一向欣賞。難得對方身上,沒一般貴胄少年,常帶的那種驕奢放逸的紈褲之氣。不免對他又多看重了幾分。

    下山的時候,汪峭旭向表妹又問起女子書院的事。

    妙如把當初她跟謝氏構想的書院計劃,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他們說得神采飛場,在旁聽的鍾澄,卻默不作聲。

    心裡卻詫異萬分:想不到把她扔在老家呆的這半年,竟想出此等新奇的點子,還推動她二伯母,在短時間內搗鼓起了書院來,竟說服了鍾家那幫老頑固,答應出借槐香院給她們當學堂。

    他不禁也興趣盎然起來,問道:「寫信勸你二伯母來京辦學?她現今未必脫得開身。等過幾年,南邊的女子學院辦出口碑了,再來這裡不遲。京城的水深,得多考察準備幾年。到時你要也有興趣,為父定能幫襯一二。」

    妙如大喜,爹爹這點上是最值得稱道的。

    他支持女兒們一些奇特的想法,只要不太出格,並不把禮教婦德拿在口頭上念叨。還鼓勵她們堅持自己的想法,多去嘗試,不要過度地依賴別人,畏首畏尾的。

    真是思想開明的教育先行者!

    而此時鐘澄的心裡,也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是七八歲的小姑娘,能想出來的嗎?

    難道妙兒竟是傳說神童或天才?

    她母親在閨中時,也素有才名。一手丹青跟他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一直以為女兒就比同齡人聰慧懂事一些,沒想到……

    這麼好的天賦,不能再耽擱了!

    明天就去請同僚幫忙,介紹個有才學的先生來家中坐館。鍾澄下定決心,先把閨學辦起來,等下月白姨她們一家進京了,再把女紅課程給插入進去,其他內容可先教起來!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那些坐館有經驗的先生們,聽說是給翰林院一個小小六品侍講,在家中教十歲以下的幼女啟蒙,都往後退縮了。再一打聽,還是昭明元年中榜的鍾探花家中,就更沒人敢來試了。給大才子教女兒,想當然,那教學壓力……

    此事不知怎地被楊氏聽說了。她跑回娘家跟母親一合計,覺得是個脫困的好時機。就去跟她大姐汪夫人商量,看能不能向她婆婆長公主懇請,讓鍾家幾個小姑娘,暫時到她府上的閨學中跟著學段時間。等請到合意的先生和師傅後,再接回家中上學。

    汪夫人慫恿兒女在祖母面前,說了一番甜言蜜語後,事情成了。

    長公主當年嫁的老定北侯爺的嫡次子,爵位由長房那脈繼承。嫁入汪家後,跟駙馬搬出去建府另居。長公主一生只產過一子,就是如今躺在病床上,汪峭旭的父親,汪家二房的弘老爺。長房定北侯府那邊,也是子嗣單薄。駙馬兄長只生了弢大老爺一根獨苗,後來承了侯爵。弢老爺嫡出一女一子,長女嫁給了靖王。他當年支持女婿爭位,在亂局中身亡。嫡子汪屹昊因德行有虧,八年前被新帝奪去了勳位。

    長公主府中的閨學,只有巒映和她兩個庶出姐妹在那兒上課。平日覺得甚為冷清,得知有了新夥伴,小姑娘樂得整天跟在哥哥後面瞎轉悠,打聽她們何時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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